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對紅菱倒挺好的。」滿庭淡淡地說了一句。
「你對梨花不好嗎?那還叫東川一早跑田頭來跟我帶什麼話呢?你還不是擔心她在秧田里累得半死不活,才叫我看著她的嗎?」
「看來我的擔心多余了。」
「那倒是,」海堂咯咯咯地笑了幾聲道,「她可真有意思,跟我們說了一上午的書,連我都听得入了迷,沒準她從前就是一說書的。」
「說什麼呢?」
「就是……就是一個羅少爺和朱小姐的故事,兩家有世仇,可這兩人又喜歡得緊,家里死活不讓成親呢,後面是怎麼樣的還不知道,得等著她下午講了。回頭你自己問她吧,我吃飯去了,歇著吧。」
這天下午,梨花繼續去田頭說書。沒幾天的工夫,這附近田頭的人都給她吸引了過來,干完手里的活兒就來听。不但如此,村里閑著沒事的老人小孩也跑來湊熱鬧。
曹氏起初不相信梨花有這本事,結果自己親自去那田頭看了一眼也嚇了一跳。只見梨花坐在田邊,身邊圍不少人,都在、津津有味兒地听她說書呢!鄉下人都實在,不好意思白听,就一邊听一邊幫著莊上插插秧,干干農活兒什麼的。
曹氏瞧著這陣仗,心里頗有點不服氣,本想找個借口訓訓梨花,可馬六知道後叮囑曹氏不許去打擾梨花。如此一來,莊上原本需要七天才插完的秧田,五天之後就已經完成了。曹氏這才明白馬六為什麼不讓她叫了梨花回來。
秧田插完的那天晚上,曹氏照莊上規矩拿出了兩條去年腌曬的兔干,搬出兩壇子燒酒給大伙打打牙祭。
掌燈十分,兩大盆子雜菜燒兔肉被抬上了兩張桌子。男人們一桌,女人孩子一桌。馬六倒了兩碗酒,自己端起其中一碗抿了一口,然後從左邊依次傳了下去,接著再把另外一碗遞給了曹氏,並叮囑道︰「今晚這酒叫秦梨花多喝兩口,這幾天她沒少累著。」
曹氏听了這話有些不痛快,不冷不熱地接了一句,道︰「這農忙的時候,誰沒累著啊?單單見著田頭的人忙活兒,就沒瞧見這院子里還有幾個活人跳蹦著呢!要往實處論,肖嫂子也是累著的,伙房里沒她張羅主持著,能頓頓有現成飯吃嗎?」她說著抿了一小口,傳給左手邊坐著的肖嫂子,然後眼皮子往梨花那兒翻了翻,顯得有些不滿。
肖嫂子雙手接過了酒碗,抿了一口笑道︰「多謝管家娘掛心了,我也是盡本分罷了。酒這東西我可不敢多喝,意思意思就行了。」她說完又往左傳給了東三嬸。
一個碗傳酒喝,是這里的規矩。等傳到紅菱那兒時,她雖然有點嫌髒,可又不好意思推拒,勉強抿了一口,遞給了黃鶯。黃鶯緊皺眉頭,一臉厭惡的表情,接過酒就遞給了旁邊的龔氏。曹氏見狀問道︰「怎麼不喝啊?」
「我嗓子不舒服,喝酒燒喉嚨呢!」黃鶯敷衍了一句後,在心里嘀咕道,真惡心!個個都捧著這碗兒喝,唾沫子都混一塊兒了,還怎麼喝啊?
「就算燒著心了,你也得像樣兒抿一口,」肖嫂子有幾分得意地說道,「這酒叫請秧酒,每個人都得喝一口,才能把秧神請來。到秋天,我們莊上的糧食才收得豐呢!」
「就一口也不能少?」黃鶯不服氣地問道。「除非你不是莊上的人,」曹氏口吻淡淡地說道,「只要你是吃這莊上飯的,就得喝一口。瞧瞧,梁老三——」她轉過頭對黃鶯的丈夫梁柏笑道,「你這媳婦怕是嫌這酒不干淨吧?也難怪,汴京城里大概沒這規矩,家家都用小杯兒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