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天際那一彎紅霞隨著夜色的來臨而褪去,世界陷入一片混沌黑色中。
庵堂廂房中,燭光晦暗影綽不定,夜風帶著迷迭香的淡淡香氣從半開的窗口吹進來,滿室芳馨。
「你是誰?」在暗光中掩藏了眸色的霍盡悄然坐在床沿上,凝視著還在昏睡的她喃喃低語。腦中又晃出白日里拿到的那張魑魅圖,還有圖上偶變的鬼臉,不由地想起她廝殺群狼時那雙血紅的眼。不知為何,總感覺那雙眼楮跟圖上的眼很相似。
那次北邙山初見魚璇璣和後來幾次相遇,他只是覺得她有獨特之處,便讓青鳥傳信去問那人,卻從未想到會跟魑魅搭上什麼邊。他這人不信神佛鬼怪,心里也覺得這事太過荒唐,可就是難掩心慌。
現在的她,何止是謎那麼簡單!看著她,眸色幾變。
思忖中,魚璇璣細長的眼睫顫了顫,那盛滿清華的眼也跟著拉開。霍盡飛快收斂了自己凝重的疑惑,低聲道︰「醒了?」
她眨眨眼往外一看,用手撐著床坐起來,頭腦有些昏沉。抬首,瞥見如山般坐著的霍盡,繞開他下床穿好鞋子,朝門外走去。
「現在連一句話都不屑回答我?」霍盡的聲音孰地涼冷,不帶一絲溫度,迫人的凍寒讓屋中的溫度霎時低了幾分。
魚璇璣面無表情沒有回頭,連片言都未曾留下,拉開門雙臂一展踏著風飛出院子,融在黑色的夜里。
「該死!」听著門扇的吱呀聲,霍盡面色陰騭,低咒一聲跟著追出去。這死女人這樣漠視他,她會為此付出代價的!
乘著風一路飛馳,全身舒爽,完全沒有了白天時候的痛楚。青藍色的身影攜著夜光,直奔早上下馬車的地方。若她孤身出來倒好,可拒霜還在那里等著,她必須帶著她一起回去。只是當她匆匆趕到那里時,四處空無一人,連送她們來的馬車都不知到何處去了。
月上天幕,新月發出明亮的光輝,瑩瑩微波翻浪,傾灑了一湖月華。千波湖靜謐浩淼,隱約地仿佛籠著一層薄薄的霧氣,倒映著天上那輪月,更顯得寧和清靜。
發生什麼事了?心頭閃過一絲不好的感覺,轉身朝回炎京的方向而去。然而,她才邁出一步,前方憑空地從天上落下五個全身黑衣短打的蒙面人,齊刷刷地一擰手臂,劍光迎著月光折射出刺眼的寒芒落在她臉上。
找死!她眉尖輕蹙,雙手手指一張,後背墨發張狂飛揚。無血容顏煞白如鬼,雙眸陰戾可怖。
腳尖輕點,一式空山折月手朝著站成一排的黑衣人襲去。十指指尖尖如芒刺尖刀劃過閃著森冷的寒光,兩個黑衣人躲避不及當即斃命,沸騰的熱血從身體中噴出濺了一地鮮紅。其余三個人呈扇形包圍舉劍攻來,墨玉眸中殺機大起,腳上一個飛踢直襲前面黑衣人的腰,身體往後一傾手指夾住兩黑衣人斜刺過來的長劍,鏗鏗兩聲,兩把長劍悉數折斷。身體如魚往後滑過,手臂上抬成一條直線,一道白光快如閃電般閃過,兩個黑衣人驀然站定。
下一霎,那兩個僵定的身體轟然倒地,脖頸上血水噴涌。受傷的人眼見著同來的五人眨眼死去,怒目大睜一個鯉魚跳站起來,正準備朝她背後刺去。一道輕微的破空聲從後傳來,眼前跟著白光一閃,利刃插入頭骨腦袋一痛,濃稠的血液順著前額後腦汩汩流下。黑衣人眼帶驚恐,雙腿一軟噗通一聲倒在地上。魚璇璣側轉身,正好看見一身黑袍幾乎融在夜色中無法尋到的霍盡。
從西而來的風幽冷里卷著湖邊泛著水汽的血腥味吹起她背後散亂的發,沐浴著月光的臉更加清冷了。
「這些人是來殺你的。」十分確定的語氣,同時又帶著點懷疑,什麼人想要買凶殺她?
魚璇璣橫了他一下,蹲在幾個黑衣人身上找了找,竟沒發現什麼能代表他們身份的東西。心中困惑,這些人武功雖不是特別高,但能請得動他們的人想必也不簡單,可為什麼沒有半點有價值的東西。
「別找了。」正當她想看他們用的兵器時,霍盡從黑暗中走出來,停在她跟前將她拉起來。他冷冰的手掌抓著她的手腕,有些緊讓她都感覺到了寒氣。她抬頭,卻見他嘴邊噙著絲絲好笑地道︰「這些人是無影閣的二流殺手。」
「你怎麼知道?」扳開他的手,留下一個冷漠的側臉。無影閣,她在付翠樓時听人說過,那是天訣最大的殺手組織。據說每個殺手都有掛牌價,出什麼價只能找什麼樣的殺手,一般情況下只要是無影樓出手絕無意外。無影樓中,只有一流殺手有證明身份的銀牌,二流殺手不上榜只接一些比較容易的暗殺行動。
霍盡沒介意她的疏離,淡漠道︰「我看過他們殺人,所以知道。」
原來如此!她面色發沉,到底是誰想要殺她?找一些二流殺手來殺她,那人真是把她想得太嬌弱了!
「看著天色你要是再不回相府就該遇見麻煩了。」藏在夜色中的雙眸浮出絲許嘲諷還有深深的復雜,望向立在月輝中的她,沒忍住地皺眉。
這般寂冷防備,難不成他還會害了她?
「與你無關!」她不齒地掃過一地的尸體,面帶霜雪冷聲相對。她的確該回去了,但用不著他提醒。
霍盡眼眸一眯,在月光逆射下暗藍色的眼瞳竟似帶著幽幽藍光,滿帶瑰麗妖冶。不由分說走過去,大掌抓起她的右手,十指交叉緊緊握住,直逼她的眼眸,低斥道︰「安陵,你在挑戰我的極限!」
「挑戰?呵呵!」她勾唇,嘴角泛出一個笑的弧度。幽深的墨玉瞳裝滿了挑釁,曖昧地靠近他,手背輕擦他的下頜,調笑道︰「我就挑戰了,你要怎樣?」
「怎樣?」他右手一勾將她帶入懷中,手掌箍筋她的腰,俯身下來用自己泛著幽藍光澤的瞳眸凝視著她。縷縷暗香浮動,殷艷的唇輕擦過她的鼻尖,笑意繾綣。「不如留在我身邊,一生一世慢慢挑戰,我隨時奉陪!」
暗藍雙眼透著無邊的魅惑,輕軟的語氣似戀人呢喃的情話悅耳異常。他的身體比普通人冷些,可撞擊在她臉側的氣息卻似鐵水般灼燙,就連那慣常冰冷的手都透著淺淺的暖意,隔著衣料揉燙了她的肌膚。嘴角那抹笑如一頁鴻羽輕輕騷過心際,撩撥得心尖兒輕輕顫動,無言以舒其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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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有領養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