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夢魘
七年的軍人生涯,她早就疲憊不堪,如今她才只有二十一歲,卻已經無數次從鬼門關繞了回來。
她很少很做夢,可是這天夜里,她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噩夢,夢中沒有任何東西在追趕她,可她只是一個勁的向前奔跑。
在夢的結尾,她好像看到了一抹白色的影子,看身形像是男人,她听到了那個人冰冷的聲音。
他說,沈汐,你敢不敢與我打這個賭。
幾乎是大叫著從夢中醒來,她身上的衣衫都被涔涔冷汗浸透,濕噠噠的黏在身上。
那個夢這樣可怕,讓她不敢再次入睡。
走下床榻,她站在窗前抬頭看著那一輪朔月,清冷的月光照射到她的臉上,這一刻的沈汐是寂寞而哀傷的。
這個不明所以的夢纏繞著她足足三年零四十五天,每每當她要看到那個夢中男子的臉,便會從夢里驚醒,這仿佛是一場永不結束的幻境,她幾乎夜夜與之相會,卻永遠無法觸踫到那人。
三年多以前,沈汐生過一場大病,病的幾乎快要死了,宮中所有御醫都束手無策,為此一向溫和的昆國國主姜維一氣之下怒斬兩名御醫,斥責其不過是一幫庸才,若治不好沈汐,他們全都要提頭來見。
如今回想,她只覺得很奇怪,不過是短短的三年,她卻一點也記不清自己的病是怎樣好起來的,所有人也都對這件事閉口不提。
這場惡疾治愈後,還是留下了一個後遺癥,全因此病隸屬寒涼,患者發病時手腳冰冷,所以此生她都不能接觸涼性的食物和藥品。
這本倒也不打緊,可人在邊關,有什麼就吃什麼,哪里有這樣多的選擇。
尤其是在那些天氣惡劣的漠北,感染風寒都是家常便飯,別的人也許一副驅寒藥,退燒藥就可好轉,沈汐卻只能強撐著身子熬過這段時間,因為她的體質特殊。
沈承之和卿羅小心翼翼的護佑她長大,從小親自為她授課解惑,她不但是武力超群的武將,更是憂國憂民的文臣。
這一夜沈汐一直坐到天微微發亮,徹夜不眠這樣的事對她來說稀松平常。
可人就是一種很奇特的動物,行軍打仗時三天三夜不睡她仍舊可以神采奕奕,可回到了家里,緊繃的神經緩解下來,她才感到這些年積累的疲勞一股腦的襲向了她,難以招架。
第二天清晨,婢女阿香推開沈汐的房門,驚訝的發現自己小姐坐在椅子上,用手撐著臉頰睡得很熟,于是便小心的為她掩好門戶,吩咐家里的其他佣人切勿打擾沈汐。
阿香自小在沈府長大,她的身家背景不算清白,母親不過是青樓之中的歡場女子,而父親壓根不知是哪個無情的嫖客,十幾年前,沈承之無意間救下被親生母親拋棄在小巷中的阿香,將她帶回府里,名義上阿香只是個婢女,可所有人都知道,她的身份地位絕對不同于一般的侍婢。
沈承之寵溺沈汐,將所有最好的東西都留給了她,阿香深得他的信任,很會察言觀色,做事的分寸拿捏得極好,因此毫不奇怪沈汐將阿香當做姐妹看待。
此時,阿香端著本來要送給小姐吃的早點往回走,比起吃飯,沈汐更需要的是好好睡一覺,穿過長廊的時候,她正巧踫上了準備出門的尹清風。
和沈汐一樣,尹清風待下人一向也都是和藹可親,擦身而過時,儒雅的公子小聲對阿香說了一句,總是起的這般早,難道老爺多付了你許多的工錢不成?
只是一句玩笑話,卻足以看出尹清風淡薄的階級觀念,雖然僅僅是一個小小的關懷,卻讓阿香的心里暖了很久很久。
這沈府上上下下,怕是找不出幾個婢女不暗中戀慕著自家少爺,她也不例外,只是她有這個自知之明,況且早在兩年多以前,沈承之已經為他這個沒有血緣關系的養子定下了一門極好的親事,對方是江南有名的鹽商之女,富可敵國。
阿香是個知本分的姑娘,所以她不會做那種永遠不可能實現的美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