錦玉沉默了會,說︰「我相信九爺的為人,九爺不會見死不救的。」
「哦,不再是過河拆橋忘恩負義之流?」
錦繡駭然,怎麼她在心里想的都讓他知道了?錦繡生怕錦玉年紀輕,無法招架,連忙道︰「九爺說什麼話呀,您若真是這種人,又如何會不怕麻煩出城來救我呢?」然後很是誠懇地望著趙九凌,真摯地道︰「九爺今日大恩,錦繡無以為報,日後九爺但凡有吩咐,只需吱一聲,只要我能夠做到,定全力以赴。」
趙九凌嘴巴翹了翹,說︰「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只說今晚之事,總可以洗刷之前你們姐弟對我扣下的罪名吧?」
錦繡姐弟對望一眼,錦繡訕訕地笑道︰「九爺真愛開玩笑,我們姐弟感激您都來不及呢,如何還能扣罪名給您?」
錦玉也跟著道︰「就是,九爺您太愛說笑了。今日九爺施以援手,我姐弟自是感激不盡。」當然,以往對他的一切壞印像,就純當抵消了。
趙九凌知道自己以前那件事確實過分了些,現下總算得以抵清,倒也心情舒暢,交代了錦繡要多多費心思照顧幾名重傷侍衛後,自己也率著人離開。
趙九凌離開後,總算清靜下來,錦玉這才抓著錦繡的手訴起苦來,「姐,以後千萬別魯莽了,這回可真把我給嚇死了。」
想著今天的遭遇,錦繡也是嚇得腿肚子抽筋,無限唏噓道︰「可不是,還真的嚇死我了。只是我很好奇,你是如何找上趙九凌的?」
「剛開始也沒想到他,我是找的鐘閣老,鐘閣老也去找了何總兵,卻踫了釘子,我走投無路之下,這才硬著頭皮去找了趙九凌。原本也只是踫踫運氣的,誰想他二話不說就應了,還親自去了總兵衙門,把何天剛也一並叫了起來。」
想起趙九凌的雷厲風行,錦玉說不出的心情,「那人,我原先也是恨他的。可現下,我卻一點都不恨了,反而還感激起他來,姐,我是不是沒用?」
錦繡笑道︰「傻小子,不說是你,連我都有這樣的想法了,唉,不管這人以前做過什麼,可這回卻是幫了咱們的大忙,是該好生謝人家的。只是我仍是不敢相信,他居然真的肯花費力氣救我。」
錦玉也覺不可思議,但卻沒有錦繡想得那麼復雜,「前兒晚上姐姐你可是徹底沒有睡覺救治他的那些傷兵,或許他對姐姐也是心生感激吧。」
錦繡疑神想了想,點點頭,「也是。」
……
何天剛覺得自己做官這麼多年,還從來沒有像現在這般憋屈過,他受冷受凍領兵出城救人,不但沒得到感激,反而還惹得一身騷,並且還把自己弄得里外不是人,不由氣得火冒三丈。尤其昨晚隨他一道出城的那些官兵們,還得他自己掏腰包買酒給他們喝,說不定明日里還得給他們些犒勞,而這筆錢卻得掏自己的腰包,還不能落得個好,越想越氣,回去後也不顧大晚上的,就把女兒給叫了起來,好一通質問。
何秀麗並不承認是自己做的,悲忿不已,說要親自去找那江小洋對質。
何天剛瞧女兒神情不似作假,或許是真的被冤枉了,心里一嘆,又恨聲道︰「不是你,那就是有人從中作梗了,好借由你的手整死王錦繡,卻把責任推到你身上,好險惡的用心。」尤其他看到趙九凌對王錦繡如此上心的模樣,他豐富的想像力已認定,王錦繡與趙九凌關系可非同一般,若王錦繡真的出了一差二錯,就真的中了那躲在暗處的小人的奸計,趙九凌又豈會放過他?
想到這里,何天剛一陣後怕,又嚴厲痛罵了女兒一頓,就算女兒是無辜的,可往日里若不是她嬌縱任性四處樹敵,如何會讓人墊記著下絆子?
