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了一會兒,兩個人都氣喘吁吁。
紀言則故意讓她,停下腳步轉身站住,由于慣性,袁潤之來不及收住腳步,猛地一下子撞進他的懷里,他順勢抱住她,她臉一熱,咬著下唇,低垂了眼眉。
他嘴角微揚,輕輕地抬起她的下頷,一只手掌撫上她的左頰,以拇指輕揉地撫了撫道︰「還痛嗎?」
她咬了咬唇,「只是有一點燙。」話一出口,她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其實她自己也不明白,她的臉到底是因為被打而發燙,還是因為這會兒他抱著她,害羞得發燙。
愛戀中的喜悅甜蜜真像是盛開了的罌粟花,哎,他能不能不要總是對她做出這樣的曖昧舉動?害得她就像是吸食了罌粟一樣,不知不覺的上癮了,越來越貪戀這種感覺。
紀言則的呼吸明顯也有些急促,噴灑在她臉上的微熱氣息越來越近,越來越急,帶著淡淡的酒香,誘引著她緩緩抬眸,撞進眼底的便是那熟悉又迷離的琥珀色眼眸。
他的臉貼得好近,她的心也跟著不由得迅速怦怦跳了起來,他想干什麼,該不會是想吻她吧?她警告過他,不許他抱她吻她牽她的手,現在差不多都破戒了,如果真的要吻她,那要怎麼辦?
她的雙手揪著他的衣襟,想推開卻又不想,矛盾、糾結、泥沼深陷、戀戀不舍……
「欸,想什麼歪心思呢?我今天沒喝醉,妳就是把我衣服揪壞了,我也不會從妳的。」
這一聲戲謔,讓袁潤之惱羞得恨不能找個地洞鑽下去,這個該死的男人,怎麼可以這樣?哎喲,她真是昏了,剛才竟然在期待他會吻她。
「歪你個頭,滾開,誰準你抱我的?」她抬起腳,用又尖又細的鞋跟,忿忿地踩上他的腳背,然後又猛地推開他,走到一旁,拿起毛巾包住冰塊,就往滾燙的臉頰上貼。
紀言則看著她的眼神千變萬化,似在深深地掙扎著什麼,他的心情忍不住飛揚,多年的等待,煞費的苦心,總算換來了她良知的一點點心動。
他走到她的身後,在她的耳邊輕語,「快照照鏡子吧,妝全花了,恐怖得像黑山老妖。」
袁潤之偏過頭看向牆上的鏡子,鏡中的她臉上一塊白一塊黑,眼圈周圍更是黑乎乎的一團,還有那腫得老高的臉頰,客房內那昏黃的色燈,將鏡中的她,恐怖效果暈染得一分不差,偏偏她的臉旁存在著一個俊美無邪的臉龐,露著教人著迷的笑容。
她抑制不住地尖叫︰「紀言則,你這個死豬頭,我討厭你。」她一邊罵著,一邊跳離他的身側,彷佛被火燒著了一般躲進了浴室。
紀言則雙手插在西褲的口袋里,不疾不徐地走到浴室門口,唇角輕勾,看著她抓狂地洗著臉。
袁潤之拚命地搓著臉,牙齒咬得咯吱咯吱響,這個可惡的男人,明明早就知道她的妝花了,還若無其事地跟她又追又打又鬧那麼長時間,最過分的是,他靠那麼近,氣息醉人,眼神那樣迷離、曖昧不清,原來不是想要吻她,是在欣賞她花了的妝……
哦,胸口之處憋著口氣,真是無語的郁卒,明明說好了不要為他動心、不要對他存有幻想,怎麼又該死的自作多情了?想到他看著她那張臉偷樂了很久,她就想一頭撞在這洗手台上死了算了。
「欸,不要以為這里是我們紀家開的會所,水就不用付錢,身為一個文明人類,妳要有節約用水的環保意識才對。」紀言則懶懶地依在浴室門口。
袁潤之抬眸看向鏡中,大花臉總算是洗干淨了,視線落在旁邊面帶戲謔之笑的討厭臉廊上,她咬著牙對著鏡子吼道︰「笑吧,盡避笑吧,最好把牙齒全笑光了。」
紀言則走到她的身後,微笑著看著鏡中她,俯在她的耳側輕喃,「走,帶妳去山頂看星星。」
咦?看星星?袁潤之的腦袋又開始打結了,從小到大,她最喜歡干的事就是坐在自家的院子里,仰望著夏夜的星空,所以買車子想要買有天窗的念頭,也是因為想要一邊開車一邊看星星,結果不可行。
她看鏡中那雙含笑的眼眸,想到他剛才的捉弄,一股氣還堵著,于是違心地說︰「不去。」
