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個小時過去後,那位中年婦女這才和另一個中年男子提著四個大袋子來到他們的面前,
金燦看的很明白,那袋子里面裝的全是快餐盒,心里肉疼的死,暗罵自己這不靠譜的師父也太狠了,還真讓他們把那菜單上的菜品全部都給做出來了,金燦這邊還在嘀咕呢,坐她對面的老頭兒卻已經喊了她好幾聲了。見她半絲反應都沒有,只得加大了聲音。
「丫頭,」
這一聲可真不小,嚇的金燦都直接從坐位上跳起來了,見沒什麼事情,這才狠狠的瞪了老頭兒一眼,「師父,你沒事兒吧?我就坐你對面呢,你狠得著在這兒上演河東獅吼麼?」
「原來你听得見啊?我還以為你耳朵的功能退化了呢。廢話少說,你趕緊把這賬給結了。人家老板正站在這里等著呢,」
結賬?一听這兩個字,金燦立馬看向一旁正滿臉堆笑的兩個人,手下意識的抓緊自己的小包包,轉頭一臉哀求的看著老頭兒開始說好話了︰「師父,你徒弟我這小包里裝的可是這整個學期的生活費,我今兒個要真把它們都掏出去了,那我這個學期吃啥啊?」
「生活費?」老頭兒剔牙的動作停了一停,隨後又繼續。「那你說說你這包里有多少錢?」
金燦沖他豎起一根手指頭。
老頭皺眉,「一萬?」
「什麼啊,是一千塊!」
「一千?呵呵,臭丫頭,就憑你這腦子也敢在我面前耍詭計,就那種生活的標準,一千塊錢估計也就夠你吃一個星期的,你也好意思在我面前說那一千塊是你的生活費?你趕緊的,人家可在這里看著呢,我可丟不起這個臉。」老頭湊近她擠眉弄眼的輕聲說道。
金燦听後真是臉都要綠了,一千塊就夠她吃一個星期?他當她那是在吃金子麼?可看著旁邊站著的兩個人,她也是真的感覺到不好意了,本來她還打算耍賴一下的,現在人家都在這里看著,沒折了,只得掏錢。
付完錢後,金燦起身說了句︰「師父,竟然這些都是你點的,那就都你提了吧,就我目測來看,應該能夠你吃半年的。你看看,我這做徒弟的多孝順你啊,你才剛來,我就幫你解決了半年的生活問題。夠意思吧?哼!」然後撩了撩額頭的頭發,一身瀟灑的向外面走。
而最後的結果是…
「師父,你說有你這麼扣的麼?都走了這麼遠的路還沒有到你說的目的地,我說咱們打車吧,你還不讓。唉…我的手都要酸死了。你就不能幫忙提一下子麼?」金燦兩只手里各提著兩個大袋子,此刻她正上下晃動著來減輕壓力呢。
走在前頭的老頭兒停下腳步,回頭看向她,一臉無可奈何的道︰「丫頭啊,你師父我都快要八十的人了,你好意思讓一個八十的老人幫你提東西麼?當心說出去讓人唾棄。」
金燦雙眼亮了亮,幾個快步走到他的面前說道︰「我不怕的,師父,您不是一直都教導我,咱們身正不怕影子歪,那些想唾棄我的人指不定心里有多陰暗呢。師父,你就幫我提一下嘛,就提一小段路就成,好不好?」
「就一小段兒?」
「嗯就一小段兒路就成。」
老頭想了想說了句讓金燦吐血的話,「那你還是繼續提著吧,因為我們只在再走一小段路就到了。」
再走一小段兒…二十分鐘前,他就說過這句話了。
幸好這次他是真沒有在騙她,沒走五分鐘他就說到了。
金燦站在上面,看著眼下這個破落殘舊的地下通道,下面正橫七八豎的躺著不少的流浪漢子,衣衫破爛不說還髒的很。她皺起了眉頭,有些不明白的看向老頭兒,「師父,您這是…」
老頭兒沖她搖頭微笑,走過來提過兩袋子就往面走,走了幾步也沒听到腳步聲,就說了句︰「趕緊下來。」
「哦。」金燦反應過來,此刻跟了上去。
見老頭兒正把袋子里的快餐盒一個又一個的放到那些流浪者人的面前時,她這才想明白了整件事情。
跟著上前把手里的餐盒也分發到那些還沒有領到飯盒人的手中,臉上掛著一絲恬靜的笑意,在交接的過程中沖他們鼓勵的點了點頭,
當他們把手里那一百多份盒飯都發完後,金燦彎著有些發酸的腰站起身走到老頭兒身邊。自與流束回到雲鎮過年後,她就沒有再堅持做晨間運動,這會兒竟然有些累了。
反觀老頭兒倒是跟沒事人似的,心里有些疑惑,「師父,你是不是每天都做大量的運動啊?」
老頭兒白了她一眼,「這是你師父我的身體素質過硬,哪像你,脆弱的就跟紙糊的一樣。」跟著沖身邊那些正在吃盒飯的人揮了揮手就往上面走。
「…」金燦無語的跟在他身後。
「師父,你說在西藏能不能鍛煉一個人的身體?」
