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夫貴,第八十六章不去敬墳
家里人大多都沒見過梨花,听太多流言了,總覺得一定是個脂粉濃烈,眼大下巴尖的浪婦模樣。1可此刻一見她那清新秀氣的模樣,大家都愣住了,這真是個姐兒嗎?
滿庭走上前叫了一聲︰「娘!」然後輕輕晃了晃牽著梨花的手,梨花立刻心領神會,也甜甜地叫了一聲︰「娘!」
謝大娘只是淡淡地應了一聲道︰「回來了?先把東西放閣樓上吧!得謝謝陌香,人家把閣樓都給你們騰出來了。」「不用謝了!」陌香笑嘻嘻地說道,「四叔和四嬸要肯一直住著,把我掛牆上都行!」
這話把大家都逗笑了,除了緊抿嘴瓣,五髒六腑翻騰不已的金鈴兒。她漫不經心地捏著雞爪子,雙眼如噴火般地盯著滿庭牽梨花的手,血都快氣得噴出來了!
就在這時,謝大娘一刀割向了雞脖子。雞很自然地劇烈掙扎了起來。誰知道金鈴兒跑了神,沒能抓穩雞爪子。雞頓時蹬月兌了她的手,抓了謝大娘胳膊一下。謝大娘哎喲了一聲,松了手,那雞就沒頭沒腦地撲翅亂飛了起來。
梨花還沒回過神,一只滿身是血的雞就沖她臉上撲了過來!幸好滿庭手快,一把抓了雞翅膀甩開了,然後緊張地問道︰「沒事吧?抓著了嗎?」再看梨花,人倒是沒事,就是額頭和臉上濺起了雞血。梨花自己忍不住笑了笑,可憐巴巴地問滿庭︰「謝滿庭,我是不是太倒霉了點?」
大家一陣好笑。滿庭從她袖子里模出了手絹,愛且憐仔細地替她擦著臉笑道︰「沒事,打盆水洗洗就行了。」
「這也是進門的規矩嗎?」梨花翹嘴問道。
「算是吧。」滿庭又笑了起來,瞧著梨花那花臉,誰能不笑呢?一張白淨的臉上,露著兩只黑亮的眼珠子,左一滴血右一滴血,活像個女羅剎。
家里人都驚訝地看著滿庭,因為自從他回來之後,就算是在家里,他也極少會笑,或者說家里人一度認為他在軍營時受過很大刺激,不會笑了。此刻見到他連續兩次對梨花笑得那麼開心,都驚訝地說不出話來了,特別是謝大娘。拿著把滴血的菜刀,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金鈴兒的臉色就更不用說了,灰白灰白的,雙手拽成了拳頭,恨不得立刻上前將這親昵的兩人拉開!
「還杵著干什麼呀?」關氏一邊走下台階一邊說道,「陌香,給你四嬸打盆水去!滿庭,梨花,我跟你們說,這是好兆頭。本來呢,這留下的雞血就是給你涂抹額頭用的。現下都省事了,看來你終究該是我們家的人,連這只笨雞都知道呢!」大家又是一陣好笑。「這是女乃女乃。」滿庭對梨花說道。
梨花向她鞠了一躬,甜甜地喊了一聲︰「女乃女乃!」關氏很開心地應了,然後說道︰「到這兒就是自己家了,有什麼不方便的只管開口,別當自(色色小說
里梨走花然。這閣樓是修建房屋時,用多余的木頭在院子角落搭建的。後來幾經修補,卻搗鼓出了一個全木制的小閣樓。雖然不寬敞,可勝在風景獨好。
梨花趴在窗口往院外看了一眼,問道︰「謝滿庭,莊子在哪兒呀?我怎麼看不見了?」滿庭走到她身後說道︰「前面那片竹林掩著呢,過了竹林再往前就是莊子了。1剛剛來就想回莊子了?」
「沒有!」她一臉燦爛的笑容說道,「我覺得你家里人挺好的,比我想象中要親切多了,特別是你女乃女乃,真是個老佛爺!謝滿庭,你不是這家親生的孩子吧?人家都愛笑,為什麼就你不愛笑呢?」
「總有一個不同的吧。」滿庭這樣回答道。
「哦,我明白了,你是變異的。」
「什麼是變異?」
「嘿嘿……不告訴你!」
「是壞話嗎?」
「不告訴你!」