「真的不去?」他的聲音依舊在她耳邊誘惑。
「走開,鬼才要跟要你去山頂看星星。」她惱羞地推開他,「很晚了,我馬上要回家了。」
「好,那我就帶小氣鬼去山頂看星星。」他佯裝轉身,下一秒卻又回轉身,猛然拉住她的手腕,拖著她走出浴室。
小氣鬼……她真是敗給他了,無論她說什麼,他總是有辦法回敬她,話說這毒舌功真不是一兩日便可以練成的,她甘敗下風。
可是就這麼被他牽著走,她又不甘心,于是弱弱地嚷著,「喂,我要回家……」
「妳再說話,我不介意抱著妳出門。」
威脅果然奏效。
紀言則牢牢地牽著袁潤之的手,一路走出飯店大廳,從客房到停車場,一路上,袁潤之看到羨慕的目光不斷地投落在自己的身上,那種幸福甜蜜的感覺又開始涌上心頭,不禁挺直了胸膛。
「什麼事突然這麼高興?」紀言則見她洋洋得意的樣子不禁好奇,剛才明明一副要死要活的樣子,才幾分鐘就變了樣,這女人真是善變。
袁潤之輕哼一聲︰「人家看我像看公主一樣,當然開心了。」
紀言則忍不住嗤笑,「我看笑妳的臉像豬頭還差不多。」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妳吐顆象牙出來給我看看。」
「哼,大人不記小人過。」
「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袁潤之無力地翻白眼,要在嘴皮子上打敗紀言則這只妖孽,她還得好好苦修一段日子。
◎◎◎
出了山莊大門向右走,有一條小路直通向山頂,紀言則小心翼翼地開著車子,到山頂差不多還要十多分鐘的路程。
袁潤之突然想起晚宴時的白袍外籍男子,于是就問︰「今天晚上出現的那三個外國人是什麼人?」
紀言則輕皺了下眉頭,想了幾秒淡淡地說︰「天宇的客戶。」
「哦……」袁潤之拖著長長的尾音,點了點頭卻緊接又問︰「天宇的客戶怎麼是你招待,不是紀宇昂招待也不是柏叔招待?你該不是背著桑總亂來吧?」
紀言則斜睨了她一眼,眸中滿是不屑,「我進了桑氏,操守絕對有保障,招待那三個客戶是因為我會他們的語言。」
原來是這樣,袁潤之對著手指,咬著唇,想了半天才開口,「有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問。」
紀言則挑了挑眉,「妳今天的問題很多,不過我想妳要是不問清楚的話,今晚一定會睡不著覺,說吧。」
袁潤之瞪著他,干嘛把她形容得那麼三八。
「那三個像中東人的外國佬出現之後,董春秋就跑來我們這桌說你爸是不是回來了,其實之前我一直以為你爸要嘛去世了,要嘛就是跟你媽……」袁潤之話說了一半就不好意思再說下去,比了一個分了的手勢,便埋著頭不停地對手指。
紀言則側目看了她一眼,不禁莞爾,淡淡地說︰「都錯了,我爸沒死,而且活得好好的就差沒成妖了,他也沒跟我媽離婚,因為他們根本就沒結過婚。」
袁潤之驚愕地看著他,「你是私生子?」
「按中國的說法,我這樣算是吧。」若是按愛極島的說法,他的身分是相當合法的。
同為私生子,這差別怎麼就這麼大?袁潤之不禁感嘆,為什麼她的老媽或阿姨就不能是個有錢人?真是郁悶無比,好命全讓這家伙攤上了。
「那你父親現在在哪?」
「他住在國外,剛好和那三個客戶認識,所以這次外公過八十大壽,他托了那三個客戶順便帶了賀禮回來,就這樣。」紀言則深蹙眉頭,他撒了謊,因為他不想讓袁潤之知道愛極島的事,不是他不愛他的父親,而是他不能忍受失去自由,那個他好不容易離開的變態地方,還是隨著時間埋葬了吧。
「哦,原來這樣。」難怪Sara急急地斷了董春秋的話,難怪紀老爺子一見那三個客戶就臉色鐵青,紀言則的母親沒有結婚就生了他,這對紀老爺子來說打擊很大吧。
「好奇寶寶,還有什麼問題一次問完吧,待會到了山頂,我可是沒空回答。」
好奇寶寶……要不要叫得這麼肉麻?
