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夫貴,第一百一十一章家小院(一)
田易生的房間不大,看上去很干淨,就像他那白希的皮膚一樣,也很整齊,放眼過去一目了然,除了床和書桌,最醒目的就是東面牆邊靠著的竹藤編制的三層書架子,上面整整齊齊地碼放了不少書籍和畫軸。愛
相比自家小叔叔那亂糟糟的屋子,陌香必須得承認田易生很愛收拾。她對這屋子的確很好奇,特別是對那書架子上的東西。可她十分猶豫,眼角掃了書桌前的田易生一眼,心想主人都沒發話,自己就這麼闖進去,不太好吧?萬一這死家伙拉下臉趕自己出來,豈不是丟死人了?還是不進去了!
正當陌香轉身想走的時候,田易生忽然說話了︰「自己來試試,看順手不順手。」
「我嗎?」陌香指了指自己問道。
田易生看了她一眼,反問道︰「那是誰找我做石磨的?」她點了點頭,走到了書桌邊,握著木手柄試著轉了小石磨幾圈,說道︰「好像哪兒沒契合好,用著有點費力,不過將就吧。」
「不好就是不好,別說將就。」
「橫豎能用就是了,也不講究……」
「這不是講究的事。」田易生把小石磨上面那塊翻開了,低頭查看了起來。
「哦,不是講究的事,那是什麼事?」
「要做就得做好,否則就別做。」田易生的口氣有點訓人的味道。這立刻刺激到了陌香,她條件反射地回了一句︰「要不你再雕上點花紋,那就又好用又好看了!」
「那就叫畫蛇添足!」田易生也不客氣地駁了回去。
陌香茫然了,什麼叫畫蛇添足?罵她是蛇嗎?還是罵她是豬?沒學過成語的孩子哪兒懂這詞兒啊!她眸子里忽然涌起一股子憤怒,嘟嘴瞪了田醫生一眼,剛轉身要走,背後田易生卻冒出一句話︰「不是罵你的。」
她停下了步伐,轉過身,臉上仍舊掛著懷疑兩個字地問︰「真的?那是什麼意思?」
「做了多余的事把原本好好的事情弄糟了,那就是畫蛇添足。」
「足?不是豬嗎?」陌香一臉認真地問道。田易生嘴皮子一抖,差點笑了出來,盯著她問道︰「我好好的罵你是豬干什麼?」
「哈哈哈……」滿祥沒那麼好的自控力,趴在書桌上笑了出來。陌香好不尷尬,捶了滿祥兩下說道︰「小叔叔,不許笑!不許笑!」
「陌香,」滿祥捂著肚子笑道,「看樣子你真該跟四嫂多學兩個字兒,要不然真冤枉死人易生了。」
陌香臉上不禁飛起一抹紅暈,又捶了滿祥一下道︰「我又不認字兒,我哪兒知道他說的是足還是豬啊?不過,足是什麼東西?」
「足就是腳。」田易生一邊打磨石磨地盤一邊回答道。
「蛇跟腳有什麼干系?」
「蛇有腳嗎,謝陌香?」田易生抬起眼皮子問她。
「蛇?」陌香想了想,恍然大悟地拍了一下手,指著田易生笑道,「哦!蛇沒腳的,添了腳不就成了壁虎了嗎?」
這兩小男生對視了一眼,一個笑得含蓄,一個笑得打滾。陌香卻有點吃驚地看著田易生,心想原來這死家伙也會笑?從小到大,姑女乃女乃就沒見他笑過!不過,他笑起來的時候挺好看的,就像一股清風吹過剛才抽綠條的麥苗。
田易生忽然抬起眼皮又看了陌香一眼,陌香這才發現自己一直盯著人家看呢!她忙挪開眼神,望向了那個書架。她對那兒倒真是很好奇,直到後來她才明白當初為什麼對著書架那麼感興趣。
田易生瞥見了她的眼神,放下手里的活兒,走到書架邊拿了幾張紙遞給她。她接過來一看,紙上全是一些方方正正的字兒,一個都不認識。她很茫然地看著田易生問道︰「什麼意思?」「你四嬸讓我寫的,都是些常用字,最簡單的了。」
「哦,四嬸讓你寫的……」陌香說著忽然翻起眼皮,鼓起腮幫子不滿地看著田易生。這回,田易生比她更茫然,問道︰「又怎麼了?」
「你非得說最簡單這三個字嗎?」陌香最敏感的那根神經又被戳了一下。
「本來就是,這些字我三歲就會寫了。」「呵!田易生,你是在跟我顯擺你認字兒多嗎?」
「不顯擺,是事實。」田易生回答得一本正經。
「我要是從小學認字兒,沒準我三歲就能寫了呢!」陌香不服氣地辯解了一句。田易生偏著頭,若有所思地看著她說道︰「你三歲的時候?我記得那時候你好像沒空認字兒,而是抱著我們家院子那棵核桃樹,非哭著要吃核桃。♀當時寒冬臘月的,上哪兒找核桃給你吃?」陌香瞬間就窘了,還有這回事?自己怎麼不記得在田家院子干過這麼丟人的事?