滿庭的手指忽然從梨花白希的脖頸上輕輕一劃,梨花立刻嬌叫了一聲,轉身拍了他手背一下道︰「謝滿庭,你無恥,又偷襲我!」
「打算說了嗎?」滿庭低頭看著自己的妻子,忽然覺得她比窗外任何一處風景都美。
「壞人,知道我怕癢,還用你的一指禪來非/禮我!」梨花模著自己的脖子嘟嘴道。
「還想再來一下嗎?」滿庭逼近了一步,伸出指頭笑問道。17129544
「不要啦!」梨花用雙手擋住了他的胸口道,「人家是夸你呢,人家恨不得把所有形容高大英俊威武雄壯的詞都用來夸你,這總行了吧?謝大俠,饒了小女子吧?」看著她那可憐又可愛的表情,滿庭忍不住又笑了。她勾著滿庭的脖子,眼含桃花地說道︰「謝大俠,賞小女子一個香吻唄!」
滿庭還不太習慣梨花動不動就又抱又吻,可每次听見這話,心里就像化開了一灘春水似的忍不住想去吻她。滿庭摟了她的腰,剛想低頭時,眼角邊忽然閃過一個人影兒,轉頭一看,原來是滿祥在門邊。
「什麼事,滿祥?」滿庭松開梨花問道。
「那個……那個……四哥……女乃女乃叫你們先去。」滿祥只露了半個身子,顯得十分害羞,仿佛被撞破偷玩親親的人是他一樣。
「我們知道了,這就下去!」
滿祥如得赦令,飛快地跑下了木樓梯,一口氣沖到了伙房里,拿起木瓜瓢就舀了一口涼水,咕嚕咕嚕地往下灌。正坐在灶前燒火的陌香奇怪地看著他問道︰「小叔叔,你很渴嗎?」
「別問,你不懂。」滿祥放下瓜瓢一臉紅撲撲地說道。「四叔說你什麼了嗎?你臉紅成這樣兒?」
「沒……沒說什麼!」滿祥忙辯解道。
莊氏正好抱了一捆柴火進來,瞟了滿祥一眼,取笑道︰「喲,我們家滿祥是想誰了嗎?都紅到耳根子後面了!」「二嫂你別胡說!」滿祥有點羞澀地說道,「我……我沒想誰!」19say。
「還不承認吶?那臉紅什麼?」莊氏噗嗤地笑了出來道,「這倒也是,你都十六歲了,這親事也該定下來了。回頭我跟娘說說,一準給你找個全村最俊俏的姑娘。」
「我不要……」
「那你想要誰?」
「我……」滿祥忽然反應過來莊氏是在套他的話,急忙打住了。
莊氏和陌香掩嘴笑了起來,羞得他立刻鑽出了伙房。莊氏朝陌香挑了挑眉毛問道︰「哎,你知道你家小叔叔看上誰了?」
「我上哪兒知道去?平日里也不是總跟他一堆兒混。」陌香拿火鉗往灶里掏了掏取出一個燒焦的黑竹筒。莊氏忙湊到灶膛前小聲問道︰「是什麼呀?」陌香抬了抬身子,往伙房外望了一眼,然後坐下來說道︰」是竹兒蟲。早上我去接四叔四嬸的時候順便在那邊竹林找到的。」
「你這鬼丫頭還真會吃,知道用竹筒燒的味兒最好!」莊氏忙塞了一只在嘴里,可又給燙得呲呲翻舌頭,三兩下嚼了吞肚子里,然後伸手道︰「再給我幾個,拿去給你閏虎弟弟,小孩子吃這可好了!」
「只能給你兩個,剩下的我還分我娘和弟弟呢!」
「再多給兩個唄,不是有這麼多嗎?」
「我還想留給四嬸嘗嘗鮮兒呢!」
「鬼丫頭,有四嬸了就不要我這二嬸了?再說人家汴京城來的吃得慣你這個?」陌香正要說話,金鈴兒貞氏和謝大娘進來了。她忙塞了兩個給莊氏,然後把竹筒藏在了柴火底下。莊氏起身問道︰「娘,要煮刀頭不?」謝大娘皺了皺眉頭道︰「不煮。」
「不帶四弟妹去敬墳嗎?」
「不去,今天懶得去,以後再說吧。」
「那不太好吧?她回來認親,照規矩是要煮刀頭肉敬墳的。」莊氏說著眼巴巴地瞟著灶台上吊著的幾塊腌臘肉,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二嫂,我看你是想吃肉了吧?」金鈴兒一眼就看出了莊氏的心思,鄙夷地瞟了她一眼道,「這敬墳不敬墳的,各家有各家的規矩,是照你的規矩,還是照娘的規矩?」
