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國
狂風呼嘯,暴雨傾盆,整整持續了三天三夜不見絲毫的停歇,反而有著越演越烈的趨勢。
以南國都城為中心,方圓三百里以內的大小城鎮,無一例外都是連日的暴雨傾盆,絲毫沒有要停歇的趨勢。
其中,自然以都城的情況最為嚴重,城內不少地方都出現了嚴重的內澇,積水無法消退,導致城中許許多多的商鋪大門緊閉,根本無法開門做生意。
雄偉奢華,金碧輝煌的南國皇宮亦是如此,因其依山而建,多半的宮殿位于山腰或是山頂,積水的情況明顯要比其他地方好上許多,但這不休不止的水勢,仍就是令得許多人都一顆心提在嗓子眼,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宮中大大小小的太監宮女,稍微得空的,無一例外的都被安排在有積水的地方,采用人力的辦法疏導積壓的雨水,以保證宮中的暢通。
此時此刻的南國,可不就正處于風雨飄搖的關鍵時刻,南皇不知因何原因突然宣布自己身體不適,急需靜靜的調養,任何人不得打擾,命太子伊律瑾監國,著手處理前朝後宮所有大大小小的事物。
以至于某些事情,太子在處理的時候,是否要經過南皇的同意,就不是別人可以過問的了。
繼南皇宣布由太子監國之後,許皇後隨之也病重,從此養在皇後寢宮之內,除了她的兒女之外,不再召見任何人,同樣也不允許任何人探視。
前朝與後宮的風雲變幻剛剛開始,又怎料會被太子伊律瑾的鐵血手腕收服得服服貼貼的,不敢再有半點造次。
伊律瑾是何許人也,他能夠在南皇與許皇後的夾擊之下,隱忍偽裝存活至今,倘若沒有些本事,沒有些手段,又怎能有資格坐上太子之位。
從而,一步一步達成他的心願,守護他想守護之人,以報當年的殺母之仇。
他的母妃,也就是南國當年最負盛名,地位僅次于許後的皇貴妃,正是處于女子一生之中最好的年華,且身子一向健康,無病無痛的。
為何突然說病就病,一點征兆都沒有,更詭異的是,緊接著就發生了那樣的事情,導致他的母妃最後含恨而終。
伊律瑾無論如何也忘不掉,皇貴妃在彌留之際,神志很是清醒的拉著他跟妹妹伊心染的手,交待了他們很多很多的話,字字句句都銘刻在他的心間,揮之不去。
她比誰都明白,許後是斷然容不下她的兒女的,一定會想方設法的除掉伊律瑾跟伊心染。
哪怕不能除掉,也斷然會不惜一切代價毀掉。
她知道自己時日無多,傷透的心已然不會再去計較與怨恨什麼,但她最是放心不下的就是自己的一雙兒女,再想要為他們謀劃什麼,卻是已經來不及。
于是,她只能告訴年長一些的伊律瑾,要他在自己羽翼未豐之前,哪怕受辱也要咬牙隱忍著,保護好年幼的妹妹,等待時機一鳴驚人,不再受壓迫與欺侮。
皇貴妃從未要求過自己的孩子一定要為她報仇,在她看來只要她的孩子平平安安的,健健康康的,那便是上天對她最後的恩賜。
然而,她不怨,不恨,伊律瑾又怎麼可能輕易放下。
對于害死他母妃,害得他們兄妹自幼相依為命,艱難渡日的凶手,他是萬萬不可能放過的。
他不但要登上那個他最最不屑的位置,踩踏在所有人的頭上,他還要那些曾經羞辱過他們兄妹的人,通通都付出慘重的代價。
太子監國之後,南皇整個人都閑了下來,他整日呆在自己的寢宮里,無法與外界取得聯系。
南皇的寢宮從外面看與往日並無任何的差異,依舊是以前在這里看守的侍衛,依舊是伺候南皇的太監跟宮女,一切的一切都沒有變化。
