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永不忘記
鬼子的指揮官把指揮刀向窪地的人群一揮,他嚎叫了一聲。鬼子的機槍響了。所有的鬼子都舉起槍sh 擊。
中**人高喊著︰「打倒r 本鬼子!」,j ng察伸開雙臂高喊︰「狗r 的鬼子,你叫老子在這里做野鬼,一個冤死的鬼,老子死也不會放過你們。」女人轉身緊緊的抱著孩子,她叫子彈全打在自己身上。老人喊了一聲︰「我的兒啊!」他們應著槍聲倒下,男人硬挺立的站著,他們寧可站著死,直到流完最後一滴血。
穿長袍的老板高聲罵著︰「小鬼子,你這個挨千刀的,你們不得好死!」穿馬褂的地主指著鬼子大聲的罵,你媽怎麼養出你們這些劣畜畜牲不如的東西。
被趕到窪地里的人在槍聲中先後紛紛倒下。
槍聲震醒了王明明,她清楚鬼子正在進行大屠殺。她想抬頭看看自己的同胞,他們在鬼子的槍口面前大義凜然,她想記住他們不屈的形象.她的身體一動也動不了。她沒有辦法看最後一眼。
她在大屠殺中是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人。是唯一活下來的人。她要記住鬼子的罪惡。要為死去的人報仇。槍聲漸漸地平息,她閉上眼楮又昏過去。
寒冷的清晨把王明明從黑暗中喚醒。東方已經發白。天空漂浮著淡淡地白雲。清冷的空氣中不時的傳來零星的槍聲和狼狗的叫聲。
凝固的血漿糊住了她的左眼,她用了很大的力氣也無法睜開眼楮。她模了模臉上的刀口,她沒有感到傷口的疼痛。她想坐起來,她動了一體沒有能坐起來。她也許被凍的麻木了,手腳不听使喚。
她歪著頭向山下看,村里的火已經熄滅。鬼子在很遠的山坳里吃早飯,幾堆篝火在烤著狗肉,那是村里的幾條狗。
王明明意識到自己還活著,活著就好,活著就有機會復仇!她要為親人,為鄉親們復仇。她的心里裝滿了血海深仇。
她看見幾個鬼子從山下向這里走來,如果被鬼子發現了就沒有命了。她想這回完了,不是每一個鬼子都會放過她。唯一能藏身的地方是窩棚,求生的y 望使她翻身爬進窩棚。她從窩棚里看見鬼子上來了,鬼子沒有到窩棚這邊來。
一個鬼子到菜地里拎起蘭英姑娘的一條腿向山下拖去。蘭英姑娘的尸體在地上顛簸著。黑黑的長發鋪撒開來。
鬼子把山坡上的幾具尸體拖下山去,一直拖到鬼子吃飯的地方。那兒是山坡下的窪地。堆積著集體槍殺的尸體。鬼子把尸體向那里集中,盡可能的堆在一起,鬼子把一桶一桶的汽油澆在尸體上。
吃過飯的鬼子抬走了烤好的狗肉,山下種的青菜芹菜包菜也被鬼子拔了放在油布上抬走了。他們什麼都要,樣樣東西都是好的。
舉著火把的鬼子帶著口罩圍著窪地跑著不斷的點燃尸體。黑黑的濃煙彌漫山間,空氣里彌漫著汽油和尸體燒焦的味道。鬼子繼續向沒有燒透的尸體澆汽油。尸體在烈火中扭曲,變形,化為灰燼。鬼子在焚尸揚灰毀滅證據。
窩棚這邊是下風口,寒風裹著濃煙撲了過來,一股腥臭的濃煙鑽進窩棚嗆得王明明透不過氣來。她在窒息中干咳了幾聲暈了過去。
她再次醒過來天已經黑了,她盡量的抬起身體向外面看,山下一片漆黑。煙火已經熄滅,也听不見槍聲。她判斷鬼子已經撤走了。她松了口氣躺下來。除了自己,這里沒有人了。從此自己要和這里的山為伍,和這里的樹為伴。
