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管事板著臉說道︰「我前腳走,你們後腳就溜,那不是給老爺打臉嗎?我可告訴你們,我叫了馬六看著你們,你們敢有個風吹草動,馬六照舊把你們沉了堰塘!好好過日子吧,那三個算不錯了!」
站在大門口送走了汪管事和陳少爺後,黃鶯瞥了梨花一眼,問道︰「哎,秦梨花,今早上你交給汪管事那落紅是哪兒來的?可別跟我說,你還是個雛兒吧?」
「那你呢?」梨花笑米米地抄手看著黃鶯問道,「你那條落紅是抹脖子還是劃手指弄來的呢?」
「都別說了,」紅菱打圓場道,「橫豎我們瞞過了陳少爺就行了。我們三個之前是什麼人,別人不知道,可我們自己清楚著呢!往後我們得齊心些,省得叫人欺負了,對不對?」
黃鶯抬手摁了摁耳邊的假發髻冷笑道︰「省省吧!跟秦梨花齊心?指不定哪天又拖著我們逃跑呢!跟她一塊兒就沒好事!」
「喂喂喂,三位新姑娘(媳婦)!」馬六媳婦曹氏那粗粗的聲音在她們身後響起,「人都走遠了,還杵這兒當望夫石呢?不用干活兒了?只當還是從前在京城汪府上那麼悠閑自在,有人端了茶碗捧了粥湯遞到跟前呀?給我鬧清楚了!現下是在莊上,你們都得听我的,都給我進來!」
黃鶯嘟起嘴,冷冷地瞥了曹氏背影一眼道︰「拿個雞毛當令箭!什麼貨色?不就是個小田莊上的管家婆嗎?瞧她那傲氣勁兒!要往常在京城里,給我上馬踩背都不配!」
紅菱勸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罷了,先進去吧!」
三人進去的時候,曹氏已經站在了石台階上了,像一只剛剛洗過羽毛自我感覺頗為良好的黃毛母雞似的,昂首挺胸,微抬下顎,雙手反背,仿佛打算在氣勢上先壓過這三位。
「都到我跟前站好了!」曹氏揚起嗓子喊了一聲,「打今天起,你們就得跟著你們的男人待在這田莊上干活兒,這是規矩,听見了沒有?」
沒人應她,黃鶯摁假發髻,紅菱看地上的蒲公英草,梨花則斜眼瞟著旁邊的母雞,心想炖了給謝滿庭補身子應該不錯吧?
「哎!」曹氏忽然震了一嗓子,比公雞打鳴還響亮,把三個人都嚇了一跳,「沒听見我跟你們說話嗎?我事多著呢,沒功夫在這兒跟你們磨嘴皮子,到底听見沒听見?啞巴呀?」
「哪一句啊?」梨花慢條斯理地問道,眼角還掛著那只可愛的母雞。
「哪一句?你剛才耳朵聾了嗎?昨晚跟你男人折騰太久了?現下說個話都不清楚?」
「你怎麼能這樣說話呢?」黃鶯不服氣地反駁道,「粗俗不堪!」
「呵!」曹氏插著木桶腰指著黃鶯喝道,「罵老娘粗俗不堪?你腦子最好清醒點,這兒可不是汴京城,沒有這家公子那家少爺捧著你的腳丫子啃!粗俗?粗俗的還在後頭呢!我可告訴你們,再跟我頂嘴,小心我抽你們一頓!」「喲,管家娘,」旁邊一個正在整理紅苕藤的中年婦人抬頭笑道,「人家新來的,又是從汴京那好地方來的,你手下留情些,可別給那三個小子打壞了,細皮女敕肉地,叫那三個小子心疼得慌呢!這才成親幾天呀!」
一起坐著的三四個媳婦婆子都哄笑開了。曹氏很得意,覺得自己有人捧場似的,晃了晃頭上那支銀簪說道︰「也行,省得夜里被窩里瞧見了,罵死我呢!」那幾個婦人又笑開了。
黃鶯和紅菱羞得滿面通紅,恨不得找個地洞鑽了。梨花倒是一邊瞟著那雞一邊問剛才說話的婦人︰「哎,這位大嬸,成親幾天又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