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爺,拒霜姐姐說小姐昨夜夢魘了一整夜沒睡好,剛剛才又睡下……」門外,小丫鬟的聲音越來越小。隨之便是安祿急促中帶著不悅的語調,「十皇子親自前來看她,難道要十皇子等著?」
吱——
緊閉的門扇拉開,魚璇璣只穿了中衣,抬頭看著門前的安祿和方才說話的小丫鬟挽香,淡聲道︰「父親這麼早來熹閣,不知所為何事?」
安祿看她神情郁郁,剛想問她身體是不是不舒服,轉念想到一早來的司空凌,語氣不由地沉了些,道︰「陵兒,十皇子來看你了,你換身衣服隨為父前去。」
魚璇璣頷首,進屋換了件袍子就出來,安祿看她衣著簡單不飾珠釵的樣子心頭微有怒氣。司空凌是當朝最受寵的皇子,她這般打扮不僅丟他相府的臉,也會讓司空凌感覺她這般不重視是刻意的怠慢。正欲開口,魚璇璣卻悠然一笑望著院牆外的一眾人,不知意味地道︰「十皇子真是關心陵兒,竟然領著人親自到熹閣來了。」
安祿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前面大夫人領路安順在一側指引下,司空凌帶著貼身侍衛已經踏進了熹閣小小的院落里。安祿捋了捋胡子,眼中浮出片陰騭,側頭瞧了瞧魚璇璣說了句︰「陵兒,你要記著,你是相府的六小姐。相府沒了,你什麼都沒了。」說完一甩衣袖下樓去。
安祿這般警告,難道司空凌是為了相府楓林的死士而來?垂眸,沒想到他的速度這麼快,倒是小看他了。斂去眸中的不該有的情緒,魚璇璣一步步走下樓去。司空凌身上的衣袍仍是昨夜御宴時候穿的,面上還沾有風塵但看那精神還好,此刻正和早先下樓的安祿寒暄著。
「安陵見過十皇子。」魚璇璣上前福了福,「熹閣簡陋,沒有招待客人的地方,十皇子若不嫌棄請到樹下石桌旁坐坐。」
「不用如此麻煩,本殿來一是想探望下六小姐,第二是想問六小姐些事情。」說話間,他似若無意地晃了眼大夫人及一干家僕,安祿適時地給大夫人一個眼色,大夫人會意說了些客套話便告辭了。熹閣的三個丫鬟也各干各的事,小小的院落里轉眼就只剩下三個人。
看人都走開了,司空凌也就沒了避諱,直接問道︰「六小姐,昨夜你在哪兒?」
「十皇子應該知道安陵被人陷害落水,回來相府已是子夜,當然是很快睡下了。不過因為落水一事,安陵夢魘了一夜,方才又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覺。不知十皇子這麼問,是什麼意思?」她低垂著眼簾,語氣有些不順暢地回答。
司空凌盯著她的臉,看她流露出來的疲態不像是作假,黑曜石般淬光的瞳眸閃過一縷狐疑,隨即道︰「也沒什麼,只是寅時時分有人發現相府楓林有盜賊出沒的痕跡,而六小姐的熹閣又在楓林這邊。本殿擔心那些盜賊會對六小姐不利,所以趕早來看看,沒事便好。」
「什麼有盜賊?」魚璇璣佯裝驚訝將聲音一提,滿臉錯愕,倏然她苦笑了聲,喃喃道︰「或許我該慶幸僥幸活了第二次。」
「六小姐多想了。」司空凌仔細觀察她的神色,自然也听出來了這話跟她被人推進太液池一事有關,她的性子有時清冷了些但畢竟還是個弱女。黑亮的雙眸打量著眼前陳舊的熹閣,想起他那次听到關于那些人設計毀她閨譽的事情,也明白了她在相府是怎樣的境遇。
他是皇族中人從小見了太多的勾心斗角,相比之下他更願直面千軍萬馬廝殺,不過很多時候都身不由己。
安祿看著魚璇璣,心頭閃過一絲計較,眸子深處染上點點不快。司空凌的貼身侍衛左岩附耳在他身邊說了幾句話,司空凌向安祿告辭,走了兩步又折回來。「這地方太危險了,丞相大人還是給六小姐安排個好住處才是。」
「是是,老臣明白。」安祿听他這麼說,一臉誠惶誠恐恭送著司空凌離開。
也正是因為他這句話,魚璇璣很快就體驗到了什麼事咸魚翻身的待遇。