王明明躺在窩棚里看著樹的黑影在灰s 的夜空里隨風搖擺,非常像一群魔鬼在空中舞蹈。她並不害怕,她呆呆地看了很久。她在想自己不也是鬼嗎,一個活著的死人,荒山野嶺的一個含冤的鬼。既然是一個冤鬼對黑夜對荒山還有什麼好怕的呢。
她就那樣的躺著,身下的茅草很暖和很舒服。她一會兒看看天,一會兒閉上眼楮什麼也不想。腦子里面一片空白。黑夜慢慢的過去,天空在滿地白霜中逐漸亮起來。一絲陽光無力的照進窩棚。新的一天代替了血洗的r 子,寒風從樹林里掠過發出刺耳的尖叫,叫聲就像冤鬼的哭豪。
她仔細的听,太像了。她听說凡是冤死的人,他的靈魂在第二天會到他冤死的地方哭號。這麼多的人冤死在這里,他們的哭聲自然很大,聲音很淒慘。他們哭夠了就走了。
她想起了姨媽和大表哥,想起了蘭英姑娘和鄉親們,轉眼之間他們全被鬼子殺了。他們死得冤啊。這里一陣又一陣的哭號聲中有他們的聲音。一定有。尤其是大表哥,他九死一生的逃來家還是被鬼子殺了。
她想到這些親人眼淚嘩嘩的滾落下來,她想放聲大哭,可是她的喉嚨好像被堵著她喊不出聲音來。
可能是眼淚的作用,蒙在她眼上的血塊松動了。她輕輕地揭開血塊,她的左眼看見東西了。她非常慶幸自己的眼楮是好的。
她想喝水,蘿卜地的下面有一個水潭,山上的人家都吃那里的水。用那里的水澆地。她到那里吃水要繞一個圈子,她沒有力氣爬到那里。怎麼樣才能吃到水呢。她翻轉身體抬頭向外看,她看見了蘿卜。那是姨媽種的蘿卜。蘿卜地離窩棚很近,她向蘿卜地爬去,她要扒蘿卜吃。
她爬的很吃力,費了很大的勁才爬到蘿卜地邊上。她扒開蘿卜上培的土長長的蘿卜露了出來。她抓著蘿卜輕輕搖動,一會兒蘿卜拔出來了。
山上的土地很松軟,蘿卜上面一點泥也沒有。她還是在衣服上擦了擦咬了一口。蘿卜里面滿滿的水甜甜的脆脆的非常好吃。她看著水靈靈的蘿卜很興奮。有了它就不會挨餓,就能活下去。但是她在咬蘿卜的時候,她臉上的傷帶動的很痛。
她每天靠著吃蘿卜養好了傷,她活了下來。她右腿上的刀傷雖然好了,但是腿好像短了,走起路來一步高一步低的非常吃力。她左邊臉上的刀傷也長好了,長長的疤痕把肌肉拉緊,它把半邊臉拉變了形。她的臉變得無比丑陋。正是刀疤拉緊了肌肉她說話的聲音變了。
姨媽家的正房被鬼子燒沒了。廚房還是好的,它是山石砌築的牆,青石板的頂。王明明能走動了,她住進了廚房。她點火做飯,她好久沒有吃飯了。
姨媽家的廚房里存了一些抄紙。王明明找著了火柴,她在家家戶戶的門前燒紙超度亡靈。她又把家家戶戶的院子打掃干淨。
她去了山坡下面的窪地,那里是同胞遇害的地方。她在那里燒過紙用鍬把那里的灰燼全埋了。她在那里立了一塊木板,她在上面用木炭寫上‘永不忘記’。
王明明和姨媽埋藏的糧食夠她吃兩年,姨媽種的青菜,芹菜和蘿卜都已經開花結子。為了活下去,她用她傷殘的身體在姨媽的地里種菜,到山上砍柴過著自給自足的生活。她的生活過得非常艱難,沒有油沒有鹽沒有被子蓋。為了節約火柴,她在灶里埋了火種。
她的r 子雖然很苦,很累。每想到她還活著就感到非常的幸福。有什麼比能活著更好的。她想起文書的老爸說過的話,「天堂雖然好,可是沒有人願意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