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殘月彎彎,幾點孤星點綴。浪客中文網更深夜重,涼秋的寒氣隨著夜色的深沉而越發凝重起來。
桐封王府主院,檐下掛著幾盞稀零的燈籠,夜來風吹來燈光忽明忽暗。亭屋中跳躍燭火的光影里,一襲素色花緞錦袍的司空玨靜靜地坐在青花瓷圓桌旁,蔥白優美的手執起酒壺傾斜著一個不高的弧度,泉水般清冽的美酒從壺嘴中以瀑布飛落之姿注入小巧的白玉酒杯中。淡淡酒香彌漫在周遭,就是那花圃里的玉簪花朵也似乎被酒香所誘,徐徐張開花瓣。
舉杯輕抿,酒入喉中卻是枯澀無味。若女子般秀致的眉微擰,旋而在花瓣般抿著的唇畔綻出一絲令人看不懂的笑意。
「王爺,天晚了還是早些回去休息吧。」站在廊下觀察了他多時的巽風輕聲走到他身側,看他這般心頭劃出絲絲無奈和感傷,他每年這一天都會這樣子。
司空玨抬頭望著天上,那輪下弦月就那麼孤寂地掛在黑漆漆的夜幕上,入骨清冷恍若某雙似曾相似的眼。抬手將酒杯送到唇邊,又是一抿,道︰「巽風,你說皇上的身體好些了麼?」
皇後召集皇子為襄惠帝換血,又找他要了千年雪蓮,事後他親自派人去查了才知道襄惠帝中的毒是當世三大奇毒之一的神仙散。中這種毒的人基本上是無藥可救,能活多少時間不過是看造化。
皇儲未定,朝上本來就有官員結黨。皇後雖表面上做出為大局著想不把襄惠帝中毒的具體消息散播開去。可百官也從召皇子采血其中能看出端倪來,這毒絕不簡單。一旦皇帝駕崩而沒有名正言順的新帝繼承人,天訣必將陷入一場極度的混亂中。屆時,虎視眈眈的帝月和星池絕不會放過這一大好時機,天訣即使不亡也會半壁江山失落。
他想,若真是自己預測的那樣,襄惠帝到了九泉之下也不得瞑目吧。
「王爺,中神仙散生死不過早晚的事。屬下本不該議論這些,但此事憋在心中久矣,不吐不快。」巽風側眸瞧著這個他誓死也要保住的主人,道︰「皇上疼愛王爺不假,但屬下覺得皇上有利用王爺的嫌疑。」巽風本想說皇帝在利用他,但想到襄惠帝和司空玨之間如父如子的關系沒有說得那麼直接。
「帝國南方有蠻荒之地的風族和天訣的疆界之爭,各地每年都有天災民亂,暴政酷吏之事更是時有發生。朝堂上如何,王爺你比任何人都清楚。皇上是對你比任何皇子都好,但若是真心就不該召你回來。王爺您本來在桐封好好地呆著,說不定以後會像郡王妃想的那樣娶個王妃寧靜安和地過神仙眷侶般的日子。可皇上一道詔書讓您回來,面臨的是什麼?」
「俗話說,你不惹麻煩,麻煩卻還是能找你。王爺你本來就無心權力,可那些皇子們卻不會放過你。你若是不站在任何一方,那麼就會成為全體皇子的絆腳石,他們想的只是對你除之而後快。屬下認為,皇上讓你回來其實就是讓你成為眾矢之的,然後他便可趁機剪除有二心之人。」
巽風之父乃是惠郡王司空明的心月復,司空明死後其父一心看護郡王妃蘇穎和她月復中未出世的孩子。可就在蘇穎即將臨盆之際,他的父親突然消失了。十二歲的少年便擔起了父親的職責,守護著剛出生不久就喪母的司空玨,這一來便是二十一年。對于司空玨,巽風看得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自是容不得旁人傷害他半點。
「……」巽風一番話里夾著些義憤填膺,司空玨听著只是抿唇飲酒,沒有附和或是辯駁什麼。他怎會沒想過巽風說的可能,只是憶起幼年時襄惠帝對他的好,便選擇暫時忽略了這點。
他非襄惠帝的親子,得他這麼多年的寵愛偏袒,心底其實挺復雜的。他看不出襄惠帝對他的好摻雜了其他的成分,若他這些年的恩寵都是做戲,那麼這個帝王當真是城府至深令人悚然,倘若輕舉妄動很可能粉身碎骨。他這一生只想寧靜度日卻被卷入這般紛紛擾擾中,心里對那種安逸生活就越發渴望,果然得不到的永遠是最好的。
「王爺,等這件事過了我們就回桐封吧。」巽風看他面上似有松動的痕跡,建議道。
司空玨悠悠一笑,恍若開在月下的潔白玉簪花,清雅高貴。「既然來了,就把事情做好再走。巽風,現在已經不僅僅是皇子奪嫡那麼簡單了。帝月的人也攙和進這件事里,我總覺得赫連燼就在離我們不遠的暗處看著這些事的發展。」
他從桐封回來炎京,御宴上便有竊賊入宮盜了國璽和星池國進貢的極品火靈果,之後無名死士尸體的出現,白逍的出現以及自己被刺殺,國璽又在他的王府中被人找到。如今襄惠帝和司空凌被刺牽扯出帝月赫連燼,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今夜竟還有大皇子司空賀夜會霍都……
這一樁樁一件件好似有著千絲萬縷,卻總是讓人看不清楚內中如何。
巽風眉頭皺得厲害,道︰「王爺為何這麼說?」據得來的消息,帝月燼王赫連燼現在還在趕來炎京的途中,怎麼會在他們身邊的暗處呢?
「直覺。」司空玨遙遙地觀望著夜空,臉上浮著棋逢對手的笑意。「本王從來都沒有低看過那位名動寰宇的戰神王爺,即使他不在炎京很多事也能利用別的手辦成。將來天訣內亂,此人必是大患。說不定國璽在王府中找到,還是他送本王的一份大禮呢。」他咬重本王二字的音,听得巽風心里怪異得緊。
「王爺,那這赫連燼決不能留著。」天訣不管是誰做皇帝都是帝國內部的事,赫連燼想從中作梗削弱天訣,但凡有血性的人都不會坐視不理。況且傾巢之下安有完卵,要是天訣真的滅亡了,他們就都成了亡國奴了。
抬起的眼瞳對上殘月清輝,司空玨嘴邊笑意冷淡又夾著自嘲般地道︰「這大陸上容不得最強,這次是赫連燼,下回或許就是本王了。」
他們兩人雖未謀面,卻是當世稱道的並肩強者。三國中天訣和星池不能留著強大如斯的赫連燼,帝月和星池又怎麼容得下跟赫連燼齊名的他?就算兩國能留下他們,可國中想要他們死得卻是不勝枚舉。他跟赫連燼境遇不同,但在踏向皇權的路上經歷卻是相似的。
惺惺相惜!巽風瞥到司空玨此刻的神情,腦中最先閃出這四個字。
「那我們該怎麼辦?」一想到冰窖里的死士尸體,巽風只覺得頭疼外加憤怒。
「既然他要來了,我們也得準備份禮物。」司空玨精致如畫的臉上淡出淺笑,只是那淺棕色的眸子里閃過的卻是森森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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玨已經感知到了小燼燼的某些事情了,這兩個男人已經暗中較勁兒了,誰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