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和宮的大殿里燈光如熾,紗帳重重,衣香鬢影團團,牆角的三足青銅鼎散著淡淡的香氣,將整座大殿的裝扮的氤氤氳氳,如夢似幻。
只是本該歡聲笑語的場合,此時卻有些靜謐,眾人的眼楮都望著眼前這有些尷尬的一幕。
夜晚的舉動著實有些過了。
夏吟月的面上此時也隱隱浮上了一層怒火,只是強力忍耐著,她不著急,後面有夜晚哭泣的時候。
嚴喜抹一把冷汗,心里真有撞牆的沖動,既不能讓人看了甘夫人的笑話,也不能讓夜晚丟了面子,更不能讓尊貴的皇帝陛下龍顏有損。
當奴才的太不容易了,尤其遇上一個二姑娘這樣一個主子,那得是時時刻刻提著心小心伺候著。
嚴喜作為尊貴的皇帝身邊頭號大太監,坐穩這把椅子那不是吹出來的。只見嚴喜伸手端著雪白描金骨瓷小碟上前一步放在夜晚那塊羊肉的下面,擠出一個十分諂媚的笑容,對著夜晚說道︰「小主先放在盤子上,奴才用小銀刀切成小塊,方便食用。」
夜晚那里能看不出嚴喜的意思,不過這個時候夜晚不想為難嚴喜,畢竟嚴喜對她還是很過得去的,于是難得給了嚴喜一個面子,將肉放在那小碟子上,笑道︰「如此有勞公公了。」
「不敢不敢,奴才分內之事。」嚴喜還真怕這姑女乃女乃不肯讓一步,此時听著夜晚這句話提著的這口氣算是放下了,阿米豆腐,日後一定每日佛前三柱香,多謝佛祖保佑啊。和帳合燈足。
嚴喜當下不敢怠慢,拿著小銀刀就開始切肉,以表示我這樣說不是所說的,是真的要做的。免得被二姑娘這小心眼記恨,說到就得做到啊。
慕元澈眼角帶著笑掃了一眼嚴喜,心中很是愉悅,這奴才還能頂用。眼楮掠過夜晚的俏臉,然後看著夏吟月說道︰「諸位愛妃有心了,那就開始吧。」
既然是獻藝,自然是從高位分的嬪妃開始。甘夫人位份最高,揮筆寫了一副字,上聯,皇恩播福澤,九州四海千家樂。下聯,國策賜詳樂,百業興隆萬里春。橫批,皇恩浩蕩。
對子是好對子,極力拍皇帝的馬屁,夏吟月果然是個中高手,這樣的對子不要說慕元澈,哪個男人看了不歡喜。幾年不見,夏吟月的字也比以前寫得更好了一些,橫細豎粗,稜角分明,結構嚴謹,整齊均勻,雖然少了些肆意灑月兌之感卻給人一種自律嚴謹之感。
夏吟月是聰明的,也是謹慎的,如今她身居高位,自然不能隨意的起舞,獻歌,這些事情位份低的嬪妃做來是彰顯才情,位份高做得來卻有些顯得輕浮,而寫字,寫得一筆好字,的確是一個很不錯的獻藝。
「愛妃的字越發的有進益了,這對子也是極好的。」慕元澈顯然心情極好,對著夏吟月面刀柔色,在眾人面前給足了顏面。
「多謝皇上盛贊,臣妾這字曾得先皇後教導,日日習字不敢懈怠,只是臣妾愚鈍,這字及不上先皇後十中一二,實是慚愧。」夏吟月淺笑言道。
听到夏吟月提及酈香雪,慕元澈的神情便有些變化,目光飄飄渺渺的,眉宇間似是籠了一層輕紗。夜晚看著心里便有一種極為古怪的感覺,夏吟月這種場合怎麼會故意提及前世的自己。難道是想要借自己的名頭爭寵?其實自進了後宮以來,夜晚便有一種感覺,好像夏吟月跟慕元澈之間有些事情不太對勁,慕元澈不是喜歡夏吟月的嗎?夏吟月不是已經得了慕元澈的心,可是踏入後宮一路走來,夏吟月是得寵,只是從彤史上便能看出侍寢最多的就是她。可是……夏吟月對著慕元澈的時候似乎一直很謹慎,很小心,跟自己以前在宮中時微微有些不同。
以前夏吟月對著慕元澈很會撒嬌,溫柔小意,夏吟月知道自己容貌絕對比不上酈香雪,才情更是相差甚遠。于是夏吟月走的便是小家碧玉的路子,曲承聖意,柔順嬌怯,言行舉止間很是有一番江南水鄉女子的柔媚。
只是如今瞧著夏吟月沒有了以前她自己的長處,倒是處處模仿前世的自己,端莊持度,溫善大方……夜晚心里便有一種極其惡心的感覺。
夜晚知道慕元澈對酈香雪有愧疚,她自己也是利用這一點才能順利進宮。畢竟十載夫妻,也不是說忘就能忘記的,只是瞧著夏吟月的神態,夜晚覺得有些不對勁,但是又說不上來哪里不對勁。
慕元澈喜歡夏吟月這是不爭的事實,但是瞧著兩人現如今的相處模式,夜晚有些不能適應,這跟前世完全是不一樣的。因為夜晚進宮後,這是第一次參加這樣的場合,第一次見到慕元澈跟夏吟月的相處情形,前世的種種還在眼前,這一世乍然不同,夜晚心中自然覺出異樣。
這種感覺上的不同,讓夜晚無端的興奮起來,是的,戀人,愛人,心靈相屬的人是不應該這樣相處的。
