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算是來得晚的,官吏和捕快們全都來了,雖然刺史韓盤並不天天排衙點名,可大家吃著公家飯,就算是昨晚玩得再晚,早上也必須得準點來。
楊澤帶著小販從側門進司法房,在院子里叫道︰「各位,昨晚沒睡好吧。咱們當差辛苦,睡得比牛晚,起得比雞早,這份辛苦除了咱們自己外,還有誰知道?」
屋里的人一起往外看,見楊澤的身後竟然站著好幾個挑擔子的小販,心中驚訝,不知道咋回事兒。
胡字從差人房里跑了出來,他可是整晚沒睡,連眯一會兒都沒有,可精神頭兒好著呢,一點看不出疲倦來。他笑道︰「小楊先生說得在理,咱們可是辛苦著呢,睡得晚起得早,可只要能保一方平安,再辛苦那也是值的!」
官吏和捕快們都出了屋子,解文秀也出來了,眾人心中都想︰「可不辛苦麼,又听歌又看舞的,很消耗體力的,當官容易麼!」
楊澤笑道︰「來來,今天我請大家吃早餐,錢我已經付過了,各位想吃什麼自己拿,別和我客氣!」
「跟誰客氣也不能跟小楊先生客氣啊!」
「跟小楊先生客氣,那叫見外,咱們絕不能見外!」
果然沒有客氣的,眾人嘻嘻哈哈地取了早餐吃喝,有的人本來已經吃過了,沒關系,有人請客,再吃一頓又能如何,多吃點兒,最好能把午餐都給省下,那才叫真不見外呢!
楊澤取了份早餐,端進公事房,他坐在案邊吃了,又鋪好信紙,開始給父母寫信,信寫得很詳細,把自己進了醫所當醫生,又進了司法房里學《大方律》這些事都寫上,還有得了大宅子,又得了金塊的事,也都寫了上去,讓父母高興高興。
寫好信後,他回頭問解文秀道︰「解大人,我想往家里寄封信,這信是怎麼個寄法兒?」
解文秀這時對楊澤已經沒有啥芥蒂了,人家詩詞做得好,為人又大方,請吃請喝,還請听歌,敲了突覺人的竹杠,也不忘了分他一份,他還有什麼好不滿的。
听楊澤問寄信的事兒,解文秀道︰「普通百姓寄信可難著呢,頂多是找熟人幫著捎回去,可咱們寄信卻簡單得很,只要送驛站去,自會有人給你送到。」
說著,他取出信封,接過楊澤的家書,放入信封內,糊好信封,又取出自己的書佐官印蓋上。想了想,人情既然做了,那就得做到位才成。拿出兩根雞毛,粘到了信封上。
楊澤道︰「這是雞毛信?粘雞毛是表示加急吧?」
他有心說我這是家書,用不著加急,能讓驛站幫忙送就滿足了,何必太麻煩信使呢!
可解文秀卻道︰「對,粘雞毛是加急,四百里加急,小楊先生家在保安縣,今天發信,今天就能到!」說罷,他還嘆了口氣,道︰「可惜不能粘三根雞毛,只有緊急軍情才能六百里加急的,要不然沒準今晚你能都能收到回信了!」
楊澤一咧嘴,四百里加急還嫌慢啊,都算得上特快專遞了,六百里加急,那實是用不著!
解文秀叫過一名書吏,讓他把信送去驛站,那書吏嘴里還塞著個雞蛋呢,打算把午飯也吃出來,听說要給楊澤送家書,欣然前往驛站,很願意效勞的樣子。
一上午很快就過去了,楊澤翻了一冊書,待到吃午飯前,胡字把金塊兌換出來了,從錢莊里都兌換成了銅錢,這年頭金子一般都是用做收藏,往往是用來應急的,或者在大宗買賣時才會用到,平常花用主要還是靠銅錢。
大方帝國尚無銀票出現,兌出的銅錢又多,胡字當然不能用筐著進司法房給大家分,他讓錢莊的掌櫃寫了上百張的條子,還蓋了印章,每張條子上一貫兩貫直到數貫不等,按著官大官小,分給了書吏,官吏們只要拿著條子,就可以去錢莊拿錢,這也算是最原始的銀票了。
分發完之後,胡字湊到楊澤身邊,拍了拍剩下的條子,小聲道︰「別房的大人們也得分點兒才成,小人代小楊先生去送,不管多少總是個意思,禮尚往來,以後有啥要用得著別房的人,也好說話不是!」
楊澤一挑大拇指,道︰「還是你想得周到!」
胡字又道︰「按人頭分後,還剩下幾貫,這錢……」
楊澤大聲道︰「當然是吃了,這不到飯點兒了麼,咱們再去酒樓,少喝酒多吃菜,不把錢花光,誓不罷休!」
胡字笑道︰「就知道小楊先生爽快!」
眾人听到中午楊澤還要請客,無不大喜,他們每人都白得一筆外快,又連著吃請,雖然大家都是吃拿卡要的高手,可楊澤這麼個請客法,也讓他們著實有點不好意思了!
