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澤忙又整理了下官服,跟在郭內侍的後面,進了宮殿,穿過外殿,轉過一座巨大的屏風,到了內殿.
內殿之中,香煙繚繞,殿內站著兩排宮女,一個個如同木雕泥塑相仿,除了眼珠之外,一動不動,而宮女們的目光全都看著進來的楊澤,目光中全帶著好奇的神色。
楊澤有點小緊張,手心微微出汗,他兩世為人,也算是見多識廣了,可見皇帝終究是第一次,頗有點兒上考場的感覺,說不緊張,那實是太自夸了!
郭內侍用微細的聲音道︰「不要抬頭,再往前走兩塊金磚,跪下磕頭便是!」
楊澤輕輕點了點頭,再往前走了兩塊金磚,他便跪倒在地,大聲道︰「臣大理寺少卿楊澤,拜見皇帝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不管想不想給別人磕頭,現在也必須得磕,這可不是講**平等的地方,就算是給長輩磕頭拜年吧,他心里這麼想著。
巨大的龍書案後,響起一個蒼老的聲音︰「楊愛卿平身,抬起頭來,讓朕看看你!」
楊澤听了,站起身來,抬頭向前面看去,在獨孤女皇看清他的同時,他也看清了這位女皇!
就見獨孤女皇保養得很好,雖然歲月在她的臉上刻上了無法掩蓋的痕跡,但看上去精神卻很矍鑠,很有威嚴,幾乎可以稱得上是不怒自威,比坐在一旁的長公主看上去並不老多少,而且更有氣勢,但卻看不出什麼慈祥的樣子,相貌上也和長公主差別很大,如果不是知道長公主是她的親生女兒,幾乎猜不出她倆是母女。
獨孤女皇也看著楊澤,她心想︰「長得倒也不丑,卻也算不上英俊,有點瘦弱了,不是女兒喜歡的類型,看來女兒是真的看中了他的才華,而不是其它方面。」
對于自己的大女兒,獨孤女皇可以說太了解了,別看長公主一副慈眉善目的樣子,實際上強悍著呢,而且雖然年紀不小了,可卻精力旺盛,尤其喜歡壯男,越是相貌威武的壯年男子,長公主就越喜歡。
長公主的這種嗜好,都給獨孤女皇養成了一個習慣,只要是長公主推薦的人,她這個做母親的人都要先以貌取人一番,猜猜被推薦的人,會不會和長公主有一腿,猜推薦的原因是私情方面多一點呢,還是公事方面多一點。
萬幸,楊澤身體比較單薄,絕對算不上是肌肉男,既然不是很壯,那也就不會和長公主有啥私情了,這一關算他過了。
獨孤女皇道︰「賜座,楊愛卿坐下說話。」
有宮女抬過一只繡墩,楊澤規規矩矩地坐了下去,只坐了半個**,以示誠惶誠恐,他嘴里說道︰「謝主隆恩!」
獨孤女皇忽地一笑,被逗樂了,一般她給臣子賜座,大臣們只說謝皇上,也就可以了,還從沒听哪位大臣說謝主隆恩呢,這孩子倒可真是實誠,看來沒人教過他這些禮數,他是平常從戲文里看到的,有什麼就說什麼,倒也不是油嘴滑舌之人。
楊澤剛進京時,吳有仁便教過他見女皇時該說什麼,他當然知道用不著說謝主隆恩,可剛才郭內侍不是提醒他了麼,不要油嘴滑舌,那他就裝傻充愣唄,這麼一裝成沒見識的鄉下少年,要不就得到一個實誠的評價了,朝中有人好做官,宮中有人更好做官!
獨孤女皇對楊澤的第一印象大好,這是個好孩子,只是年紀太小了,如果不是他會案件重演,她還是不會讓他當大理寺少卿的。
看了一會兒楊澤,見楊澤的額頭上冒出了細細的一層汗,獨孤女皇更滿意了,這孩子對自己是很有敬畏之心的,不是假裝的!
