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雲阿婆這話倒是對的,」東三嬸連連點頭壓低了聲音對她們說道,「曹梅香這麼一哭著回去,高三姑能不火大嗎?那可是她的寶貝疙瘩呢!沒準明天就能殺上門來鬧,我說梨花,紅菱,你們明天最好別出來,躲著點,省得給自己找麻煩。」
梨花道︰「那躲得過初一,還躲得過十五嗎?總歸是要踫面的。我也就罷了,紅菱再怎麼說也是她兒媳婦,不能不見吶?」
「唉……」段七姑嘆了一口氣道,「橫豎話都說到這兒了,要不再給你們提個醒,就不厚道了。實話跟你們倆說了吧,那三家壓根兒就沒承認過你們,哪里來的婆媳情分呢?」
紅菱忙問道︰「這話是什麼意思?七姑,您能說得清楚點嗎?」龔氏放下手里的菜刀,往圍裙上擦了兩下手說道︰「我來說吧,我原也不是這村子里的人,是海子橋過去那米家壩的人。嫁到這莊上才知道,雖說我們男人是有賣身契的,可老爺祖上有恩典,定下個規矩,做媳婦的每年可以回婆家住兩個月,替自家男人孝敬孝敬公婆,做做家事什麼的。」
梨花好奇地問道︰「那你也回婆家去過嗎?」龔氏點頭道︰「照莊上的規矩,新姑娘嫁進莊來的第三天得回門,第四天就直接由男人領著回婆家住兩個月。進了門,給公婆長輩敬了茶,才算正式進門了。可是你們……我話說到這兒該明白吧?」
紅菱的臉色霎時就變得黃白黃白了,連身子都有些搖晃了。梨花忙扶了她問道︰「沒事吧?可別太生氣了,氣著自己不劃算!」紅菱擺擺手道︰「沒事,有點發寒而已。」
梨花道︰「那就去歇著,別出去來了,我一會兒給你煮完姜湯送去。管家娘要問起,我自有話答她,你去吧。」
紅菱面色灰白地出了伙房,回了自己屋子。她獨自坐在屋子時,想起剛才龔氏的話,忍不住掩嘴哭了起來。這時,海堂忽然推門進來了,她慌忙背過身去擦眼淚,可已經來不及了。
「怎麼了?」海堂走到她身邊問道,「還傷心呢?」
「沒事,」她輕輕抽泣了一聲,擦著眼淚說道,「你不用管了,沒事。」
「是因為梅香嗎?她就是那小性子,給我爹娘慣的,你別哭了,回頭我替你好好訓她一頓。」
「不用了,」紅菱垂下頭,難過道,「為著我一個外人,鬧得你們兄妹倆不痛快了,這又何必呢?橫豎兩年一過,我,是死是活還不知道呢。」她說著又滾出兩行傷心的淚水。
「這話打哪兒說起呢?」海堂彎下腰輕輕拍著她的背問道,「你別光顧著哭,倒是說句話吧!要為了梅香的事,我一定叫那丫頭給你道歉,你說來還是她嫂子呢!」
「我是她哪門子的嫂子?」紅菱自嘲地笑了笑說道,「在別人眼里,我們三個就是不干不淨的姐兒罷了。我自認命苦,沒打算強求什麼,更別提做人家的嫂子了。」
「誰跟你說了什麼嗎?你是我媳婦,自然是梅香的嫂子了。」海堂忙說道。
「我不配……」紅菱含淚輕輕搖頭道,「從我被賣給胡媽媽那天起,我就知道什麼都是奢望……那時候,真該一條腰帶上了吊算了,倒也干淨。」
「這話就扯遠了,」海堂摟著紅菱的肩輕聲安慰道,「你要真那時候上吊死了,我們倆也遇不上了,是不是?你倒別緊著哭,跟我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吧!」
正說著,梨花就敲門了。她端了一碗姜湯進來,放在紅菱面前,用不滿的目光掃了海堂一眼,然後出了門。沒想到海堂追了出來,叫住她問道︰「梨花,紅菱這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