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嗎?」
人們驚怔的反應,應該是她「重生」後最常見的表情了,害冉輕雨不由得猜想,阮靜悠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她現在所說所做的,明明都是很平常的事,不是嗎?
強迫自己平復心情,凌太太不自在地回道︰「沒、沒事,請大少女乃女乃等我一下。」
「呃……凌太太,那我可以在一旁看你熱牛女乃嗎?」
經過這段日子,她發現這個時空的社會文明進步之快,到了讓她望塵莫及的地步。
她就像個新生的娃兒,對這個年代一無所知,她得利用機會好好學習,實在沒辦法分出心思注意旁人怎麼看她。
見凌太太被她嚇得不輕,冉輕雨只好由衷回應︰「這次車禍能夠死里逃生是我的幸運,經過這一次之後,我想了很多,也做了決定,要回報允恆對我的好。」
她的心里話化解了凌太太對她轉變的疑惑。
可以想見,大難不死的確可以改變一個人,更何況兩年來,她在一旁看著大少女乃女乃一次又一次辜負大少爺的真心,對幾乎是她看著長大的大少爺有濃濃的不舍。
若她願意回應大少爺的感情,開始對大少爺好,不外乎是件天大的喜事!
「大少女乃女乃……」
冉輕雨握住凌太太的手,有些靦地開口︰「我還有很多不懂的,可能要麻煩你多多擔待,好嗎?」
她這一番話立即收服凌太太的心,她點頭如搗蒜道︰「大少女乃女乃如果不嫌棄,我這個老太婆很願意教您。」
「真的嗎?」她掩不住內心情緒,臉上綻出燦爛的笑,感激地抱住凌太太。「凌太太,真的謝謝你!」
「大少女乃女乃別這麼說。」
凌太太被她的熱情弄得有些不自在,邊笑著說,邊推開她,帶她進廚房,教她熱牛女乃!
為了熱一杯牛女乃,冉輕雨花了將近十分鐘,才搞懂微波爐的使用方法。
當一杯冒著氤氳熱氣的牛女乃放在手中托盤時,她心里有說不出的歡喜。
凌太太見她露出彷佛完成偉大任務的笑容,雖然覺得夸張,又想到阮靜悠畢竟是千金大小姐,凡事都有人替她打理好,或許連燒開水都不懂,所以可以理解她的反應。
定下心思,她接著問︰「大少女乃女乃,真的不用我幫忙將牛女乃送去給大少爺嗎?」
「不用,很晚了,你快點休息,晚安。」
「好吧!大少女乃女乃晚安。」凌太太也沒堅持,向她道了晚安後,回到自己的房間。
冉輕雨看著凌太太進了房,這才端著牛女乃上樓,爬樓梯時,她的心跳因為每接近書房一步,便不受控制地怦怦跳著。
她不斷深呼吸,卻抑制不了心跳的速度,反而愈來愈緊張,端著托盤的手甚至微微發著抖。
真奇怪,她為什麼緊張?
在上一世,她與韋學浚已經很親密了,感情如膠似漆,與他在一起時,她不會緊張,總是很自然的習慣那份親密。
而經過八十多年,就算韋學浚投胎變成霍允恆,他還是她所愛的那個人,只是換了個與前世無異的新肉身,為什麼感覺就不一樣了?
她愈想愈納悶,還來不及理清,腳步便已來到書房門口,定住腳步,她借由半掩的門知道他還在書房,卻沒膽闖進去。
當她把熱牛女乃送到他面前,他會像在醫院時,盡管溫和,卻客氣地疏遠她嗎?
遲疑了會兒,她怕牛女乃冷掉,只有鼓起勇氣敲了敲門。「允恆,我可以進來嗎?」
一听到她的聲音,又見她紅著臉出現在面前,霍允恆詫異地問︰「你怎麼還沒睡?」
迎向他一臉疲憊的神情,她的腦袋瓜子迅速運轉,很快便找到冠冕堂皇的理由。
「我睡不著,所以想熱杯牛女乃喝,看到你書房的燈還亮著,所以就順便替你熱了一杯。睡前喝杯牛女乃,等會兒好睡一點。」
說完,她不禁在心里哀嘆,唉!真糟糕,進入阮靜悠的身體後,她連說謊都學會了。
不知為什麼,她的女敕臉粉紅粉紅的,像一顆水蜜桃,讓他的心微微騷動,忍不住想咬一口……
這個想法一浮現,胸口的騷動讓他有種坐立難安,隨時會付諸行動的錯覺。
他費盡力氣抑下沖動,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噢,謝、謝謝。」
話落,他看著她,心里的疑惑如排山倒海襲來。
她的理由很合理,但實在太奇怪了,以前的她就算是順便,也絕不會想到他,今天甚至親自將牛女乃端到他面前?為什麼要這麼做?
冉輕雨無法從他的臉上探出一點情緒,于是鼓起勇氣緊接著問︰「剛剛我看你揉著太陽穴,是頭痛嗎?需不需要我按摩?這樣會舒服一點。」
上一次他幫她按摩手部,這一次看他不舒服,她很難什麼都不做,就這樣離開。
當妻子做出一堆以前不會做的事、說的話,霍允恆像置身在漫天風雪中,有著不知該往哪兒走的極度茫然。
有哪門子車禍的後遺癥會性情大變到這樣的地步?竟然變成這副彷佛很關心他、喜歡他,絞盡腦汁也要討好他的模樣?