只有南皇自己心里明白,他是徹徹底底被軟禁了,除了伊律瑾讓他見的人之外,其他的人他一個都見不著,更別說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耍什麼心機手段。
一直以來都是他小瞧了自己的這個兒子,以至于讓得自己落得如此下場。
每每靜下心來,南皇的內心都充滿了掙扎與糾結,他欣喜的是,在他那麼幾個兒子里面,伊律瑾是最像他的一個,無論哪個方面都出類拔萃,鶴立雞群,乃人中之鳳;他又憂又愁的卻是,這個最為像他的兒子,對他充滿了仇恨,早就到了無法化解的地步。
伊律瑾心中的結,南皇怎會不明白。
他的皇貴妃,那個溫柔,美麗且高傲的女人,他一生之中唯一動過真情的女人。
她的死,讓得伊律瑾伊心染兄妹兩人恨毒了他,幾乎沒有絲毫可以轉圜的余地。
可就是這麼一個淺顯的道理,直到伊律瑾將他逼進寢宮,摘除掉他手中的一系列權利,南皇才猛然驚醒,一時間竟然守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他竟不知,他的兒子,恨他已經恨到讓他去死都不會眨一下眼楮的地步。
俗話說,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伊律瑾軟禁了南皇,讓南皇無法再與外界取得聯系,也暫時沒有能力奪回南國的政權,然,南皇又豈是省油的燈兒,他自然而然也留有後手。
不過,有個聰明伶俐妹妹的伊律瑾,倒也沒上南皇的當,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又留了一手,在南皇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將他所以自認為隱秘的舉動,瞧得一清二楚。
原本,伊律瑾是忽略了這一點的,幸好伊心染在寫給他的書信中,有專門提到這一點。
否則,還真就讓南皇鑽了空子。
常言道,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想當初南皇能力壓眾皇子登上南國皇位,他握在手中的底牌就不會少,除開伊律瑾所掌握的,必定還有伊律瑾不知情的。
為了能引蛇出洞,損失一些具有誘惑力的誘餌是必要的,伊律瑾雖說心疼,卻也不得不為之。
與南皇相比,自伊伊律瑾有實力之後,第一個想報復的人不是南皇,而是那陰狠毒辣,高高在上的許皇後。
要不是有許皇後,他的母妃現在應該還好好的,他的妹妹也不至于遠嫁到夜國,讓他飽嘗了思念的苦楚。
他與伊心染之間的兄妹感情,遠非普通兄妹所能理解,他也不奢望別人能明白體會。
因此,掌權的第一件事情,伊律瑾便是明目張膽,名正言順的著手摘除屬于許皇後的勢力,明著的,暗著的,總之怎麼能達成所願,他就怎麼安排怎麼做。
終于,在他拔除許皇後三分之一勢力的時候,許後終于是沉不住氣,跟他暗中交鋒了。
作為監國太子,又在南皇有心打壓許皇後的情況下,伊律瑾就相當于南國的皇帝,他能做的事情有很多,即便是能呼風喚雨的許皇後也只得暫避其鋒芒。
只是許皇後怎麼也沒有想到,她一時的退讓,竟會造成再也無法挽回的局面,以至于至今回想起來都嘔得她吐血,憤怒得不到平息。
她是退讓了,而伊律瑾卻是一鼓作氣的滅了她三分之二的勢力,徹底掃平了她明面上的所有勢力。
若非她提前做了第二手安排,將一些隱藏的勢力關系再次隱藏,做足了防備,只怕她真要什麼都沒有了。