何秀麗平白無故的被痛罵,心里也委屈不已,想著近年來諸事不順,顧夫人嫌棄她,朱子權那個可惡的混蛋也給她下面子,還有外頭那些傳言,心里也氣苦不已,如今又出了王錦繡一事,也暗暗自檢著,「難不成真是我平日里行事太過張狂,所以被某些小人計恨上,所以故意陰我?」
越想越有這種可能,何秀麗也顧不得委屈悲忿了,咬牙切齒一翻準備打起精神來揪出那個幕後黑手。
從女兒那回來,何天剛又回到夫人房里尋求安慰,這回確實夠他憋屈了,好心救人卻沒落得好,反弄得一身不是。明明是自己出錢還出力,卻沒有落得好,反而便宜了那趙九凌,越想越恨,忍不住咬牙切齒來。
何夫人知道丈夫的心思,也知道丈夫今日確實是做了件賠本的買賣,但這又能怨誰呢?
「我知道老爺心里不痛快,可那又有什麼法子呢?當初鐘閣老來找你,若是老爺應了,自是沒後頭的事了。現下人家楚王一來,爺就跑得比兔子還要快,這要是讓鐘閣老知道,恐怕連鐘閣老都要開罪去了。」
何天剛倒吸口氣,「對呀,夫人不說,我還沒想到。唉,費盡了心思勞心勞力不說,還讓姓王的小子沒個好臉,我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霉了我。」
越想越難受的何天剛恨得直罵娘,原以為自己出錢出力就可以搭上趙九凌這條線,還能討好他,如今可好,反而還得罪了一大堆的人,被救的人卻不感激自己,反而還給他冠了個「馬後炮」的綽號,怎不讓他抓狂。
何夫人卻嘆口氣,這事兒,並不能怪丈夫的。王錦繡雖說有杏林界有些名氣,但也不可能單單為了她一人就驚動城里的官兵吧?要怪就怪那楚王管得太寬了,若不是他從中插上一腳,事情能整成這樣嗎?
但楚王身份非比尋常,他們就算吃了這個啞巴虧,還不能有絲毫怨言,也只能咬牙把這口氣給順了。
何夫人見丈夫氣得不輕,盡量忍著喉間的騷癢,安慰道︰「事情已經發生了,老爺也不必多想。最重要的,楚王這條線可不能斷了。否則才真叫了竹籃子挑水兩頭空呀。」
何天剛點頭,「我知道該怎麼做了,明日起,我要操練兵馬。」
……
總兵大人雷厲風行,用兵如神,不出十日的功夫,便把馬賊給剿滅干淨,連帶把周邊那些小幫派,綠林道上的幫派,以及成日里惹些雞皮盜灶的小混混們也給清理干淨了,惹得老百姓們止不住的大贊。
外頭,包括那些茶館酒肆里,可沒少聚眾說起這事兒,全說總兵大人威武,用兵如神,殺伐果決,厲害超群,總兵大人一出馬,那些馬賊們全望風而逃,連那些綠林幫派也給剿滅干淨,實在是大快人心。
外頭的老百姓對何總兵一翻歌功頌德,馬賊被清掃一空,大家總算不必再提心吊膽,正逢年關將至,城內的老百姓早已迫不及待地出城游玩或是走親訪友。
而錦繡藥鋪卻是忙下忙下,幾乎腳不點地。
這回官兵剿匪,雖說大獲全勝,但傷亡卻是慘重。
官兵剿賊整整十天,錦繡藥鋪卻通宵忙碌了整整十五天,若不是還請了齊家藥館的幾位大夫以及伙計過來幫忙,否則光靠錦繡一人,還無法應付那些龐大的傷員。
因為傷兵實在太多,每天抬進抬出,全是鮮血淋淋,漸漸地藥鋪里就全成了醫治傷兵的地方了,那些但凡受了傷的官兵已習慣性地被抬進錦繡藥鋪,傷兵實在太多,錦繡一個人實在忙不過來,在救治方面也就無法控制嚴格,倒讓齊玄英給搭了把下手,直至後來漸漸獨挑大梁,再到後來包括幾個從齊氏藥館過來的幾位大夫也習慣了錦繡獨特的外傷療法,也有模有樣地拿起針線干活了,雖然縫得實在不怎樣,但總歸沒把人治死。