「真的呀,易生?」滿祥立馬追問道,「那當時她吃著核桃了嗎?」
「沒有,大冬天的,哪兒找核桃給她吃。可她就是抱著我們家那核桃樹不撒手,哭了老半天,最後是我爺爺拿了條魚干才把她哄住了。走的時候,還一邊抹眼淚一邊跟我爺爺說︰‘不許核桃掉下來,我來了才能掉。’」
陌香瞬間就風化了,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田易生,這死家伙該不會是胡亂瞎編的吧?自己哪兒這麼無恥抱著他家的核桃樹哭個不撒手了?
「哈哈哈……」滿祥拍著桌子大笑道,「她為什麼這麼跟田爺爺說?」「因為我爺爺哄著她,說核桃還沒熟,熟了就自己掉下來。她就信以為真了。」
「哈哈哈……謝陌香,你小時候還干過這樣的事啊?」滿祥笑得腰都直不起來了。
陌香紅了臉,跺腳道︰「田易生,田大秀才,你瞎編的吧?那時候你才幾歲啊?記得住這事?頂多五歲吧!」田易生一臉風輕雲淡地說︰「要不待會兒問我爺爺?」
「我……」陌香窘到了極點,腦子里不由地浮現出了自己抱著田家核桃樹根哭鬧的樣子,而且還被當時只有五歲多的田易生看見了,想想都覺得找個地洞鑽進去一輩子都不出來了!
「你在我家干過的不講理的事,也不止那回,不用瞪那麼大個眼楮懷疑我瞎編,要不信,問我爺爺去吧。」田易生似笑非笑地看著陌香說道。
「陌香小時候經常上你們家來嗎?」滿祥好奇地問道。「嗯,听我爺爺說,兩三歲的時候好像特別喜歡來。一來跟強盜似的,說我們家的苞米是她的,我們家的魚干也是她的,我們家的石頭也是她的,我……」田易生忍下了這句話沒說,「橫豎每來一回都會抱一樣兒東西走,連小石頭都抱了一塊走。」
「沒有吧!」陌香已經著急上了,拍著桌子不服氣地對他翹嘴嚷道,「你是瞎編的吧?我怎麼不記得了?我娘也沒跟我說過呀!」「
那是你才多大?兩三歲你能記得住什麼?還想听嗎?多著呢!」
「趕緊說趕緊說!」滿祥忙催道。「不許說了!不許說了!」陌香急得都跳起來了,像只兔子似的,一邊拍著桌子一邊蹦。
三個人正在屋子里笑鬧著,坐在院子里聊天的田爺爺和滿庭海堂三人好奇地往那邊看了一眼。海堂笑問道︰「這是兩小子一塊兒欺負陌香嗎?陌香都鬧起來了。」
田爺爺面帶微笑地說道︰「難得易生不嫌吵,由著他們鬧去。我們這院子就是太清淨了,連喜鵲烏鴉都不打這兒路過呢!」19se7。
海堂說道︰「那是因為易生好靜,念書的有幾個喜歡鬧的?只是這些年他未免太靜了些,性子倒真孤僻了些。」
田爺爺收斂起笑容,嘆了一口氣,搖頭道︰「可不是嗎?越大性子越發地收著了。小時候還會陪我們倆走個親戚什麼的,大了連門都懶得出了,整日里鑽在他的書堆兒里,要不然就玩玩木雕什麼的,又不愛跟村里同歲的孩子玩兒。數來數去,也就滿祥能跟他說上兩句話。」
「滿祥是個好動的,跟陌香差不多。今天他們倆一來,準吵得易生不得安生呢!」
「我倒寧願吵些,」田爺爺笑道,「叫他多跟人說說話,省得什麼事都憋在心里。我今天請你們來吃飯也是有私心的,就想你們倆替我勸勸易生,別跟金家定親。」海堂有點吃驚,問道︰「是易生自己的主意?」17129739
「是啊,為這事,我和他女乃女乃沒少費唾沫子勸他,可他就是不听。他的心思我們也明白,可眼瞅著他去過苦日子,我們倆清閑下來也不安心呀!你們說,是不是這麼個理兒?哪個做爺爺女乃女乃的不想自家孫子孫女過得好?我們都是半截入土的人了,過得好過得歹都抹去了大半輩子了,可易生才十七歲多,往後日子長著呢!我想來想去,沒其他法子了,這村里他也只怕能听你們倆勸幾句,所以才把你們倆找來。」