不過,歡喜之余,也有人後悔的,後悔啥呢,他們早餐吃得太多了,本想著把午飯給吃出來,不成想中午要去酒樓吃大餐,他們肚子里面沒地方了啊!要不,先去找個地方吐吐……
一眾人又浩浩蕩蕩地出了衙門,去酒樓大吃大喝了,當官就是幸福,有楊澤這樣的上司,官當得更是幸福!
白天要當值,眾人自不好喝酒,只是叫了不少的大魚大肉,跟過年一樣,胡吃海喝了一頓。
等司法房的人回了衙門,把事和別房的人一說,什麼司戶,司禮等各房的官吏,無不羨慕得眼珠子發藍,瓜州官場都多少年沒出這麼大方,又會撈錢的上官了,好不容易出了一個,怎麼就讓司法房的給踫上了呢,要是自己的房里的該多好!
午後,楊澤眯了會兒,接著看書。這一天,過得倒也平靜,韓盤和向成衛都沒找他,醫所的人也沒來找他,他就是專心看書,再沒別的啥事。
待到了散衙之時,忽有差役跑來,對楊澤道︰「小楊先生,美人在此的老板娘來了,說是找你有急事兒!」
楊澤正要回家,听到這個,忍不住一愣,道︰「誰找我?」
那差役道︰「是那個裘大娘子,坐車來的,就等在側門呢!」
旁邊的官吏們听了,無不嬉笑,有的官吏便道︰「難不成那裘大娘子看中了咱們小楊先生,這便巴巴地來相會,想讓小楊先生今晚還去她那里?」
有的則道︰「那裘大娘子也太老了吧,怎麼配得上咱們小楊先生的青春年少,英俊瀟灑!」
听了他們的打趣兒,楊澤也納悶兒,那裘大娘子不會真的是想老牛吃女敕草吧,自己可是很鮮女敕的喲,卻不是哪頭老牛想吃,自己就肯給她吃的!
解文秀卻道︰「可能是還想做你的生意吧,你可算得上是大金主,錢財不說,只需給她做幾首好詞,就靠她享用不盡了。」
楊澤搖頭道︰「哪有那麼多的好詞給她,再說我做詞做得也不好,牽強附會,還需精修,還需精修!」
眾人都笑了,解文秀也笑道︰「你可別謙虛了,你要是再這麼謙虛下去,我們都快感覺你是在罵人了!得,在下陪你出去看看吧,要真是那裘大娘子不知趣,在下替你擋著。」
「如此甚好,那就有勞解大人了!」楊澤。
叫上木根這個小跟班兒,三人出了公事房,從側門上了大街,果然間街口停著一輛馬車,車旁站著一個小丫環。小丫環見楊澤出來了,急忙敲車門,裘大娘子下了車來。
兩人到了近前,解文秀搶先道︰「你們找來何事,長話短說,小楊先生還有事要辦!」
裘大娘子給二人見禮,她苦著臉道︰「見過兩位官人。小楊先生,可不得了了,我家燕子姑娘見了你之後,竟然病了,她的病要是治不好,以後都沒法唱歌了,小楊先生可得救救她!」
楊澤大吃一驚,開什麼玩笑,見我一面就得病了,是想賴我傳染的?
解文秀臉色頓時一沉,喝道︰「混帳,不要看你是女子,便可以亂嚼舌頭,你要敢說什麼相思病,便要小心自己的舌頭,需知過了本官身後之門,便是瓜州的刑房!」
他是為楊澤著想,文人風流沒關系,別說去歌舞坊,就算是去青樓也無妨,但要是被女人堵到了衙門外面,那這就是丟面子的事兒了,對名聲有礙!
裘大娘子忙道︰「別別,解大人莫要誤會,哪里會是相思病,我家燕子姑娘得的是別的病!」
小跟班兒木根不願意了,道︰「我們少東家可是醫生,別人都是得了病才來看醫生的,哪有先看了醫生,再得病的,你這不是胡說八道麼,需知小爺不答應!」
說著,他一挺腰板兒,還把鐵尺拿了出來,對著裘大娘子晃了晃,小爺可是幫閑,候補捕快!
裘大娘子忙道︰「都怪奴家沒把話說清楚,是打嗝兒,我家燕子姑娘得的是打嗝兒的病!」
解文秀大怒,道︰「好大的膽子,敢來消遣官員,打嗝兒也算是病嗎,誰沒打過嗝兒!」
楊澤沒吱聲,心中卻想︰「要是打起個沒完,那可不就是病了麼!」
果然,裘大娘子道︰「燕子她打嗝兒打起個沒完,從早上起來到現在,一整天就沒停過,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生意沒法兒做了,她沒法唱歌了啊,一打嗝兒便是一頓,連琵琶都沒法彈了!」
歌舞姬得了打嗝兒的毛病,那真是沒法做生意了,飯碗砸了,也難怪裘大娘子著急,台柱子要是倒了,那損失可就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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