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九九整個人躺在床上，顯得很脆弱，讓人很是心疼。
她的面容很安靜，長長的睫毛，在眼窩下面，打下來一層陰影。眼楮緊緊閉著，嘴唇發白，額頭上冒出一層細細的冷汗。因為少了眼神，整個人看起來，少了原有的紅潤，多了幾分蒼白。像一朵無辜的花朵，接受著病魔的摧殘。
方以恆坐在床沿邊上，握著她冰冷的小手，默默的注視著她的容顏，微微顫抖的手泄露了他不安的內心。
井顏跟戰海陵站在旁邊，大氣都不敢出，等待著東方的診斷結果。
東方的臉色並不好，緊抿著唇瓣，表情有些沉重。
收起听診器，放在盒子里，開了藥物單交給戰海陵，讓他去醫院拿藥。戰海陵一看，都是些補品來的，狐疑的看著他。
井顏感覺兩人的表情都有些怪異，也湊上去看。
方以恆心都提到嗓子眼，說話的聲音都帶著一抹輕微的顫抖「她怎麼了？」
東方扯了扯嗓子，不滿的看著他，方以恆覺得有些莫名其妙，換在以往，給他十個膽他也不敢這麼看他。
「老大，您這叫愛老婆，疼老婆？」東方怪里怪氣的說道。
方以恆的心緊了緊。薄唇微微拉扯，喉嚨一股苦澀感，想說的話卻怎麼也發不出聲。
井顏覺得不對勁，抬腳踢了一下東方的小腿，示意他別再火上添油。沒看到他本人都緊張得要命嗎？她發誓，東方要是再說一句廢話，方以恆絕對二話不說把他扔出去。
東方也覺得大概差不多了，才斂了斂神色，拍了拍他的肩膀「都懷孕的人了，還不安分。你也真是的，還自詡很愛她呢，連她懷孕都不知道。」
沒有等到想象中的噩耗，稍稍錯愕，瞪大眼眸盯著他。
東方一陣悚然，要不要這麼可怕，他不就是跟他開了點小玩笑嘛！大哥，能不能別盯了，都快盯出洞了。
井顏在一旁，臉上樂得都快可以開一朵花了，無視某人的求救，徑直走到床邊，幫她抹開因為冒汗而貼緊在臉上的頭發。
心里暗暗想道，要是喬喬知道了，該很高興吧。
估計又要跟她搶誰當干媽這回事了。
錯愕過後，則是欣喜、狂喜。席卷著他的五官，乃至感官。
雙手顫抖著，抓住東方胸前的衣服卻是緊緊的、狠狠的。
笑得有些傻氣，卻仍舊不失本身的魅力，「你再重復一遍。」
東方覺得渾身發毛。
他能不能不笑，天知道一個平時吝嗇于笑得人，突然間笑得像個孩子一樣純粹，多嚇人啊。
手慢慢的覆蓋在方以恆的手上，慢慢的移開，「老大，有話好好說，好好說。」千萬別動手動腳。
「您的確是要當爸爸了。」
這時候，東方不知道的是，他在方以恆的心中，形象是多麼的高大，聲音猶如天籟，傳進他的心間。
蕭九九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中午時分。
陽光正好，透過落地窗，灑落一地溫暖。
長長的睫毛微微顫抖著，然後緩緩睜開，臉色很蒼白，下意識用手腕擋了擋眼楮。
翻個身，背對著窗戶，陽關灑落在她的後背上。
頭上還是有些隱隱作痛，按了按腦門，試圖減輕點疼痛。
突然想到昏睡前的那一幕，不禁有些訝然。
這是怎麼了，明明先前還好好的，怎麼就暈倒了。
以恆呢？估計嚇壞了吧。雖然當時昏迷，當時還能听到他震怒的一聲吶喊，慌張、不安、驚恐。
短短的一聲怒喊，包含了太多太多隱忍的情緒。
方以恆進門的時候，就看見她滿臉愁容，端著雞湯連忙走過去，把湯放在桌子上，走到床邊，墊了兩個枕頭，讓她靠著。
「老公，我怎麼了？」看著他，眼神帶著幾分迷惑。
像是沒听見她的疑問，把頭埋進她的脖子里，遲遲不曾離去。
蕭九九被憋得有些無法呼吸，微微動彈了一下，卻仍舊被他抱住，緊抱著的動作，卻有了些許松動。多了幾分溫柔，幾分柔情，幾分愛戀。
方以恆微微閉著眼楮，慢慢平息著自己的呼吸。
「老婆，你懷孕了。我要當爸爸了。」他的聲音低沉中帶著雀躍。
她清楚的感覺到，自己的脖頸中，有了濕漉漉的感覺。
只是一滴，慢慢的滲入了她的血脈，融入了她的心口。
蕭九九全身再也無法動彈，甚至已經忘了呼吸。
陽光灑落在相擁且僵硬的兩人身上，許久之後，蕭九九才啞著嗓子，不可思議的說道「老公，你騙我的吧。我前幾天才來的月事，你忘記了嗎？」
方以恆一愣，蕭九九並沒錯過他眼里一閃而過的一絲濃重的愧疚。