每每想到那些她苦心經營多年,但卻在伊律瑾強勢的清剿之下化為烏有,許皇後便是直接給氣病了,當場就吐出好幾口血,濺得到處都是。
許後重病連床都下不了,宮中隸屬許後一派的人人自危,就怕伊律瑾的目光會落到他們的身上,行事越發的小心而謹慎,生怕小辮子被抓住。
不管他們再如何小心,隨時掌握著最新情報的伊律瑾心里跟明鏡似的,他把什麼都瞧得清清楚楚,只是不動聲色,看那些在他面前極力掩飾的人就如同在看跳梁小丑一樣,也不著急著發落他們。
只等許後的病情稍微好些,有了些精神,伊律瑾方才又送了她一份大禮,連根拔了她在前朝安插下的所有棋子,再次氣得許後險些中風。
可惜那許後命硬,愣是又挺了過來。
她的身體是恢復了,縱使氣急但也不著急找伊律瑾算賬,而是隱忍不發,等待時機。
為了她自己的兒子,也為了尋找幫手,許後不得不又再次打起了與南皇合作的念頭。
于是,她悄悄的與南皇取得了聯系,一波三折的與南皇達成了各取所需的協議。
一場精心策劃的謀殺,在悄然進行著……。
「長公主,雨勢太大,山路又濕又滑,屬下先送您回太子府成嗎?」
傅利大喊出來的聲音帶著擔心與著急,但更多的卻是屬于男人那種內斂的心疼。
在又是狂風,又是暴雨的天氣里,即便是身強體壯的男子行走幾個時辰下來都受不住,更何況是自幼養尊處優,身嬌肉貴的金枝玉葉。
夜月渺貴為夜國的長公主,不但是軒轅皇後嫡出,更是南皇捧在手心里疼愛的長女,何曾在電閃雷鳴的惡劣天氣下,一步步,一聲聲的喚著他們殿下的名字,萬分焦急的找人。
等他找到殿下,他一定要叫殿下千萬不要錯過了像夜月渺這樣難能可貴的女子。
這些日子的朝夕相處下來,不論是傅利劉尉這等貼身伺候伊律瑾的人,哪怕是不常出現在伊律瑾身邊的侍衛都覺得,普天之下能配得上他們家主子的女人,唯有長公主夜月渺而已。
不得不說,夜月渺來到南國這段時間的表現,已然徹底收服了伊律瑾身邊這些人的心。
「咳咳…。我沒事的,咱們再繼續找…找找…。」雨勢太大,風又刮得厲害,夜月渺便是手里拿著傘,也根本就撐不起來。
現在的她顯得份外的狼狽,一身合體的衣裙被雨水打濕,緊緊的服貼在她的身上,讓得她曲線畢露,然那些跟隨在她身邊的人,卻沒有任何一個人目露邪光。
他們看向她的眼神,都充滿了敬意。
夜月渺來到南國之後就一直住在太子府,除了伊律瑾的幾個親信之外,沒有人知道她的存在,而伊律瑾的每一個行動也都不曾瞞著她。
她不知道伊心染讓她帶給伊律瑾的信上究竟寫了什麼,也不知道伊律瑾為何露出那樣震驚的神色,夜月渺只知道,她要跟著自己的心,自己的感覺活一次。
就像伊心染所說的那樣,拋開世俗的目光,只單純的為自己活一次。
幸福,是要靠自己爭取的。
她不想還沒爭,就承認自己失敗了。
至少,她能感覺得到,伊律瑾對她,並非是無情的,他對她也是有感覺的。
許後與南皇聯手,秘密動用了他們各自隱藏起來的勢力,伊律瑾為了引蛇出洞,一舉將他們清剿干淨,不惜以自己為餌,意欲引他們上鉤,怎料就真的把自己給搭了進去。
自三天前的那個雨夜,伊律瑾就徹底的跟他們失去了聯系,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
人,往往只有在失去之後,方才驚覺失去的對自己而言是多麼的重要。
夜月渺有著自己的驕傲,伊律瑾沒有動靜,她也就矜持著,不進也不退。可是,當她得知伊律瑾失蹤了,生死不明,她才覺得自己有多傻。
誰先說愛,真就那麼重要嗎?