碧瑤閣,相府中僅次于大夫人的蘭園的樓閣,因樓前一方水池中種滿奇異浮水花草四季花開不敗,碧水瑤瑤而得名。樓閣精致,屋中擺置華貴,粗使內侍丫鬟嬤嬤加起來有三十二人之多,粗紗衣裳換成了綾羅綢緞,三餐茶點每樣都是山珍海味,不過幾日便讓人感覺快活賽神仙。
拒霜看起來很開心,魚璇璣對此卻沒表現出什麼高興。霍盡、死士等的出現打亂了她先前的布局,讓她提早被相府所有人甚至是司空凌他們注意到了,雖然有被人發現的危險但她覺得這也算是個機會。
「小姐。」碧瑤閣二樓,雲姑站在樓口走廊的月亮門前站定,抬頭正瞧見離門三尺遠下垂的珠簾後一身紫藍色右衽長袍的魚璇璣。
「進來。」魚璇璣拿著手中的山河圖冊,墨玉眸幽光閃閃擰出些許沉抑。
雲姑看她似有心事,想問她但看她這神色便沒有問出口,從袖中掏出一個小瓶子地給她,「小姐,這是混合了柳葉桃花瓣做成的燻香。」
魚璇璣取了瓶塞聞了聞,淡淡道︰「很好,雲姑你以後就到碧瑤閣來當差吧。」
「這……」雲姑擔憂地望著她,若她來了碧瑤閣其他人都知道了她是魚璇璣的人,到時想暗地下想調查什麼事恐怕沒那麼容易了。
「碧瑤閣人多嘴雜,需要人教。」她明白雲姑的意思,相比之下把碧瑤閣整治好才是當前首要,畢竟拒霜壓不住那些人的。
雲姑知她心里已經有了決斷,也就不再多說,看她沒什麼吩咐就告退下去。魚璇璣聞著瓶中幽香,眸中閃過一絲狡黠。
夜黑,天氣有些沉悶,像是要下雨一般。下人院的房間陸續熄了燈,四周靜悄悄的一片。突然,一聲尖利的女人叫聲淒慘響起。
「啊,不是我……」
房間里的丫鬟們被驚醒推窗,卻見管事柳兒披頭散發從房間里沖出來,口里還大聲慘叫著朝著院子外面跑。眾人嚇了一大跳,速度快的人趕忙披著衣裳追出去。
「管事,你別跑了,快停下。」丫鬟們在後面跑的上氣不接下氣,柳兒看見有人在追自己,神情更加恐懼想也不想就直往前跑。不想撞翻了花園的花盆,腳下被一絆噗通一下摔了個狗吃屎,額上鮮血汩汩直冒卻渾然不知。丫鬟們趕緊圍上來,柳兒蜷縮成一團大驚失色地喊道︰
「不要找我,不是我殺你的,你不要找我索命……」
丫鬟們被她說出來的話驚到,全都愣愣地看著地上瘋魔般的柳兒,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辦。地上的柳兒嚎啕大哭起來,「嗚嗚,我錯了,我不該打你,你都死了我不該打了,求你別打我……」
「老天爺,她在說什麼啊?」丫鬟們已經被驚到說不出話來,這個凶悍的下人院管事殺了人麼?
一眾人不知所措,聞聲聚集的丫鬟僕役越來越多,听到動靜趕來的安順忙喊道︰「快,你們把這個瘋女人給我拿下。」大晚上的不睡覺在府內吵吵鬧鬧,引得主子們不滿那他這個管家可就做的失職了。
蜷曲在地上的柳兒一臉血淚,神情呆滯,被兩個護院提起來後,突然狂躁地對周邊人拳打腳踢,歇斯底里地喊道︰「安陵,不是我要打你,是她指使的,她還說要讓你死後投不了胎只能做孤魂野鬼。你不要找我索命,不要找我……」
「快把她打暈!」安順震驚大喊,護衛抬手在她後頸上一砍,大喊大叫的柳兒終于安靜。安順鐵青著臉,對著在場的人呢一吼︰「今夜的事誰也不準說出去,要是外人听到什麼風聲壞了相府的聲譽,就不是找牙婆賣出去那麼簡單了。來人,把這個瘋女人關進柴房看守著,等夫人明早處置。」
「都散了都散了。」內院管事趕緊將人驅散,領著兩個護衛拖著被打暈的柳兒下去。安順面色沉沉,心頭第一次有了些忐忑。
丫鬟中一個水紅裙女子避開眾人瞧著四下無人,撩開裙角疾步快走。她身後,一道暗影如鬼魅般不遠不近地跟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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