東方說，前幾天就有小產的現象，加上身體不是特別好，要留住這個孩子基本上是很難的，現在保不保得住還不好說。
還說，最好這一胎還是先不要了。要是萬一一個弄不好，以後對她本人，受害也是非常大的。
他要怎麼跟她解釋，那是小產現象，萬一要說了，她該有多難過。
斂了斂正色，松開了她，輕輕的把她放在枕頭墊上。
並沒回答她的問題，端起雞湯，每一勺子都要小心翼翼的呼著，生怕燙著她，動作極致溫柔，眼神都能滴出水。
剛睡醒，喉嚨還是泛著苦澀，本來想搖頭拒絕。又想到他剛才的情緒很不對勁，反倒乖巧起來。
喝完後，方以恆又陪著她躺在床上，窗簾已經被拉上，只能透著微弱的光打探著他的神情。
緊抿的薄唇，臉上有些懊惱不自責。
她懷孕，他不高興麼？
手驀地抓緊他胸前的衣服，用十分微弱的聲音問道「老公，我懷孕，你不高興嗎？」
方以恆覺得，她揪的不是他的衣服，而是他的心。
他高興，怎麼能不高興。一直都想著，他們能有一個愛情的結晶。
可是，天不遂人願，結晶是有了，只是，能不能要，還是一回事。
拍了拍自己的腦袋，突然間，有些憎恨起自己，剛剛為什麼要提起。
蕭九九從始至終看著他，臉上盡是受傷的表情，抓緊他衣服的手也開始松動，慢慢的轉身，背對著他，晦澀的眼眸開始泛著酸水，她不想哭的。
懷里的溫暖不見了，方以恆錯愕了許久，才發現她可能是誤會自己了。
連忙慌張的靠過去，雙手透過她的臂彎，緊緊的抱著。
略帶沙啞的聲線「老婆，我沒有不開心，我只是……」
拿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真正感覺太難受了，他干嘛要打耳光。
蕭九九僵硬著身軀，等待著他的下文。
緩了緩氣，試圖用最平靜的語氣「前幾天，你說的月事，其實，是小產的前兆。東方說，這個孩子，可能不能留。怕以後對母體造成很大的傷害」
不能留，不能留是什麼定義。
轉身，瞪大眼眸，死死的看著他。
雖然光線不是很好，但是他還是感覺到了她的憤怒「我不管，這是我的孩子，我要留，誰也不能幫我做決定。」
方以恆也急了，說話的語氣難免大聲了點「我不準你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意識到自己過于激動，也慢慢安靜下來。
靜謐的空間內，蕭九九紅了眼眸，吸了吸氣。
她知道，他是在關心她，不忍心讓她受到傷害。
可是，他能理解一個女人的心嗎？
有一個相知相戀相愛的伴侶，還有一個溜達在他們周圍的小鬼頭，這恐怕是全世界所有女人最想做的夢吧。
撫了撫自己的肚子，微微牽扯著苦澀的嘴角。
這是他們的第一個孩子，她不想，在還沒出世就夭折了。
方以恆盯著她不經意的動作，心被拉扯著，閉上眼楮，不去看這令人心疼的一幕。里面孕育著的，是他跟她的孩子。他怎麼能不愛，只是孩子跟她比起來，卻顯得不那麼重要。
「老婆，我們還年輕，孩子，以後會有的。先把身體養好，好不好。」每說一句話，就像是用刀子在割自己的心，鮮血淋灕。
蕭九九捂著耳朵，痛苦之情現于臉上。
「別逼我，我要這個孩子，我一定要……」
方以恆攬著她，讓她貼在自己的身上，拍打著後背，安撫著她的情緒。
由最初的輕聲啜泣到最後的失聲痛苦，濕了她的發絲，濕了他的衣服，濕了床下的被單，也濕透了他的心……
他多想告訴她，他也愛這個孩子，可是，他更愛的，更想珍惜的，是她。
可是他不敢，生平第一次，退縮了。
門外，井顏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好幾次，要不是戰海陵攔著，她多想闖進去，告訴她，不要害怕，她在，一直都在。
听到她的哭聲，她的心也不好受，生生隱忍著
她還沒結婚生子，不能體會一個女人結婚後的心。
可是，他卻能體諒方以恆的用心良苦，畢竟，這太危險了。
而後，井顏心不甘情不願的被戰海陵拖下樓，東方坐在大廳里，手指在電腦前忙碌著。
井顏一看他就氣，庸醫。
還說什麼世界上最厲害的鬼手醫生，要是這一次，他保不住九兒的孩子，他也可以去死了。還留在世上干嘛。鬼手鬼手，瘸手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