「西藏麼?現在最流行的一句話不是當年那句,北漂。而藏漂。你若是想要去西藏,那可就得做好多方面的準備,那地方的比較高,氧氣是個稀罕的東西,去到那里,不僅是鍛煉一個人的身體,更是能讓人的意志力得到很大的提升。拒說,好多想不開的人,去那里走了一次後回來都活的好好的。」
金燦說了句︰「呃?這麼說來,是那里的活佛比較靈驗了。那我到時候可要去那布達拉宮里拜拜。」
換來的卻是額頭又被敲了一下,
「活佛?世間哪有什麼活佛?真正的活佛藏每個人的心底,不肯正視自己內心脆弱的人,最後都會選擇以死或是自暴自棄來解決。」
金燦听後皺了皺眉頭,她總覺得師父這話里藏話,可又覺得這話不是對自己說的。轉頭四處打量了一下,然後目光停在離她不遠處的那個蓬頭垢面的人身上。
透過那凌亂的長發,她似乎感覺到那人眼中的死寂與悲涼。她轉過頭看老頭兒,見他也往那人的身上看了一眼,于是心下了然了。
開口說道︰「死?會以這種極端的方式來結束自己生命的人,那這人的腦子得愚蠢到何等的地步啊?自暴自棄?生活對我再怎麼折騰,我也不會去選擇這種方式活著。」
老頭兒沖她點頭,「嗯?那就說說你的看法吧。」
金燦想了想開口道︰「師父,其實我是被親爹親媽給遺棄的人,你知道的吧?」
老頭兒睜大眼楮看向她,「你之前不是說你爸媽死于天災麼?」
金燦舌忝了舌忝有些發干的嘴唇,「不是,我從女乃女乃留給我的東西看得出來,是他們遺棄了我,只因為我是一個啞巴。」
「丫頭…」老頭兒的眼中露出一抹心疼。想要安慰,卻又覺得說什麼都枉然。
金燦沖他笑了笑,「只是我沒想到最後死于天災的竟然會是女乃女乃。師父,女乃女乃是這個世上唯一沒有拋棄我的人,也是陪我一起長大的人。在那個落後的農村里,不管生活有多苦,只有我們祖孫兩個一起相依為命的生活著,哪怕一年到頭也只能在過大年那天吃上一頓時肉,我們也沒有抱怨過上天對我們不公平。現在想來那段時光卻是我這一生最開心最幸福的。後來,女乃女乃去世了,我想,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見證我長大的人都離開了我,那我繼續活著又有什麼意思呢,」金燦嘴角的笑意有些悲傷。
「可這個是想法一冒出來我就抽了自己兩個耳光,一個連死都不怕的人,為什麼卻連活著的勇氣都沒有?我要活著,我要好好的活著,我要把女乃女乃未享受過的生活,要把女乃女乃未完成的夢想給完成。要讓女乃女乃知道,她的孫女在沒有她的陪伴下依舊可以笑的很燦爛。」
「你做的很好。」老頭兒拍了拍她的肩膀。
「切,你收的徒弟能差到哪里去?」金燦抬手揉了揉雙眼,把眼楮里的濕意給壓了回去。
「嗯,這是自然,我老頭兒子的眼光也是不差的。不過你總揉眼楮做甚?」老頭兒要去拉她的手,結果被她給甩開了,
「人家眼楮癢嘛。」
「…」
「師父,如果我沒有什麼錢,可我又想去西藏要怎麼辦啊?」
「傻子,難道你不知道現在很流行一種要免費搭車旅行的方式嗎?如果你真有勇氣,師父我會支持你的。」
「嗯,西藏,我盡早要去征服它。」金燦一臉堅定的說道。
老頭沒有看她,而是看向外面的天空緩緩說道︰「如果真要覺得你的天空沒有太陽的顏色,那就去西藏吧,讓自己的心靈去自由飛翔一段時間。也許等你回來了就會覺得現在的天空比以往的要藍、」
金燦在一旁撇了一下嘴角,忍不住打擊道︰「老頭兒,你又在忽悠人了,外面這會兒都是灰色的,天氣預報說今天霧霾很嚴重!」
腦袋又被拍了一下,只是老頭兒黑著一張訓斥道︰「你這個臭丫頭,有你這麼拆你師父的台麼?趕緊回去上課去,還要不要學習了。」
「可是,師父,今天是學校報道的日子,沒有課。」金燦揉發痛的腦殼一臉委屈的說道。
「那也給我回去,你要記住,你是雲市醫大的學生,要有做學生的本份,要…」
「好了好了,你別再說了,我現在就回去了行了吧?」眼見他都把自己的學校給說出來了,金燦趕緊招手讓他別再說了。自己則一個人快步走上了階梯。
老頭瞪著她的背景,哼了一聲,「哼!欠教訓的倔丫頭。」眼角飄了那個男子一眼,接著不慌不忙的跟著走了出去,
待他們都走後,一些已經吃完飯的男人都開始討論著剛才那一結師徒,語氣里無一不是羨慕與感激。
唯獨那個男子沒有參與話題,長長的頭發幾乎都要遮住了他的整張臉,卻遮擋不住那雙透露著堅定光芒的雙眼。金燦後來才知道,因為她今天的這一翻話,讓這個連長啥模樣都不知道的男子發生了翻天月復地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