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若•••寺!」
寧采臣一個字一個字的將石碑上的字念出來,念完,掃了幾眼四周荒涼的景象,便一臉的失望的望著蕭極,似乎在講︰「你師父就住這?」
蕭極也不在意,提步走上石階,向里走去,寧采臣也趕緊跟上。
穿過大門,就見到一方粗條灰白巨石砌的池子,大約十來平米,里面池水早已泄干,長滿了灌木蘆草,池子四周,皆用精致的白石雕欄圍著。
水池兩邊,是兩排八盞漢白石雕成的宮燈,皆丈許高。石燈之間,有個直徑足有一兩米三足石鼎,想是用來作香客祈福插香的,里面香燭已被風化蝕盡,只留下半鼎香灰。
石燈盡頭,乃是一座高聳大雄寶殿,高大雄偉,雖然破敗,連里面大佛都倒塌損毀,但不難想象,這蘭若寺當年是如何的繁昌鼎盛。
繞過大雄寶殿,有經過幾座高雄壯麗的後殿佛堂,蕭極和寧采臣來到寺院的後院。
這里是幾排十幾間廂房僧舍,圍成半個圈,中間空出一塊上百平米的小操場,也皆用青石板鋪了。
此時,青石操場上,有一道身影,手持長劍,正「嗖嗖」的練著劍術。
這身影,疾走如風,揮劍如電。他身形一閃,就是兩三丈;當空一躍,便是三四丈。長劍蕩開,帶起風沙陣陣,身形起躍,吹開枯葉漫天。劍光織網,疾影成林;寒光爍爍,劍氣樅橫。整個操場,一片飛沙走石,枯葉紛飛,連人都看不清了。
這番景象,這種神技,蕭極何曾見過?只看得他兩眼發熱,心馳神往,連口水都留出來了,恨不得以身相代,練此絕世武功,從此仗劍江湖,斬盡仇寇,樅橫武林,成為天下第一高手,泡盡天下美女,出入妓院不要錢,幾十萬小家碧玉、大家閨秀哭著喊著要嫁給他•••咳咳•••恩!想遠了•••
正想時,那身影停了下來,露出張掃帚眉、絡腮胡的粗獷臉來,正是燕赤霞!他一轉頭,向場外的二人看去,目光如電,攝人心魂。
蕭極一接觸到那目光,心下就是一震,渾身發麻,有種被眼神刺穿的感覺。
但旋即,他便從震撼中掙月兌出來,趕忙湊上去,一下跪在地上︰「徒兒蕭極,拜見師傅!」
先不管人家認不認,賴上再說。
燕赤霞神情一愣,一臉的詫異,絡腮胡抖了幾抖︰「我何時•••咦!你是那山下客棧的店小二!」
說著,他忽然一指蕭極,認出了眼前這小孩了,隨後又想起來當初自己一時心生不忍,隨口對人家作了個承諾-----可他著實沒想到竟然真的會再次「有緣再見」!
嘴里囁嚅幾下,無奈道︰「恩•••起來吧。」
這算是認可了蕭極的說法,他其實是個生性灑月兌,不願受拘束的人,更不想收什麼徒弟,使得心有牽掛。但同時他也是個極重承諾之人,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說過的話,就一定兌現!
跪在地上的蕭極心里也是極為緊張,只怕燕赤霞不認賬,自己喊也喊了,跪也跪了,可別弄出個大烏龍,在人前丟丑,。這時見燕赤霞受了這一禮,才狠狠松了口氣站起來,急忙把自己帶的好酒好菜遞過去,恭敬道︰「師傅,這是徒兒孝敬您的。」
燕赤霞見有酒肉,面色一動,將酒壺接過去,打開塞子,一下灌了好幾口,對蕭極點點頭,冷峻的臉上終于露出一絲笑容︰「恩!不錯!」
也不知是夸酒還是夸人•••
飲完酒,燕赤霞突然問︰「咦!你怎麼知道我這里的?」
「哦!是寧采臣告訴我的,」蕭極很自然的將寧采臣扯了出來,見燕赤霞不太明白,指著站在一邊的寧采臣,「就是那個書生,他幾日見過你!」
寧采臣見蕭極指他,連忙過來,行禮道︰「晚輩寧采臣,見過大俠!」
燕赤霞擺了擺手,示意不要多禮,問他︰「你來此處做什麼?」
寧采臣一抱拳,又是一禮︰「道長,我是專門來投宿的。」
燕赤霞身上穿的黑色長衫,很像道袍,所以,寧采臣理所當然的認為燕赤霞是個道士,雖然他也奇怪道士怎麼住到寺廟里來了。
「投宿?」燕赤霞皺了皺眉,一甩袖子︰「這里不方便,再說,這里也不是客棧!」
「為什麼?出家人不是與人方便麼?」寧采臣不死心。
「我說不方便就不方步,我也不是出家人!」
「這里這麼多空房子,這麼不方便了?」
「房子壞了!」
「我不講究!」
