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赫重赫重赫重赫……
她的腦子里亂糟槽的一團,光與暗,明與滅,一開始感覺漂浮的身體忽然越來越沉重,她努力的想抓住什麼,卻在落空後,迅速的以論異的速度掉了下來,她放聲尖叫——
「荇兒、荇兒,你醒醒!」
她霍然睜眼,視力所及,雕花圖樣的木條橫在她眼前,她用力的呼吸,空氣出乎她意外的美好,頓時覺得活了過來。
猝不及防的,她整個人被箍進一個灼熱燙人的懷抱。
她慢慢的移眼,看見一雙如滄海明月般燦爛的眼眸,眼眸的美人,是年輕剛硬宛如會發出無限光輝的男子。
他素來沉靜,此刻卻微生焦灼,眉宇打著小結。
她看著他,知道了他是誰。
有什麼在激越的唱歌,有什麼在喜悅的長嘯,心底生出艷麗巨大的花朵,在晴空里燦爛的化成煙火。
她忘記了所有語言的能力,被狂大的歡喜淹沒。
也不知道誰家的小孩一直抽抽噎噎的哭著,一邊還有人不停的哄著。「世子爺,王妃娘娘沒事了,您就別哭了。」
「我……這是哪里?」誰家的孩子哭得這麼淒慘?
「馬車上啊,你睡迷糊了嗎?」
「馬車?」是的,她頭頂上的是馬車里的雕花,那麼……她還活著?
「我……我們為什麼會在這里?」
他有些擔憂的模上她的額頭,沒有特別的溫度,怎麼說起話來迷迷糊糊的?可那側著頭的模樣卻特別可愛。
他耐心的解釋,「我帶你回娘家,半途你睡著了,我才叮嚀歡兒不要吵你,怎麼你就醒過來了?是作惡夢嗎?不是很久不作了?是否最近太累了?」
對他一迭聲的疑問她都不回答,「回娘家,我爹娘都在嗎?」她掐他的臉……
這里不是茫茫虛境,不是鏡花水月,也不是莊周夢蝶,更不是黃粱一夢……都不是,那麼,是很真實的存在……嘍!
她的手使力倒不小,他沒喊疼,反倒覺得光天化日下被娘子吃了豆腐,有些開心。「怎麼會不在,半個月前岳父、岳母就已經派人帶口信過來,說明日大舅子的新生兒洗三,叫我們要提前到,幫忙招呼客人,你忘了?真的是睡胡涂了。」洗三是大日子,房家一門皆是朝中大員,他們又是姻親關系,除了送禮,人是一定要到的。
大舅子……「房時……哥有兒子?對啊,我想起來了,的確有這回事。」她差點咬到舌頭,她……剛剛是夢到以前的事了吧?那以為自己瀕死,後來卻奇跡似的好過來的記憶……
她緊緊抓住聞人凌波的袖子,無法言語。
「不如我們改天再去吧,你看起來不太舒服。」他一臉憂色,低聲吩咐著。
「阿青,讓馬車回去,我們去找大夫瞧瞧。」
「王妃,萼兒扶您。」伸過手來的是萼兒。
房荇錯愕的看著她,眼中夾著水光。是了、是了,萼兒梳了婦人頭,她兩個月前成的親,嫁給了阿青,還是自個兒為她準備的嫁妝,她怎麼就忘了呢,這記性!
「我沒事,哥的第一個孩子我怎麼可以不到。」她掀起車簾喚回阿青,這才注意到馬車不知什麼時候已停下了。
「不成,為夫的以為我們還是先去看大夫,阿青,你先去告訴舅老爺,說我們隨後就到。」聞人凌波將房荇扶起來。
她依舊抓著聞人凌波的袖子不放,生怕這一放,他會消失。
「怎麼了?」他的口氣帶著不自覺的寵溺。
「你捏我,我好沒真實感。」
「把你捏哭了我可不管。」他怎麼舍得……他俯身,吻她。
族擁在馬車外的下人齊齊將臉轉過去,然後很有默契的一致對外圍成半個圈,不讓外人看見,雖說在王府這對夫妻也常常親熱,但這可是外頭啊!
房荇被吻得暈頭轉向,兩腳發軟,忽然一顆圓珠般、穿著青面白底小朝靴的人影從車門外竄了進來,很不識相的從聞人凌波的胳肢窩下穿過,直接撲向房荇的懷抱,哭聲震天,眼淚鼻涕狂噴,全抹在房荇的胸口上。
「娘只抱爹,就是不要歡兒……」
因著想讓妻子好好睡覺,被勒令抱出馬車另外坐的小胖子在掙出琴曲懷抱後,爆發了。
還沒好好品嘗妻子香甜的回應就被從中破壞,聞人凌波低聲喝斥著琴曲,「怎麼沒把世子顧好?快把他抱開!」
琴曲一臉委屈的試著想將小胖子拉開,不料,他卻抬起淚眼汪汪的肉餅臉蛋,再抹一把鼻涕,然後嚎啕大哭的告狀。「娘……娘……爹壞,歡兒討厭爹。」
房荇咽了好大一口口水,這和聞人凌波活生生是一個鋪子出來的,別無分號。
方才的她只意識到聞人凌波的存在,完全沒有注意到這孩子從頭到尾在一旁嗚嗚噎噎,哭花了一張臉。
剛剛,她把孩子嚇壞了吧?
她摟過小胖子,接過琴曲遞過來的帕子,揩揩孩子臉蛋上的鼻涕。「你是男孩子吧,男孩子不哭的。」
她和重赫是夫妻了,她剛剛怎麼就忘了他們連孩子都生了?
真好……
她一手圈住一個,將這對爭寵的父子牢牢的抱著,「……誰說娘不要歡兒的,你們兩個,我都要,都是我的心頭寶。」
世事輪回,流轉成緣,不管惡緣或良緣,每個緣結下,都是為了日後的重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