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昨日進入丞相府,還讓丞相抱入房,過了夜。」
大清晨,一輛華麗馬車領著若干隨從浩浩蕩蕩地行走于宮城街道上。
「怎可如此?」
「怎會如此?」
「怎能如此?」
期間,這幾句問話不斷自馬車里傳出,聲音里頭的無法置信與憤怒嚇得隨行者個個噤若寒蟬。
「仇沐風,你非得如此跟我作對?」車里,慕容上燕氣黑了一張臉。
一早接到探子回報的他,一刻也待不住,只想立即沖進丞相府去瞧個明白、問個清楚。
早從仇沐風讓皇上擬旨召回容嫣將軍時,他就該察覺不對勁了。
「可惡!」手一掃,他將酒壺掃落,酒香四溢。
「公子,丞相府到了。」隨從謹慎開口,深怕一不小心遭了殃。
哼一聲,慕容上燕一腳踹開車門,推開迎上前來的丞相府總管,大剌剌地直闖而入。
如此行徑嚇呆了一群人。
「慕容公子請留步,相爺還在歇息,請您先至大廳奉茶。」總管瞿牧亦步亦趨地追著,急得臉上冒汗。
一大清早的,怎麼就踫上了這麼一個大麻煩?就算貴為當今太尉之子,也不可隨意闖入丞相府啊。
這丞相府就連皇上駕臨還得先通報禮讓三分,這慕容公子可真是好大的膽子呀。
「慕容公子。」瞿總管急得不顧一切地挺身攔在慕容上燕面前。
「讓開!」慕容上燕看也不看他一眼。
「慕容公子,您不可隨意闖入的。還請移駕大廳,容小的先向相爺稟告。」瞿總管恭敬地彎下了腰。
「我現在就要見他!」他斷然回絕。
「慕容公——」
「煩人!」不耐地,慕容上燕出掌向他。
這一掌,飽含了他無處發泄的怒氣,來勢洶洶,不諳武的瞿總管哪避得開。
「慕容公子!」一聲低喝,一人不知打哪竄出,攔下了慕容上燕的掌,救了瞿總管一命。「相爺說他方起身,若公子不介意相爺此時衣衫不整失了禮,請隨小的來。」
擋下這一掌的男子,體格健壯、肌膚黝黑、眸光炯亮、身手不凡。
瞧了眼眼前男子,慕容上燕將隱隱發疼的手收入袖中,鐵青著臉斥道︰「帶路!」
「公子請。」
見人走遠了,瞿牧拍拍胸口,吁地呼口氣。「若非一縷及時趕至,今日我就得去和我那老伴相會了。」
「不會的,就算一縷不出手,我也會替瞿老您擋下的。」門衛郭虎在一旁比了比招式。
「那方才危急時,你上哪去了?」
「呃……」郭虎搔了搔頭。面對那樣的大人物,他怎敢隨意動手呢。
「馬後炮!」嘖嘖兩聲,瞿牧冷下臉來。「還不去外頭看著。」
「是。」
抬頭一望,慕容公子已行至爺的廂房前。「但願慕容公子可別氣壞了身子才好。」瞿牧忽然面露同情。
跟隨相爺多年,他家爺的能耐他可是一清二楚。
慕容公子如此失禮前來,秉持著「禮尚往來」的爺是絕對不會讓自己「吃虧」的。
他想,他還是先將大夫招來候著,免得到時措手不及。
***
廂房內,花廳里,仇沐風慵懶地側躺于織錦軟榻上。
他衣衫半敞,頭發披散,只手支頤,雙目半閉,似睡非睡,似醒非醒。
「爺,慕容公子到。」一縷于門口通報著。
「進來。」仇沐風低緩的語調夾雜一絲睡意。
「丞相日子過得可真悠哉,此時還未起身?」慕容上燕射向仇沐風的目光如同兩把利刃。
「昨晚有事在忙,今日便睡得遲些。」仇沐風緩緩支身坐起,猶帶倦意的面容上淺笑依舊。「慕容公子一早便大駕光臨,實感意外。」
「意外?」慕容上燕嗤笑一聲。「做了那齷齪之事的丞相,早該料到我的到來,不是嗎?」
齷齪之事?仇沐風眸光稍凝,這話若讓容將軍听見了,不知會如何?