「有蛇!」
「我不怕!」
••••••
最終,燕赤霞被逼的急了,只得說︰「這里有鬼,你怕不怕!」說著,轉過頭溫聲對蕭極道︰「徒弟,你先下山,我明日過來找你!」
「我寧采臣自幼苦讀聖賢書,心中自有浩然之氣三千丈!再者,子不語怪力亂神,君子當正道在心,有道是生平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下則為河岳,上則為日星••••「
「好,好!停下!我準了,你可以住了,馬上就可以!」看寧采臣說得是吐沫橫飛,滔滔不絕,漸有長篇大論之態,燕赤霞趕緊叫他停下,指了指旁邊一間廂房道︰「你住那間!」
說完一把拉住蕭極就往正中那間廂房跑去。
見人走了,寧采臣才有些意猶未盡的停下,搖搖頭,背起書架向那間廂房走去•••
廂房中,燕赤霞兩手抓住蕭極雙臂,蹲下來眼楮嚴肅的盯著蕭極道︰「徒弟,你听著,現在天也快黑了,你一人下山我不放心,我不趕你走。但是,晚上無論你听到什麼、看到什麼,都不要出聲,更不要走出這間房間,知道麼?」
蕭極知道這里的情況,便用力的點點頭,「恩」了一聲,開始打量這房間起來。
廂房不大,大概幾十平米,里面極為簡陋,就幾張桌子椅子,都是破破爛爛的,不知道還能不能用。最里處,有一張床榻,上面鋪著草席,一個短腳案幾,將床榻隔成了兩半。案幾右邊,放著個干草蒲團,案幾上,則立著一盞陶油燈。
燕赤霞又拿出個蒲團來,放在案幾左邊,指了指,示意蕭極坐下,才在右邊的蒲團上坐下了。
蕭極坐下,心中有些興奮,蘭若寺的故事,在前世,他就听過不少。
那麼,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呢?
蕭極期待起來•••
夜深了!
一輪明月掛在天上,透過門窗,在地上投出一塊塊四四方方的銀斑,四周一片寂靜。
蕭極坐在蒲團上,盤膝閉眼,呼吸時緩時急,極富節奏。
這是燕赤霞怕蕭極夜里睡不著,專門教他的吐吸之法,安神定緒,簡單而有效!
忽然,起風了,吹得外面的枯葉「沙沙」作響。門窗也是一陣輕輕晃動。
風雖在門外就被擋住,但蕭極還是不能抑制的感到了一陣寒意。
「莫非小倩要來了!」
蕭極趕緊起身,跑到窗口處,往外瞧去。
天上月光極亮,把院子照得發白,一陣陣怪風不知從哪里吹來,將操場上的枯葉卷起,一會帶到這頭,一會帶到那頭。
「徒弟!你做什麼!快些回來!」突然,燕赤霞厲聲道。
「哦•••」
蕭極不敢違背,只得轉身回走,但在轉身的一剎那,見外面一道白影自操場上空飛過,一閃而逝。
「是小倩麼?」蕭極喃喃自語,失神的走到草墊上坐著,魂不守舍。
燕赤霞沒理會他,雙眼大睜,死死向門窗出望去,眼里神光爍爍,似在觀察著什麼。
外面的怪風越來越大,枯葉摩擦的「沙沙」也愈發響起來,「嗚嗚」的怪風亂撞,竟然將窗戶房門也撞得「嘩嘩」響起來。
「啊!」
就在此時,一聲尖叫傳來,听上去,像是寧采臣的聲音!
來了!•••蕭極心頭一震,霍然站起。
燕赤霞比他還快,驟然站起來,往外一望,接著將一張黃紙和一個鈴鐺塞給蕭極。
「你就在這,不要出去!有事,就搖響這個鈴鐺,我會立馬趕來!」
見到蕭極點頭,他一個竄身躍起,在空中袖子一甩,房門立時便開,落地時人已到門外,又一縱身,便不見蹤影,帶起的氣流,也恰好將門掩上。
這番兔起鶻落,幾乎一轉眼,人便不見了。
房里只剩下蕭極一人,他將懷里的黃紙拿出來,細細查看。
黃紙上,鬼畫桃符般畫著一些朱紅字符,如同一團燃燒的火焰----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符紙!
蕭極看了一會,就又收到懷里了。拿出那個鈴鐺,見這鈴鐺核桃大小,青銅材質,外面磨得發亮,上面可滿花紋,用一根紅繩穿了,煞是美觀。
蕭極瞧了一會兒,看不出來什麼奇異之處,便覺無趣,也就將它收了。
抬起頭,听見外面風已止住,四下安靜,心想︰難道就我沒什麼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