在年關過後的慶功會上,錦繡藥鋪以及齊氏藥館被隆重褒獎了一番,甚至還請了巡撫大人親筆墨寶,兩家都得了三千兩紋銀的賞賜,還得了一塊「仁心仁德,技藝精湛」的匾額。
錦繡的名氣真正打響了,鐘二夫人也來向錦繡說媒,雖然以錦繡以「守孝期還未過不宜說親」為由婉拒,但鐘二夫人並不死心。
「我知道姑娘一向有主意,在醫術上那是沒話說,可你畢竟是女兒家,女孩子總歸要嫁人的。雖說你行醫救人,當百無禁忌,可到底有違世俗,一般人家還是有些忌諱的。先前我還替你擔憂來著,生怕你為了行醫救人卻耽擱自己的終身大事,如今總算有人能慧眼識珠看上你,我這心里也替你高興。」
錦繡驚訝至極,她知道自己行醫確實驚世駭俗了些,雖然外人沒有明著說出來,對自己畢恭畢敬,但背地里說的可就難听了,古人都思想僵化,把女子閨閣老養看得格外嚴重,她成日與醫藥為伍,雖然只是行醫救人,總歸是有污名聲,那些稍微有點體面的人家也是不屑與她結親的,她也不以為意,原本還打算將來找個同樣是大夫的男人。這樣就不至于讓人說閑話了。
「夫人,我知道我開藥館行醫確實驚世駭俗,不為世人所容。所以也不求大富大貴,只求將來找個能理解並支持我的婆家就成了。高門大戶我也消受不起的。」
鐘二夫人混得可是中高級權貴圈,認識的人都是非富即貴的人物,就算與她說親,也應該是有些家底或是有些身份的,如果腦子正常,四腳健在,又有點身份,又非歪瓜裂棗,會娶她一個女大夫為妻麼?答案是否定的。
鐘二夫人知道錦繡的心思,拍了拍她的手,笑道︰「你這孩子,也太妄自菲薄了,我與你說的那戶人家,你應該有印像的,那人身份也不低呢,人家可是金陵城從三品的游擊將軍呢。」
「游擊將軍?」錦繡驚訝,問︰「金陵城有幾個游擊將軍?」
鐘二夫人嗔道︰「瞧你說的,還能有幾個?就這麼一個,姓廖,前陣子剿匪受了重傷,眼看就沒命了,還多虧了你親手施救,才救回一條性命來,那廖將軍見你年輕輕卻有如此醫術,又感念你救了他性命,便生出與你結親的念頭。可又怕唐突了你,這才求了我來,探探你的口風。」
錦繡深吸口氣,游擊將軍,姓廖,她還是有點印像的,是個三十多歲的大胡子大漢。
「怎樣?想起了沒?」
對于自己救過的少數重傷病人,錦繡哪會沒記性,只是,那廖將軍據說死了老婆又愛在青樓里混的男人,家中還有數名小妾,這樣的男人,不說是否有能力養活一家老小,單說那日里那一群小妾在鋪子里吵鬧得雞飛狗跳的場面,她就敬謝不敏。
鐘二夫人也覺得那姓廖的不是錦繡的良配,提了一提也就作罷,過了兩日,又興沖沖地給錦繡介紹起了另一戶人家。
「這個人身份可尊貴著呢,姑娘也是熟悉的。」本來屋子里也沒其他人在場,但鐘二夫人偏要壓低了聲音道,「謹陽侯打听出我與姑娘交好,昨兒個就來找過我,露了些口風,說要替世子顧東臨聘娶你為正妻,又怕你還惱著先前顧夫人的事兒,所以不敢登門拜訪,只讓我來問問你的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