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顰眉不語,目光望向了眼前這片漆黑。柴邢的解釋听起來是那麼地牽強,仿佛他還藏著什麼沒說。要說趙元胤是臨時想起這名字的,她此刻還真不相信。
這時,周圍忽然有了動靜。柴邢一把握住梨花的胳膊,警惕地抬頭看了一眼說道︰「好像有人靠近!我們不能留在這兒了,走……」
「我說過了,」梨花用力抽出了手說道,「我不會再跟你走半步的。我想暗探們應該已經追上來了,你根本沒法子帶我離開這兒,你自己走吧!」
「梨花,你真打算留在趙元胤身邊?」柴邢眼里落滿了失望。
「同樣的話我不想重復,你是個好人,也是個痴情的男人。即便這世上沒有秦梨花或者唐萱容這個人,你照舊能找到可以伴你一生的姑娘的。」
柴邢听了這話,臉上掃過一絲酸澀的笑容說道︰「你始終想讓我放棄,對嗎?」
「你早該放棄了!」梨花一臉坦誠地看著他說道,「這世上早沒有唐萱容這個人了,記住我的話,我不是唐萱容,真的!」
柴邢目光愕然地抬起頭看著她,一時間無法理解她話里的深意,只當她是在推拒自己。柴邢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道︰「這或許真是天意吧!你終究還是嫁給了趙元胤。既然你不願意跟我走,那我等你想起來的那天。」
「快走吧!」梨花輕輕地推了柴邢一把道。
柴邢知道此刻不走,恐怕他很難月兌身了,所以目光流戀地望著梨花說道︰「你要想起來才行!我等你想起所有的事!」
梨花被這男人動情的目光所感動,卻也為他已逝的那份與原主的感情而惋惜。梨花莞爾一笑道︰「我若真想起來了,必然會告訴你,但我還是那句話,物是……卻早已人非!」
柴邢再次深情地看了梨花一眼,依依不舍地轉身消失在了夜色中。就在他離去的幾秒種後,嚴琥珀帶著四個暗探如鬼魅般落在了梨花身邊。嚴琥珀見著梨花,忙上前問道︰「夫人,您沒事吧?」
梨花點點頭道︰「我沒事,連根頭發絲都沒少。你們辛苦了吧?大半夜的還出來找我,這樣吧,回去我請你們吃宵夜,走吧!」
「綁你的人呢?已經跑了嗎?」嚴琥珀往夜色中看了一眼問道。
「早跑了,你們也不必追了。」
「為什麼,夫人?」嚴琥珀有些詫異地問道。
「這話留著回去跟你主子解釋吧!總之,你們不用再追了,或者說,我這個夫人命令你們不許再追了,這樣的命令你們會听嗎?」
嚴琥珀心里雖有疑問,可也不好再多說什麼,恭敬地應了一聲,護著梨花往村子里走去了。
半路上,梨花故意半開玩笑地問嚴琥珀︰「听說班納鏡台的漢人名字是你主子給起的,為什麼他會起這個名字啊?」
嚴琥珀豈會不是個機靈的人兒?一听梨花問這話,他忙堆了笑說道︰「主子心里怎麼想的屬下可琢磨不了,這話夫人該去問主子才是。不過屬下以為主子才情好,隨便想個好听的名字也不難吧?」
梨花停下了腳步,似笑非笑地問道︰「敢問一句,你幾歲跟你主子的?」
「八歲。」嚴琥珀據實以告。
「八歲?算來也有些年月了,老臣子了,可既然是老臣子,你難道不知道你主子一早就認識一個叫唐萱容的姑娘嗎?」
「呃……」嚴琥珀略微吃了一驚,因為據他所知,自家主子幾乎沒在人前提過唐萱容的事,更何況是跟主子婆說了。梨花忽然這麼一問,他倒是些愣住了。不過,他到底是四判官之一,很快反應了過來,冷靜應對道︰「夫人這麼一說,屬下倒真要好好想想了。興許當時屬下尚且年幼,記得不太清楚,所以沒什麼印象吧!」
梨花知道從嚴琥珀嘴里問不出什麼事來的。忠心如嚴琥珀這樣的人又怎麼會輕易說主子的閑話呢?她淡然一笑道︰「也對,可能你真是忘記了,只不過有人記得比你清楚。」
嚴琥珀用詫異的眼神看了看梨花,听出她話里有話,卻不敢多問,因為一直以來關于唐萱容的話題都是主子的禁忌。要繼續追問下去,只怕自己會漏得更多。
隨後,梨花沒再多問什麼,低著頭默默地往村里走去。快走到村口時,元胤的身影出現在月色下,匆匆地,帶著一身迫不及待的氣息。當他看見遠遠走來的梨花時,緊縮的眉心霎時松開了,一股難以抑制的輕松笑容浮現在臉上。懸了一天的心終于可以放下了!
