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菱雪來到夏家老宅的時候已經臨近九點鐘了,這里是鄉下,曾經的鄉間小路已經被村里重新鋪整,干淨而寬闊。
道路兩排的香樟樹綠油油的,發出極淡極淡的清新之味。
她有多久沒來過這里了,清水塘的水還是清澈見底,三三兩兩的婦人在投洗衣服。
這里古樸而寧靜。
獨門獨院的夏家老宅是一座前後兩間還算大的老是瓦房,牆體已經整體發灰發黃,院子里的地面也不似其它人家的院子平整而光潔,但卻被清掃的干干淨淨。
那顆發芽抽著綠葉的棗樹用蒼天大樹來形容都不為過,她記得自己離開那會兒這樹已經很大了,如今更是枝繁葉茂,大片的枝葉蓋住老宅的屋頂。
「呦,這是菱菱吧?」耳邊響起一道洪亮的女音。
夏菱雪轉身看著跟著她進院門的婦人,她黝黑的皮膚,利落的短發,大約四十幾歲,一身簡樸而洗的發白的圓領T恤,是隔壁的鄰居許姨。
「許姨好,我是菱菱。」
「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跟小時候比起來完全是兩個人,我都快認不出來了。」婦人高興的圍著菱雪瞧,那興奮的眼神就像看什麼珍稀的動物一樣。
不過,夏菱雪小時候的樣子還真是不敢恭維,倒不是長得丑,而是胖,足足的小肥妞一個,可愛極了。
「可您不還是把我認出來了嗎?」夏菱雪笑。
「要不是若蘭給我看了你現在的照片,我哪還能認出你啊。」
「媽媽,在屋里?」夏菱雪的笑凝在嘴邊。
婦人像想起什麼似地,哀嘆一聲,「在,在屋子里呢。」
「走,進屋去,別在院里愣著了。」婦人一把拍了拍菱雪的背,「你媽媽想你想的緊。」
夏菱雪眼眶一熱,生是站了好一會兒,才邁開腳步。
前廳屋子里不見半個人影,夏菱雪來到兩間屋子連接的中院,牆角的爐子上架著藥壺,苦澀的藥香味正從那里面一陣陣的飄蕩而出。
那是夏菱雪在加拿大那會兒最熟悉的東西了,那個時候,她每天熬好了黑漆漆的藥,端給她的媽媽喝。
葡萄架上的葡萄已經枝葉繁茂,綠綠的顏色看上去甚是醒目。
白若蘭就坐在那下面,面容白的沒有血色,慈眉善目的容貌給人一種安靜。
她低垂著眉眼,消瘦的指尖正捏著茶杯,桌上擺放著一盒新茶。
「媽媽。」
夏菱雪款款走進,待白若蘭也回望她時,笑容從她嘴角溢出,「來了。」
白若蘭似乎早已知道夏菱雪會來一般,隔了兩年的相逢,平淡的對話就如她們兩人淡如水的性子一樣。
夏菱雪接過她手中的杯子,這泡茶的功夫她可是學的仔仔細細的。
燙杯之後,先將合適溫度的水沖入杯中,然後取茶投入,不加蓋。
此時茶葉徐徐下沉,干茶吸收水分,葉片展開,似雪花飛舞,葉底成朵,鮮女敕如生,葉落之美。
碧螺春有「春染海底」之譽,不負盛名!
茶涼的差不多,夏菱雪才遞給母親一杯。
「昨天,我見到爸爸了。」
夏菱雪仔細的盯著母親,連她眼角的絲絲紋路都沒有放過。
她多希望這一眼下來,母親所有的音容相貌都可以刻入腦海里。
當她從菱少口中得知母親的病已經回天無力時,她如遭雷擊,愣是看著夏名軒遠去的車子很久很久。
「嗯!」
白若蘭淡淡應聲,聲音吹落在風間。
夏菱雪忙將她身上的毯子拉了拉,「您就準備這樣一直瞞著爸爸了?」
白若蘭不作聲,繼續喝了一口清茶,竟有些涼了。
「這些年來,你一直在愛著爸爸,爸爸也愛著你。」
夏菱雪知道她的心里在顧及一個女人,可是都到這個生死攸關的時刻了,難道還不能釋懷嗎?
「兩個人的愛情中,又豈能容下三個人。」
白若蘭用手輕輕撫著夏菱雪柔順的直發,心里不苦,那是假的,事情走到今天這一步,都是他們不想的,可是命運的安排有時候就是以弄人為樂。
她和陸天熠不也是如此!
「這馬上就要吃藥了,你怎麼能喝茶呢,兩種東西相沖。」從屋里出來的許姨看見白若蘭手中拿著茶杯,像是管家婆似地滿眼責備。
「不礙事的,我只是嘴唇沾了一點而已,我習慣了這個味道。」白若蘭淡笑著,幾十年的習慣怎麼能輕易的改掉。
「一點也不可以。」許姨一把將杯子奪下,轉眼看著夏菱雪,「菱菱也是,不可以慣著你媽媽。」
許姨是他們幾十年的老鄰居了,為人耿直,性格開朗,兩家的關系非常好,當初夏名軒和白若蘭離婚娶了小老婆之後,她每見夏名軒一次,就罵他一次負心漢,拋棄糟糠之妻,娶了財主家的女兒要了她家的錢。
「你和天熠怎麼樣了?」
「還好。」
白若蘭也不多問,她女兒的性子她還不清楚嗎?報喜不報憂,這還好,肯定就是不太好。
「我總共和他才見過兩次,這樣吧,改天約個時間,我請你們吃個飯,一家人聚聚。」
「嗯,好。」
「明天吧。」
「明天?我還想住在這里好好的照顧您呢?」
她已經兩年不在媽媽的身邊了,這會兒她回來了,夏菱雪昨夜就琢磨著搬回夏家老宅住。
「那到不用,這兒有你許姨照顧我呢。」白若蘭看了一眼正端藥過來的人。
「是啊菱菱,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你哪能搬回娘家住啊。」許姨也插進嘴。
「可您不要照顧家里嗎?」
「女兒嫁了出去,兒子在外工作,一兩個月也不回來一趟,就算回來也是住一晚就走,你就放心我照顧你媽吧,她能回來啊,我也不寂寞了。」許姨貼心的說道。
夏菱雪不再堅持,對著她鄭重的道謝,倒是許姨佯裝不高興說她跟她見外了許多。
小的時候,夏菱雪可是經常去她家蹭飯吃的,還有許姨種的香瓜,又甜又脆,她可是能一口氣吃下兩個。
——
夏菱雪在回程的車上打了好幾個電話給陸天熠,那邊均是無人接听,她又將電話撥給郭亮,結果還是一樣。
沒辦法,她只有親自去陸天地產找陸天熠,告訴他,媽媽要請他們兩人吃飯的事情。
五點半的時候,陸天地產的大門涌出一**下班回家的人潮,夏菱雪等人走的差不多了,才正式走了進去。
她進門前又一次撥了陸天熠的電話,沒人接,她料想著陸天熠定是在開會,她直接乘坐電梯來到陸天熠辦公室專屬的樓層。
「請問,陸天熠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