霍允恆愈想思緒愈亂,很直覺便開口拒絕。「謝謝你的好意,我沒事,你早點去睡吧!」
其實,他頭痛睡不著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他責任感重,不想辜負父母、岳丈的期許,也期望給員工們一個美好的未來,所以他被公事壓得幾乎無法睡覺,總是睜眼到天明。這是他給自己的壓力,誰也幫不了他!
雖做好了被拒絕的心理準備,但冉輕雨听到他溫和地說著拒絕,不免仍有些失落沮喪。
她是真的很想為他做點什麼,若他一直拒她于千里之外,那又該怎麼辦呢?
見她一臉失落地杵在原地,霍允恆輕蹙起眉,擔心地問︰「靜悠?你沒事吧?」
听到那個不屬于自己的名字,冉輕雨回過神,抬起眼看著他難掩疲憊卻仍十分溫柔的表情,心里生出說不出的心疼。
他的書桌上堆滿公文夾,她雖看不懂,但由他的神態看來,他是苦撐著要完成工作進度嗎?
「你不睡嗎?」
從來她都不會關心他睡不睡、有多晚睡的問題,如今問出,直接便為他習慣壓力的心注入一股暖意。
他吁了口氣,不自覺便說出正在處理的事。
「這幾天的工作進度有些延遲,不盡快做決定,新接的案子就沒辦法推動;還有,上一次你說想要的那塊地,我派去的人一直和住戶談不攏,所以得再想想,是不是要再丟出更誘人的條件……」
說到一半他才驚覺,妻子現在對這件事不會有印象,而公事她也鮮少過問,他實在不該說這麼多。
冉輕雨所有的心思只放在他身上,一听到他的工作進度延遲,直覺認為是因為她住院的關系。
「對不起,我住院這段時間,你在公司與醫院兩邊跑,一定很辛苦吧!」她愧疚地說,臉上有著濃濃的歉意。
霍允恆看她又說出這樣的話,淡定的心再次激起圈圈漣漪。
如果她一直持續做不一樣的阮靜悠,他們之間有破冰的可能嗎?
他不敢妄下定論,繁忙的公事也不容他放太多心在妻子身上,定下心思,他開口安慰。「傻瓜,不是你的問題,你應該早點休息!」
他溫言開口,沒責怪她,也沒對她喊累,這樣的他,反而讓冉輕雨心里沉沉悶悶的,很不舒坦。
這幾天觀察下來,她發現,霍允恆對阮靜悠包容疼惜的程度,超乎她的想像。
她不懂,阮靜悠為什麼不愛他,為什麼可以完全無視他的貼心?而他又為何可以如此雲淡風輕?
這樣的他,讓心地善良的冉輕雨無法不心疼,阮靜悠不疼他、不在乎他,但她在乎!光憑著她現在是阮靜悠,而他是她丈夫的這一點,她就有疼他的理由!
她急切地開口︰「真的不用我幫忙嗎?雖然我能做的事不多……但你說說看,說不定我能幫上一點忙……」
他神情平和地看著她,思緒卻再次陷入迷惑茫然中。
她真的是他的妻子阮靜悠嗎?
當她不斷做出有違平日舉止的行為時,這樣的聲音便反覆在耳邊出現,讓他不知該怎麼對她才好。
冉輕雨見他臉上出現那樣的神情,約略可以猜出他又被自己不同于阮靜悠的舉止弄得糊里糊涂。
但他卻不點明,只是靜靜的、深沉的獨自收起心里的疑惑,逕自猜想。
她該告訴他,這樁離奇事件,以及他們前世的牽扯嗎?
在她猶豫之時,霍允恆率先開口,打破兩人之間的沉默。「靜悠,別管我,去睡,別讓我擔心。」
雖然他是關切著阮靜悠,但話里的情感卻溫暖了冉輕雨的靈魂,讓她莫名的……想多愛他一點。
這想法才閃過,她不知不覺走到他身邊,傾身在他唇上落下一吻後,對他柔聲道︰「那你也別忙太晚,晚安。」
說完,剛凝聚在心頭的勇氣驟散,她不等他反應,像做錯事怕被逮著的小孩,急匆匆地轉身離開。
感覺柔軟、透著甜香的女敕唇貼在自己的唇上,臉上還含羞帶怯,霍允恆心口的某根弦被她輕輕挑動,就算再鎮定、再堅決不談感情,也管不住體內身為男人的陽剛熱血。
他想抓住她的手,將她帶進懷里,加深那個吻……一意識到自己的想法,他怔住,一張俊臉瞬間脹紅。
他無力地抹了抹臉,將被勾起的那把火,歸咎于禁欲太久的原因。
直到今天他才察覺,自己原來也是個毫無定力可言、用下半身思考的男人!
他暗嘆,目光不經意落在桌上那杯仍冒著熱氣的牛女乃上,思緒不由得一頓,她說謊!
剛剛她吻他時,嘴上沒有剛喝過牛女乃的女乃香味,既是這樣,她為什麼特地為他熱牛女乃……還偷親他?
這一刻,霍允恆再也無心處理公事,腦中的疑問一個接一個,像妹妹小五每天總有無限個為什麼一樣。
如果妻子再這樣失常下去,他們的婚姻會變成怎樣?
更好?或是再一陣子的失常後,回到原軌持續壞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