元胤欣喜不已,快步迎上前去,也不顧旁邊屬下們的目光,擁了梨花在懷里問道︰「有沒有傷著哪兒?」
「沒有。」梨花軟在了元胤的懷里說道。折騰了這麼久,她的確是累了。雖然剛才心里還想著唐萱容的事,可此刻見到元胤,她整顆心都落了下來,原來還是元胤的懷抱最安穩啊!她暫時忘了那什麼唐萱容,靠在元胤懷里說︰「你把那三個吊著的人都放了吧。再吊下去,怕是要出人命了,橫豎我都已經安然無恙地回來了。」
「行,依你。」
元胤吩咐了嚴琥珀一聲後,嚴琥珀帶著幾個暗探先離開了。等他們離去後,元胤低頭看著懷里的梨花問道︰「真沒事嗎?」
「沒事,就是累得慌,跟跑了幾百米似的。」梨花翹著嘴巴抱怨道。
「那行,照舊我背你。」
「不敢呢!」梨花故意取笑道,「從前你只是個小廝,現下你都是王爺了,我可不敢讓你背呢!」
「還有力氣說笑那就是真沒事。」元胤彎下腰去輕松地背起了梨花,緩步往花田那邊走去。
梨花趴在他背上問道︰「你抓到高手了嗎?」他輕輕地嗯了一聲道︰「若不是雲阿婆,我也不知道你人在田莊上,還被人擄走了。對了,擄走你的那個人是誰?」
「哦,是以前在汪府認識的一個人。」梨花輕描淡寫地說道。
「在汪府認識的人?他為什麼要擄走你?」
「把你當壞人了唄!」梨花輕輕地捶了元胤肩頭一下笑道,「哇,你老人家的名號在江湖上還是響當當的呢!誰不知道十面閻羅冷血無情啊?他听說我嫁了你,還以為是被你逼的呢,這才自作主張地來救我,人家也是一片好意。」
元胤笑了,說道︰「听上去我倒真成惡人了?」
梨花伸手圈著元胤的脖子笑道︰「誰讓你的綽號都那麼嚇人呢!還十面閻羅呢,人家一听,哎喲喂,哪個不要命的姑娘居然敢嫁給閻羅?那不是逼良為鬼嗎?一準是上輩子欠下的風流債吧!」
元胤笑出了聲,輕輕地抖了抖背上的梨花說道︰「早知道我是不是不該派人來尋你啊?讓你和你那舊相識多敘敘舊,豈不更好?既然是你從前認識的,為什麼不留下來補杯喜酒再走?」
「人家說高攀不上呢!往後到了幽王府跟前,不知該備什麼樣的禮兒才不叫那看門的瞧扁了,」梨花說著打了個哈欠,趴在元胤背上合眼道,「不說了,我先眯一會兒,太困了。」
「睡吧。」元胤輕聲細語地說道。
梨花很快在元胤背上睡著了,而且睡得很香甜,還微微起了酣。到了家元胤也沒叫醒她,只是輕手輕腳地把她放在了床上,替她攏好被子後才出了房門。
嚴琥珀早已等候在外,說道︰「主子,那三人已經放下來了,就關在院子的柴房里,您看怎麼處置?」
「青易呢?」
「已經醒了,屬下另外把他關在一間房里。」
元胤冷冽一笑道︰「他估模著也沒想到就這麼輕易地落在了我手里。青易?他這名字取得真好,要他的命果真是很輕易啊!」
「主子是要今晚處決了他嗎?照理說,他是朝廷重犯,就地處決是理所應當的。主子捧了他的人頭去給新帝登基道賀,倒是一份別致的禮兒!」
「還是別嚇著新帝了,姑且留著他的命,另有用處。你派幾個老成的好好看著他,他混跡江湖多年,必定有無數逃月兌的伎倆,小心為上!」
「是!那另外三人呢?」
「跟著青芽兒的那姑娘是誰?似乎不常在江湖中露面。」
「屬下起初也不知她是青月堂何人,不過後來听青芽兒叫她喬鳶姐姐,便明白了。」
「你認識?」
嚴琥珀笑道︰「我倒不認識,昭荀哥卻是熟識。上回昭荀出城時就遇著過她,听說她也是醫師,頗有些本事。昭荀哥與她斗過一回,結果是平分秋色。」
元胤眉梢一挑,說道︰「跟昭荀能打成平手?是昭荀手軟讓她,還是真有本事呢?」