「齷齪之事是指?」仇沐風反問著。
「昨晚,容將軍在丞相府過夜了?」慕容上燕挑明了說。
「這事兒慕容公子從何得知?」這消息傳得可真快。「難不成我丞相府里有慕容公子的眼線?」
心一震,慕容上燕臉色不變,佯裝鎮定。「丞相只需回答是或不是。」
「哦?」仇沐風抬了下眉,這可有趣了。「敢情是皇上授了權,讓慕容公子來質問我的?」
這句話,問得玄機。
盛傳東曜國當今皇上無治國之能卻疑心病重,直至遇上仇沐風。皇上幾乎什麼都听仇沐風的,因此造就仇沐風權勢的無限上綱。
仇沐風儼然東曜國之王,連皇上對他都得禮讓三分。如此謠傳已非一時,而是不爭的事實。
既然連皇上也不敢大聲對他說一句話,那區區一個慕容上燕算什麼?
「你……」明白了仇沐風言下之意,慕容上燕竟惱羞成怒。「你別以為有皇上幫你撐腰,人人都得怕你!」他用力地吸口氣。「公道自在人心,今日我不過是來討個公道,與皇上無關,不需搬出皇上來壓我。」
「討公道?」仇沐風傾斜倚著床,模樣看似慵懶,然望視慕容上燕的眸卻不帶一絲笑意。「我等著。」
好冷漠的眼神……慕容上燕的身不自覺地涼了下。
「丞相明知皇上有意賜婚我與容將軍,為何偏偏奪人所好?」此時的他絕不示弱。
「女人,絕非憑喜好便可任意奪取之物。」仇沐風輕聲開口,語含嘲諷。
「何意?」
「意思是,容將軍一入城便直奔我這兒,甚至在這兒過了夜,她的意願與選擇已無庸置疑。」
仇沐風的話不只讓慕容上燕愣住,連他的護衛一縷也愣了下。
「你之意是容將軍選擇了你?」怎麼可能!
听聞容將軍與丞相向來不合,每回踫面總是鬧得不歡而散,不是嗎?
「有時,事實總是特別殘酷,卻又不得不接受。」他輕閉上眸,將慕容上燕的憤恨排拒于外。
「不可能!」慕容上燕激動上前,卻讓一縷攔下。「我要見她!我要親口問她!她必是被你所迫,我要皇上替我倆主持公道!」
「可以。」仇沐風大方開口︰「你可以見她,但必須等她醒來。」他語調突然放柔且無比曖昧。「昨晚,累壞她了。」
「啊?」慕容上燕張口啊了一聲,臉孔逐漸脹紅成豬肝色。
而一向冷酷的一縷那黝黑臉龐竟也染上一抹紅。
丞相爺還真敢說。
「仇、沐、風!」慕容上燕握緊的拳直發抖。
倘若言語能化作利刃傷人,此時的仇沐風恐怕早已千瘡百孔。
「無需求我,我也會安排讓你見她一面。」無視慕容上燕欲殺人的狠絕模樣,他仍說得一派輕松︰「在皇上面前。」他又補了一句。
「仇沐風。」慕容上燕立誓般道︰「終有一日我會將今日的羞辱加倍奉還!」
睜開眸,隱去盤據眼底的冷意,他在唇畔勾出一抹笑。「我等著。」
「走著瞧!」撂下話,慕容上燕袖子一甩,憤而離去。
「慢走,不送了。」望著那氣得發抖的背影,仇沐風動了動唇,聲若嘆息。「一縷。」
「爺。」一縷抬眸望他,靜候指示。
「你說,我是不是又得罪人了?」
這突來的問話讓一縷有些困惑。「這讓爺感到為難?」
聞言,他笑了。低低淺淺的笑聲不大,卻在一縷心中蕩漾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