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模著閃亮如鏡的車窗,臀下坐著舒適柔軟的真皮座椅,左茜熙的心神直到快抵達目的地的前一刻,都還是怔忡詫異的。
「怎麼樣?這輛車你坐得還習慣嗎?」貝邦德流暢地轉動方向盤,縱然身上穿著並非精品名牌,但他那出身名門、與生俱來的貴雅氣質,與這輛車給人的氣勢完全相輔相成。
這是一輛限量款藍寶堅尼,價格非常、非常、非常的昂貴,絕對不是她這種靠著微薄板費糊口的小老百姓能夠享受得起。
「阿德,你……」她猛然回神,才想質問他,哪來這麼多錢買下這輛藍寶堅尼,嗓子卻突然一噎。
她怎麼忘了?他可是好萊塢金童,光是一部電影片酬就好幾千萬美元,更別提票房分紅,還有他代言精品或拍攝廣告的驚人代言費,足以讓他一輩子吃穿不愁。
區區一輛藍寶堅尼又算得了什麼?只因為太長一段時間都把他當成平凡人看待,盡避還記得他的身分,平時吃穿用度也多由他搶著付帳,但是他穿著平價服飾,吃的喝的都和她一樣,她感受不到一絲奢華氣味。
而現在看他駕輕就熟地開著這輛藍寶堅尼,那種他是生活在鎂光燈下的大明星的真實感于焉涌現。
目光又投向駕駛座上那張俊顏,她心底說不上是什麼滋味,好像在兩人之間看到一道無形卻清楚的阻隔線。
「你要帶我去哪里?」這兩日來發生的沖擊太大,她開始對眼前的一切產生懷疑,害怕自己還在夢里沒醒來。
「到了你就知道。」貝邦德笑睞她,一個帥氣的轉彎後,藍寶堅尼駛入一座有著花園前院的高級別墅。
他停好車,引擎熄火,看她怔怔望著前方矗立的別墅發呆,笑了笑,下車繞到她那一頭,開了車門拉她下來。
他將她帶到別墅門口,將房子的鑰匙交到她手里,空氣中飄來一股嶄新的味道。
她一震,惶然地扭頭看他。「這又是什麼?」
他微笑,像在模寵物一樣地輕揉她的發頂。「當然是給你的。」
「給我!」她傻掉,兩眼瞪著面前的豪華別墅。「無緣無故,你為什麼要買房子給我?」
突然,一堆奇怪的念頭像跑馬燈一樣,瘋狂地涌入腦海。
好萊塢巨星不小心睡了小粉絲,內心懷疚,大手筆買車買房堵小粉絲的嘴……左茜熙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將鑰匙塞回給他,轉身走下上了蠟的花崗岩門階。
一只手忙將她拉回來,貝邦德皺著眉心,對她一臉難堪又委屈的表情不解。
「怎麼了?不喜歡這里?沒關系,那換一間。」
「我不要。」她咬唇,眼底有怒氣。
「為什麼?」他眉頭皺得更緊。
還問她為什麼?「跟你發生關系是我自己心甘情願,我不會告訴任何人,也不會找媒體投書爆料,所以你大可放心,不必買車買房來安撫我,我不需要這些東西。」
貝邦uo讀艘幌攏??牘?蟛胖沼諗?宄???此?蠡崍慫?撓靡狻 br />
老天!這還是他第一次買房送女人,對方沒感動抱著他狂吻一通也就算了,竟然用著一臉委屈又快落淚的表情瞪他?