「听昭荀哥說她當真是有些本事的。主子,不妨先留著她,正好夫人身上的毒未全清,多一個醫師,那自然多一份希望。」
元胤輕輕地點點頭道︰「行,留著吧,至于那個曹梅枝,好好審審,我想知道她跟青月堂到底有什麼干系。」
「是!」
「下去吧!」
嚴琥珀自行離開了。元胤在院子里略站了片刻後,便轉身往自己房里走去。快走到房門口時,袁氏開門出來了。他抬頭問了一句︰「海堂醒了嗎?」
袁氏含笑道︰「剛才醒過一回,這會兒又睡著了。虧得嚴兄弟送來的那藥,他瞧著臉色也紅潤了,不似剛抬回來那陣子慘白了。東家,您要吃宵夜嗎?我這會兒要去給紅菱煮兩雞蛋。」
「不必了,好生看顧著他們。」
「那是自然,東家您放心好了!」袁氏點了點頭,徑直往伙房去了。元胤剛推開門,忽然听到紅菱房間里傳來了孩子的哭聲,心里忽然有種憐愛之情涌起。今天回來得匆忙,又正好遇著梨花這事,他還沒來得及看一眼那孩子。說實話,他是極喜歡孩子的,又特別是自己的孩子。
回到房間後,元胤在梨花身邊躺下了。梨花估模著在做什麼美夢,嘴角勾起一絲甜甜的笑意,嘟囔了一聲後,翻了個身又睡去了。元胤含笑替她攏了攏被子,像哄小孩兒似的輕輕地拍了兩下,撐著腦袋自言自語道︰「要盡快替你清了毒才行,那樣,我們就能有自己的孩子了。」
梨花在睡夢里根本沒听見,累了一天了,她這覺睡得特別地沉。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時,她才揉著眼楮,打著哈欠地醒了過來,嘴里嘟囔道︰「誰家小孩這麼吵呀?一大清早的,是餓著了嗎?我還沒睡夠呢!」
嘮叨完這些話後,她忽然清醒了過來,急急忙忙地從床上跳下來,七手八腳地開始穿衣裳。元胤正好推門進來,見她穿衣裳那樣兒,忍不住笑問道︰「又沒地震又沒刺客,你忙什麼呢?」
「去看紅菱的孩子呀!」梨花一邊穿一邊說道,「昨天回來還沒來得及去看一眼呢!紅菱和海堂長得都不賴,他們的孩子一準是個大帥哥呢!哎,你去瞧過了嗎?」
「月子房里不許男人進,你不知道這規矩嗎?」
「哦,我又沒生過孩子,上哪兒知道去?一會兒我抱出來給你瞧瞧!」
「小孩沒足月不能抱出來的,你別給紅菱涼著了。」
「你又知道?」梨花坐在梳妝台前,一邊梳頭一邊轉過身笑問道,「趙元胤,莫非你生過孩子?又或者班那鏡台替你生過孩子?」
「說哪兒去了?她怎麼可能替我生過孩子?」
「那唐萱容呢?」
「唐……」元胤忽然停頓了一下,扭頭詫異地看了梨花一眼。梨花忽然提起唐萱容,真讓他吃了一驚。可梨花臉上卻是滿滿的笑意,雙手理著黑如瀑布的長發說道︰「你別告訴我,你不認識這麼一個人。」
「認識。」元胤何等聰明,知道狡辯等于自投羅網,倒不如承認了。
「那能問問你是怎麼認識這個人的嗎?」梨花照舊笑容滿面地問道。
「很早之前就認識了,你怎麼忽然提起她了?」元胤眸光里閃過一絲疑惑。
「嗯……听別人說起的。你們……很熟嗎?」
「你不是要去看紅菱的孩子嗎?剛才還忙得像打仗似的,這會兒倒有興致打听這些成年往事了?不急,等你回來我慢慢跟你說。」
「那好,我先去看孩子了!」梨花三兩下盤好了一個簡單的發髻,匆忙地往紅菱房里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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