莊氏的臉微微一燙,忙替自己圓起了話︰「哪兒就說到吃肉了?我不過就隨口問問,不去就不去唄!」
「二嫂,你沒生養女兒,單有個兒子,就不愁心了。可你得替大嫂和娘的臉面想想。要是去敬墳,就得帶著秦梨花在村子里轉悠,那丟臉丟哪兒去了?」
金鈴兒一副掌家人的口吻說道,「陌香還沒定親,要是別人知道她有個當姐兒的嬸子,能不亂想嗎?說句娘不高興的話,讓她和我做妯娌,我可真委屈死了!誰願意跟個姐兒做妯娌姐妹呢?二嫂你就願意?」莊氏翻了個眼皮說道︰「真是的……越扯越遠了!我不說話,總行了吧?」
「大嫂你說呢?」金鈴兒又把話頭轉到貞氏這兒,「能不替陌香考慮著嗎?姑娘家最在意名聲兒,那名聲兒壞了,往後誰娶去?」
貞氏心里倒真有了這層顧慮,自言自語道︰「說來也是這麼個禮兒……不過,現下都到家里了,不敬墳怕是不妥吧,娘?」謝大娘一邊斬雞一邊不滿道︰「有什麼不妥的?就說今天日子不好,改天再去唄!金鈴兒說得對,可不得顧著家里幾個沒成親的嗎?不單單是陌香,還有滿祥呢!」
金鈴兒得意一笑,奉承謝大娘道︰「我就知道娘是這樣想的,胡亂猜猜,還給我猜中了。」謝大娘笑道︰「你就是個心思細的,誰能比得過你呢!」
陌香听不下去了,丟了火鉗子,用干荷葉包了那黑竹筒出了伙房。她瞧瞧地把梨花叫到了自己的小屋里,從衣裳里取出了那黑竹筒問道︰「四嬸,吃過燒竹兒蟲嗎?」
「沒有,是什麼東西?」梨花就是個吃貨,沒有不敢吃的。
「你瞧!」陌香從竹筒里倒出十來個冒著熱氣的竹兒蟲,「你敢吃嗎?」梨花隨手拈了一個,嚼了嚼說道︰「真香吶!」「分你四個,剩余的我得給我娘和弟弟留著。對了,四嬸,我剛才在伙房听女乃女乃說,不打算帶你去敬墳了。都是三嬸搗亂,非說你去敬墳就丟臉了,我真是不太喜歡她。老在女乃女乃跟前說三道四,嘴巴真壞,跟金秀兒沒分別!」
「不讓我去敬墳?」梨花微微皺眉問道,「這也是家里的規矩嗎?」
「莊上有人回來敬茶認親都會去祖墳上敬一敬,讓祖先認個臉熟,往後好保佑唄!」
梨花心里哼了一聲,那金鈴兒看來真是要跟自己過不去了!上次念在是謝滿庭三嫂的份上不計較,這回可就沒那麼容易了!
梨花和陌香吃了竹兒蟲出去時,謝武正帶著滿庭滿祥要去屋後那片地里摘果子。
關氏去了伙房,問起謝大娘敬墳的事。謝大娘說道︰「娘,不是我不讓她去,實在是看了黃歷,今天適合回門認親,卻不適合去敬墳,露水重,又是下望月,怕沖撞了什麼。橫豎都到家里了,哪天敬不是敬呢?不趕著這一時吧?」她心里暗暗想,往後也不會帶去,能拖一天算一天!
「你看清楚了?」關氏心存疑慮地問道。
「娘,瞧您說的,我看黃歷看多久了,能看錯嗎?等往後再尋個好日子吧。」
關氏沒再說話了,似乎默應了。正在切菜的金鈴兒抬起頭,用陰毒的目光剜了門口的梨花兩眼,顯得格外得意。
陌香正著急時,梨花忽然發出了一聲嘆息。關氏轉頭問她︰「怎麼了,梨花?哪兒不舒服嗎?」她垂下眼眸,黯然地搖了搖頭道︰「沒什麼,我剛才想起了昨晚做的一個夢。」
「什麼夢?」關氏問道。
梨花望著灶台上那幾塊臘肉,瞳孔里流露出回憶的光色︰「昨晚我做了個好神奇的夢,夢見自己在一片林子里亂走。忽然有條野狗竄出,嚇得我三魂六魄都不見了,抱著大樹趴也趴不上,跑也不跑不動。就在這時候,一個穿青衣裳的男人不知從哪兒沖了出來,手里握了把綁了虎皮的獵刀,一刀就殺了那野狗……」
「是綁了虎皮的刀嗎?」關氏忽然略微激動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