她再也顧不得那麼許多,只要能找到伊律瑾,她一定會大聲的告訴他,她喜歡他。
哪怕,被拒絕,她也無悔。
「可是……。」
「傅利,沒有可是,我們必須盡快找到他,你明白嗎?」時間拖得越久,就說明伊律瑾的情況越危險。
「繼續這樣下去,長公主你會生病的。」
這麼大的雨,連視線都模糊了,別說夜月渺一個嬌滴滴的金枝玉葉受不了,就是他這麼個皮粗肉厚的大男人都吃不消。
傅利可不想,等他們找著殿下的時候,夜月渺又給病了,萬一落下什麼病根,他們罪過可就真大了。
「我自己的身體我知道,要是我真的堅持不住了,我會說的。」
就算整個身子都很燙,頭也很暈,到處都天旋地轉的,但夜月渺仍就咬牙挺著,堅持著,她告訴自己在沒有找到伊律瑾之前,絕對不可以倒下。
她必須要親眼看到他平安無事,才能安心,才能想到自己。
「哎…。」
「別說了,咱們再去那邊看看。」
「長公主你小心一些。」
「嗯。」
一行人都沒有打傘,從頭到腳都**的在大雨滂沱中艱難的行走著。
突然,夜月渺發出一聲尖叫。
「那是…。那是他那天穿的衣服…。」陡峭的懸崖邊上,一抹藍色映入眾人的眼中,卻也令得眾人心中一個‘咯 ’,遍體生寒。
連日的暴雨早已將懸崖邊有可能殘留的痕跡都洗刷得干干淨淨,什麼也沒有留下,也無從讓他們判斷此地是否就是伊律瑾最後停留的地方。
啊——
「長公主……」
腳下一滑,夜月渺不但沒有抓住那一抹藍,反而順勢跌落下懸崖。
……。
「染兒,這是什麼地方?」
以伊心染為首,十個人依次拉著前一個人的袖袍,方才能保證不迷失方向。
此時此刻,在他們的心中都有著相同的一個問題正急需伊心染的解答。
在他們的周邊,濃郁到伸手不見五指的霧氣之中,縱使方向感再怎麼強烈的人都會迷失方向,而伊心染又是如何在這片濃霧之中辨別方向的?
又是如何準確無誤尋找到這個山洞入口的。
在他們的正前方,雖然有些瞧不清楚,但隱隱約約的可以確定那正是一個山洞的入口。
「我也不知道。」伊心染搖了搖頭,她是真的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只是冥冥之中仿佛有著某種不可抗拒的牽引,將她帶領到這個地方。
「別想太多,我們進去一看便知。」夜絕塵握緊她冰冷的小手,只覺她的手比起往日更加的涼了。
「在跟陳鳳嬌交手的過程中,我體內的封印再次松動,腦海里總是浮現出許多陌生,可又覺得熟悉的畫面,你們所看到的那些精妙的武功招式,其實都是我在潛意識下比劃出來的,根本不是我的自主意識。」
在她身上發生的離奇事件已經夠多了,伊心染連好奇的感覺都快沒有了。
她只是覺得無比的煩躁。
「跟這個山洞有關?」
「封印已經松了近大半,也就是說我可以動用封印力量的百分之六七十了。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來這個地方,也不知道里面究竟有什麼,但卻可以肯定,在我腦海里浮現出來的那些壁畫,就在這里面。」
「九兒,是那些記錄武功招式的壁畫?」
「嗯。」
「那咱們可真得進去瞧一瞧了。」南榮陌晨一時間來了興趣,語氣顯得尤為興奮。
「我從未來過血月城,更不知道有這麼一處地方,不知為何就到了這里。」
冷冽冷毅秦風接收到夜絕塵的暗示,已然先夜絕塵幾人一步進入山洞,本是查探里面有無危險,進去之後三人倒是異口同聲的驚出聲︰「天,好美的壁畫,好精妙的武功招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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