她想了又想,想到紀宇昂好像對他前女友舊情難忘,紀大帥哥每次對她出手相助,卻不見對別的女人殷勤,也許是她性格呆呆的像他前女友,可是新的疑問又來了,既然是舊情難忘為什麼要分開?到底是紀大帥哥被甩了,還是紀老爺子棒打鴛鴦,還是那個謝靜宜設了仙人跳?
當她問出口,紀言則只是淡淡回了她一句︰「都不是」。
都不是?她驚詫地拋出另一個問句,「難道是他做了負心漢?」
紀言則的反應卻是不置可否,這讓她糾結得一陣沉默,為什麼那樣一個溫柔儒雅的男人會是一個負心漢?她郁悶地順手打開了廣播,一個清澈空靈的歌聲流瀉出來。
起初袁潤之只是覺得唱這首歌的女生聲音空靈清澈,在這樣謐靜的夏夜听著這樣的歌,心情說不出的舒暢,于是不由得漸漸投入,細細地听著歌詞究竟在唱什麼。
她跟默默地重復了幾句,不由得一陣心慌,這歌詞……
有時候真的好奇怪,當一件事莫名地困擾著自己的時候,與之相關的事總是會接踵而至,明明是老外的聲音,卻像是住在自己心里的另一個聲音,一聲聲逼迫著自己,嗨,我听到妳心動了,它出賣妳了。
「怎麼了?臉還在痛?」紀言則停好車,疑惑地看著突然縮在座椅上的袁潤之。
袁潤之倏然回過神,驚道︰「哦,這歌好听,好好听。」
「我沒有問這歌好不好听。」紀言則雙眸定定地凝視她,嘴角蔓延著若隱若現的笑意。
他是否該感謝這作詞作曲之人,還有更該感謝播放這首歌的電台主持人,雖然唱歌的是女人,這歌卻像是為他和旁邊這個笨蛋女人寫的一樣,又是這樣一個繁星點綴的夜晚,真是應時應景。
袁潤之傻愣愣地盯著他絕美的笑容,腦中蕩漾著那首歌,哎喲,他該不會是也在揣摩這首歌的歌詞吧?若是讓他知道今天晚上,她的小心肝一直跟隨著他一跳一跳的,他不知又要怎麼樣諷刺她了。
她又想起前兩天翻看的小說,當中提到兩個人的愛情定律,一是誰先愛上誰先輸,二是誰愛得更多誰輸,可是如果真的愛上,贏了,心不在自己身上;輸了,心還是不在自己身上,那麼贏的是什麼,輸的又是什麼呢?
紀言則見她還是先前痴痴呆呆的模樣,心跟著難以抑制的又揪了起來,原以為那首歌敲醒了她,原來是他自作多情了,他就知道不該對她有期待的,他嘆了一口氣,解了安全帶徑自出了車子。
直到關車門的聲音傳來,才震回了正在發呆的袁潤之,她左顧右盼才看到紀言則的身影,她慌亂地立即打開車門,跳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