大手撫住前額,俊美的臉龐牽起一道被打敗的無奈笑容。
「茜,你可以對自己再有自信一點嗎?」他嘆息,伸手將淚水已在眼底旋轉的女人摟往懷中。
「我沒有要你負責什麼!你不必感到內疚,或是擔心我會到處亂說……」她掙月兌他的雙臂,一顆淚珠滑下面頰。
「還記得二十分鐘前我對你說過什麼嗎?」他抬起手指拭去那滴揪疼他胸口的淚水,卻被生起悶氣就很倔的女人拍掉。
「我不記得了。」她別開臉,滿肚子委屈。
「我說,我要你跟我一起回洛杉磯。」他捧正她的秀顏,為了配合她嬌小的身高,高挺的身軀往前彎低。
那為了心愛人兒而彎身的姿態,就像一棵偉岸的大樹守護一株嬌弱的花兒,令她鼻頭忍不住一酸。
是在作夢嗎?眼前這個俊美又多金,愛慕他的女人擴及全世界的蜜糖先生,居然用著全世界都沒她來得重要的眼神,深深地凝視她。
她可以大膽幻想嗎?這個連挑個眉頭都可口得讓人垂涎的性感俊男,很可能真的愛上她了……
「那你為什麼要買房子給我?!」她吸吸鼻子,氣問。
「因為這里是你的根,你生長的地方。還記得我跟你說過,小的時候我曾經在台灣跟外婆住餅一段時間嗎?」
見她點頭,他柔笑,接著往下說道︰「我喜歡這里,也懷念那段愉快的回憶,所以才會來這里平靜自己。」
原來如此……她恍然大悟地听著。
「一直到遇見你,我才終于可以喘口氣,得到像平凡人一樣的尋常對待。」
這樣說起來似乎有點怪,畢竟誰不希望自己是特別的?走到哪兒都能受到特殊待遇,只有他,這個紅極全球的好萊塢金童,才會渴望平凡人的生活。
「你救了我,而且不求回報地請人醫治我,還讓我賴在你那里不走……」呃,怎麼越說他越像是個地痞無賴了?貝邦德自己听了都想笑。
左茜熙卻是滿臉通紅地瞄著他。「你也有付錢啊,每次去超市買生活用品,或是繳房租的時候,你都搶著幫我付。」
「我不在意那些錢,我在意的是你。」他熾熱的眼眸盯得她胸口一陣據動。
「阿德……」她不知所措地低下頭。
「從我還沒認識你以前,你看見的,就是別人看不見或者不想看的那個我。」他伸手一探,讓連耳根都羞紅的小人兒倒向他懷中。
「那只是踫巧而已,說不定也有其他人看見……」她不敢居功,臉頰紅透,語氣慌張又有點飄飄然。
「說不定,誰知道呢?但是上帝偏這麼巧,讓我來到台灣,讓我受傷,又讓你把我撿回家,又這麼剛好,被我喜歡上你。」
「剛好?」她突然拉長尾音,杏眼瞪得圓滾滾。
「不是剛好。」他笑容頓了一下,不疾不徐地改口,「是從我睜開眼楮看見你的那一刻,我就產生一種特殊的感覺,所以我才決定留下來。」
嗯,這一刻,他突然慶幸自己不是空有外表、內無演技的花瓶演員,掏出真心跟女人談戀愛這可是人生頭一遭,對待真心愛上的女人,在經驗值是零的狀態下,實在很難事先分辨女人不喜歡听的話有哪些。
「那是什麼感覺?」某人入圍奧斯卡的演技顯然奏效了,她又回到先前那種期待又怕受傷害的雀躍心情。
「認真說起來,是一種預感。」演過一堆肉麻兮兮的愛情文藝片,人生初次上演真實版,他竟然興起一股莫名的緊張,一身古銅色的肌肉跟著緊繃起來。
「預感?」她緊張地眨巴著大眼瞅著他。
「一種……我可能會愛上這個女人的預感。」他低下頭,趁其不備親了她微張的小嘴一口。
火雲迅速布滿那張秀氣的小臉,她將臉埋進他的胸膛,兩手扯住他衣衫下擺,昨夜親密的纏綿畫面,又一點一滴傾入腦海。
「我不想再看見有人欺負你,就算那些人是你的親戚也一樣,但是我知道,要你離開從小生長的地方,這個要求很自私,而我,也想要在台灣留有一個家。」
他停頓了一下,輕拉開她,讓她不由自主地抬起頭看他,兩雙眼楮直深深地相觸,像有無形的絲,將兩人纏繞在一起。