夜晚心頭轉過無數的念頭,雖然還搞不清楚慕元澈跟夏吟月之間究竟是怎麼回事,但是卻讓夜晚心頭有了一線曙光。
「先皇後的字自然是極好的,寫字也需要天分,你這般日日不綴,也是不錯的。」慕元澈緩緩說道,說到這里眼楮卻看向了夜晚,夜晚的字才是得了雪女圭女圭的精髓,只可惜這丫頭性子古怪,必不肯在眾人前顯露,索性自己也不提。比較起來,夏吟月的字還不如夜晚的字更好一些,這東西果然需要天分。
夏吟月哪里知道慕元澈心里的這些思緒,微微俯身行禮這才退下。坐穩後,才看著惠妃說道︰「不知道惠妃姐姐準備了什麼,也好讓妹妹開開眼界。」
夜晚只是听著也不抬頭,努力做一個合格的布菜工,將慕元澈不愛吃的菜統統放進他的碗里。
這邊惠妃已經讓人取了笛子來,悠揚的笛聲在大殿里緩緩響起。
惠妃善笛,夜晚听著這笛聲,技巧純熟,曲調婉轉,只是可惜再也沒有當年在潛邸時靈動。歲月磨人,惠妃當然不再是當初剛進王府的小女子了。
夜晚心頭略帶蕭索,垂頭不語,默默的給慕元澈夾菜。
慕元澈實在是忍無可忍,瞧著那碟子里一堆自己不喜歡的菜色,俯子,在夜晚耳邊說道︰「你是故意的?」
夜晚此時心情有些不好,一個沒控制住,月兌口便道︰「當然!」
嚴喜努力當做沒听見,努力想要做個人形柱子,都不想去看尊貴的皇帝陛下此時那精彩的神色多麼的威武。二姑涼啊,咱能不能不要這實誠,實話也會害死人啊……
慕元澈瞧著夜晚這張臉色,壓下心頭的火氣,「方才不是還歡歡喜喜的,怎麼說變臉就變臉了?」
夜晚也覺得自己這樣任性實在是不好,因為前世的事情涌上心頭,一時間竟把持不住自己的心思,抬眼看著慕元澈說道︰「我給你夾菜你都不吃,我自然生氣。」
「……我不愛吃這些,換些我愛吃的。」慕元澈嘴角抽了抽,今天抽的哪門子風,真是頭疼死了。
「不換!」夜晚皺眉道。
「……」慕元澈無語,底氣還挺足。哪有當嬪妃這樣任性無賴的,這也就算了,居然還敢給他擺臉色。
夜晚說出話來自己也有些後悔了,真是太莽撞了,可是她的骨子里,她的血液里叫囂著,她的沖動已經主導了理智,若是可以她真想把那一碗三鮮湯扣在慕元澈的臉上。
她不敢,所以只能這樣別扭的使性子。虧得她還知道聲音壓低,沒被別人听去。
夜晚的心里就好像有兩個人在拔河,一個是理智,一個是瘋狂,一個說賢惠淑德有什麼用,你還不是死了。一個說要想在後宮站得穩,報大仇,就不能太任性,吵嚷的夜晚心緒越發的不寧。
是啊,上輩子委曲求全,賢良淑德有個屁用!
結果還是壞的情緒主導了上風,夜晚縱然有理智也晚了,話都出口了。
慕元澈努力的壓下心頭的火氣,嚴喜忙捧上一盞涼茶給皇帝消火,後背上出了一層的冷汗。縱然知道二姑涼威武勇猛,可是……二姑涼啊,別拿自己的命不當回事兒啊。1cN7m。
嚴喜正月復誹擔憂呢,就看著尊貴的皇帝陛下正慢慢的吞咽那些不喜歡的菜,于是……然後沒于是了,嚴喜公公再一次見證了二姑涼的威武,默默退到一邊當人形柱子去了。
真是二姑涼不急急死太監……他替人家擔心個屁啊。
嚴喜不由內牛滿面……
夜晚此時此刻沒有辦法形容她的心情,慕元澈居然讓步了……
夜晚知道任性也得有個節制,不敢再亂發脾氣,垂眸斂坐,惠妃一曲終了,博得滿堂喝彩。夜晚輕輕的松了口氣,手心里全是汗珠。
丁昭儀身體不適,便告了罪,自然不會獻藝。慕元澈也並未苛責,只是囑咐她好生將養。這時尤婕妤站起身來,笑著說道︰「諸位姐姐明玉在前,嬪妾不敢獻丑,皇上還是饒了嬪妾吧。」
尤婕妤這話引得眾人輕笑不已,慕元澈無奈的說道︰「每回你都偷懶,再沒見過比你更會躲懶的了。」
「嬪妾是不想出丑,若是嬪妾也有拿得出手的技藝自然是會拿出來的,為了彌補的嬪妾的過失,嬪妾便斗膽舉薦阮婉儀獻藝,听說阮婉儀琴彈得極好,倒真是能一飽耳福了。」
夏吟月的眼神在尤婕妤跟阮明玉的身上慢慢掃過,隨即堆起一個微笑接口說道︰「阮婉儀善琴,有琴無舞實在可惜,杜貴人跳的一身好舞,不如隨琴起舞如何?」
夜晚也有些奇怪,沒想到尤婕妤居然會舉薦阮婉儀,夏吟月反映也快,立刻推出了投靠與她的杜鵑與阮明玉爭寵。看來今晚,比自己想象的還要熱鬧的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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