「放心吧,田爺爺,一會兒我們準好好勸勸他。」
「那就多謝了!」田爺爺說著起身道,「我去伙房里瞧瞧飯菜弄好了沒,你們稍坐坐。」易上子就大。
田爺爺走後,海堂嘆了一口氣道︰「易生也挺厲害的,就這麼把自己賣給金家了。你說我們勸他,他能听嗎?」滿庭之前一直沒說話,就是在想這個事。他喝了一口茶道︰「往死里勸。」
「啊?這話什麼意思?」
「易生讀的書多,那些空道理大道理他沒準比你我懂的都多,我們要再跟他講道理,那就是白費心思了。」
「不講道理,講拳頭?他連滿祥都打不過吧?說說,你那往死里勸到底是什麼意思?」
滿庭正要開口,院門外響起了敲門聲。海堂起身走過去把門打開一看,竟然是郭氏!他愣了一下,還沒說話,郭氏就搶先一步推開他走進來笑道︰「喲,還沒吃呀!那正好趕上了!」
郭氏的聲音很快傳遍了院子每個角落。伙房里,田爺爺和林女乃女乃對視了一眼,十分詫異,忙放下手里的活兒走了出去。
郭氏手里提著東西,笑盈盈地迎著田爺爺老兩口走過去說道︰「看來我送來得合適呢!下午的時候,我家老大老二往山上去轉悠了一圈,運氣好,獵了兩只野兔兒呢!我听說你們家今晚要請客,特意給你們送過來。」她說著把籃子硬往林女乃女乃手里一塞,一副不會再拿回去的樣子。
「哎喲,不太好吧!」林女乃女乃忙推讓道。
「有什麼不好的呀?都快做親家了,還跟我計較這點小東西?原本今晚我家是打算請了你們過去吃頓飯的,家里正在為易生和金秀的親事翻新屋子呢!可巧你們又請了滿庭和海堂兩家,不好擾了你們的興兒,這才送了兩只野兔兒來!收著收著,別跟我這未來親家客氣!」
海堂鼻腔里沖了一股子,抖了抖肩,小聲道︰「親都沒定,就未來親家了?這郭大娘的臉皮比肖嫂子好不到哪兒去嘛!」
田爺爺又怒又窘,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郭氏又笑問道︰「易生呢?我來了他怎麼不出來招呼一聲兒啊?這孩子別是還在溫書吧?我去瞧一眼!」
「哎……」田爺爺和林女乃女乃本想攔著,可郭氏撥開他們的手,笑容滿面地朝田易生的房間走去。剛到門口,田易生就擋住了她,面無表情地問道︰「郭大娘找我有什麼事嗎?」
「就是來瞧瞧你是不是又在熬夜溫書了?好孩子,那功名不著急的,我們家金秀不等著……」郭氏說到這兒時眼角里出現了一個極為刺眼的人,那就是陌香!
她的臉色唰地一下綠了,卻沒當場翻臉,只是用金針似的眼神瞪著屋內的陌香問道︰「這不是謝家的陌香嗎?你怎麼在易生屋里呢?你一個姑娘家都不知道避諱避諱?」
「避諱什麼啊,郭大娘?」滿祥靠在書桌上擋住了那小石磨抄手道,「我這叔叔還在這兒呢,能出什麼事?再說了,今天是田爺爺請我和陌香,還有我四哥四嫂來吃飯的,有這麼多長輩兒在這兒,你以為有什麼啊?」
「哼,」郭氏嘴角下斜,冷冷地瞥著陌香說道,「也不知道謝家是怎麼養閨女的?怎麼這麼不知規矩吶?易生的屋里只怕我們金秀都沒來過,你倒還意思進來?你娘沒教過你男孩子的屋子不能隨便進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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