「我們兩個都想要一個家。」繞來繞去,他終于下了結論。
「家?」一雙茫然的大眼突然起霧,她幽幽地喃語,好像那是一個很抽象、很遙不可及的寶物。
「你看。」他拉她回到屋前,將鎖打開,牽著她的手走入。
剛完工的豪華別墅,挑高兩樓高的寬敞大客廳,具現代感的設計,一切安裝就緒的電器產品,看上去就知道價格驚人的高級家具……種種的一切,加上圈圍住這里的溫暖空間,全都構成了一種溫暖的意義……家。
升上大學那一年,她從舅舅家搬出來,住進學校宿舍;畢業後,又從宿舍搬到現在住的頂樓加蓋鐵皮屋,她省吃儉用,努力在自己可以承受的壓力範圍內,靠自己的能力賺錢存錢,看著存折簿里的數字像蝸牛一樣慢慢往上爬,就是因為她想要一個自己的家。
有前院,可以種種花草,可以烤肉,有好幾層樓,可以隨心意布置。
最重要的是……要有家人,真心愛她、願意呵護她的家人。
突然間,這一切就像變魔法似的,在她眼前發生了。
「茜,你真的不喜歡這里是不是?」見她兩眼茫然,目光不停在屋內梭巡,他開始擔心了。「沒關系,還有很多選擇,這次我直接帶你去挑……」
焦慮的聲音忽然停頓,他低下頭,看著撲進自己懷里的柔軟身軀。
「謝謝你。」她的臉完全埋進他胸口,很快地,他胸口就泛起一股濕意。
他把她弄哭了!
「怎麼哭了?真的這麼不喜歡?」貝邦德更焦慮了,眉頭皺得像腌過的菜干。
「不是……我喜歡這里……」語焉不詳的破碎嗓音飄出。
「那你為什麼哭得這麼傷心?」以前拍過的那些愛情電影,通常到了這一幕時,女主角應該是狂喜地跳到他身上,又抱又親才對,怎麼會哭得慘兮兮?
貝邦德好頭痛。唉,電影和現實人生果然有一段不小的差距。
「我喜歡這里……也喜歡你……可是……」突然冒出一個好大的哽咽。
「我想要一個家……一個屬于我的家……還有真正愛我的家人……」然後,把他身上那件無印良品買來的襯衫當成衛生紙的女人,忽然抬起頭,淚水汪汪地看著他。
「可是……你又不是我的家人……」原本陷在愛情電影模式的男人忽然一個激靈,瞬間回過神,眉頭皺得可以夾死好幾只蚊子。
「我不是你的家人?」貝邦德下顎緊繃,開始磨牙。「我問你,每個一三五倒垃圾的人是誰?」
「你。」
雖然他戴著粗框眼鏡偽裝自己,但那高壯的體格,散發強烈費洛蒙的男人味,眼鏡掩不住的俊朗輪廓,全讓附近的歐巴桑們瘋狂。
「醬油、鹽巴用完,是誰去跑腿買回來?」挑眉。
「你。」
有一次生鮮超市的女工讀生,還為了搶著幫他結帳而當場打起架來,這個男人就算不當蜜糖先生,還是可口得讓女人搶破頭想接近。
「你吃不完的飯菜,都是誰幫你解決?」俊顏牽起得意的微笑。
「你。」小人兒紅著臉。
「你生病的時候,是誰抱著你去找姓季的臭小子?」
「你。」臉兒冒著熱氣,紅暈更深了。
「你半夜睡到一半,把被子踢到床下,是誰幫你蓋好的?」
「你?」難怪她老是覺得半夜有一雙眼楮盯著自己!
貝邦德毫不心虛地對她綻笑。「最後,請問你,以上本人的所做所為,除了家人這個稱呼以外,還可以稱作什麼?雞婆的室友?好管閑事的陌生人?」
左茜熙吸吸鼻子,語氣弱了下來。「好吧……你這樣說也有道理。」
貝邦德嘆了口氣。「我要你把我當作一個平凡人看待,但不是要你連帶地把我其他面都看扁了。」
「我沒有啊……」
「我是人,我也有感情,我也有,我不是住在黃金屋里會發亮的肯尼女圭女圭。」
「你不是肯尼,你是讓女人瘋狂的蜜糖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