楊澤輕輕抹了把額頭,心想︰「這殿里也太熱了,我都冒汗了!」
獨孤女皇道︰「宇文武略家出了事,是你去處理的吧,怎麼個經過,說來給朕听听!」
楊澤咽下口唾沫,從頭到尾把事情的經過講了一遍,沒有半點夸張之處,完全是照實說的。
獨孤女皇听罷,笑了笑,道︰「正隆那孩子,替宇文武略找你了吧,他怎麼說的?」
楊澤忙道︰「臨淄王確實找過微臣,想讓宇文家的事兒到此為止,畢竟是家丑,不想讓宇文大人家被看笑話。」
獨孤女皇輕輕嘆了口氣,道︰「宇文武略也算是老臣子了,他家出了這事兒,就到此為止吧,朕並不想深究。」可說完之後,她卻皺起了眉頭,道︰「但他為什麼要辭官呢,家丑而已,並不影響他的官聲。」
獨孤女皇雖然厲害,但太過離奇的事她是想不到的,她只是為宇文武略告老還鄉的行為,有點疑惑,認為其中定有蹊蹺,但蹊蹺是什麼,卻要楊澤來說了。
楊澤沒有回答,他剛才說的都是事實經過,沒有夸張,所以也就沒有猜測,可現在獨孤女皇問的是宇文武略為什麼辭官,這就有主觀的意思在里面了,獨孤女皇不直接問他,他是不會猜來猜去的,否則就顯得自己輕浮急躁了。
長公主在一旁听著,她一直沒說話,可現在問到宇文武略為什麼辭官了,她就得說話了,宇文武略為什麼辭官,就是她逼的啊!
長公主道︰「可能是這個家丑,太過嚴重了吧,而且知道的人多,也沒法隱瞞,所以他沒臉在朝堂上立足了,只能離開。不過,他這麼做也是對的,要不然這種人還待在朝中,對朝廷的名聲,就是一種損害了。」
獨孤女皇每天的事非常多,不但要處理國家大事,還要防著自己的兒女篡權,雖然女兒篡權的可能姓不大,兒子們也被她打壓得抬不起頭來,可朝中大臣們卻還是心向李氏皇族,都希望結束女主當朝的現狀,各種事情綜合在一起,讓這位獨一無二的女皇心力交瘁,很少有時間關注八卦,但愛八卦是女人的天姓,獨孤女皇再偉大,卻也難以避免。
听女兒說這個丑事很大,獨孤女皇很難得地問道︰「什麼丑事這麼嚴重,不就是兒子覺得對不起父母,所以羞憤,一時想不開嗎?」
從剛剛楊澤的表述中看,很容易讓人往這方面聯想,獨孤女皇又對臣子家的私事沒什麼太大的興趣,所以便就這麼認為了,可現在听長公主一說,她便忍不住對臣子家的事情,有了那麼點兒興趣。
長公主沖楊澤打了個眼色,意思是現在輪到你說了,把你玩案件重演的本事,表演出來給大家看看啊!
楊澤輕輕咳嗽一聲,道︰「啟稟陛下,臣略懂案件重演之術,對宇文公子的事在心里重演了一遍,但尚未對人提起過,皇上要問真實的情況,還容微臣將此案重演。」
獨孤女皇哦了聲,道︰「這麼說剛才你只是說了案子的經過,卻沒有說出真實原因了?」
「皇上問什麼,微臣便說什麼,微臣不敢把自己的猜測,當成是案件經過來說的!」楊澤道。
獨孤女皇點了點頭,道︰「朕之所以讓你做了大理寺的少卿,主要看的便是你有案件重演的本事。正好,借這個機會,你說說看吧,宇文家的這個案子,如果重演的話,該是怎麼個情況?」
楊澤這才說起他的猜測來,這個猜測他沒有對任何人講,這還是頭一回說出來,他很相信只要自己說出結果,那就算是獨孤女皇,也會被震驚的。
他道︰「微臣在案發當晚,便進入了新房,在仔細檢查案發現場時,曾在桌子底下撿到半塊玉佩,听人說這是並蒂蓮式樣的玉佩!」說著,他從懷里取出了那半塊玉佩,放到了龍書案上。
獨孤女皇拿起玉佩看了看,道︰「這是塊打碎了的玉佩,並蒂蓮式樣的玉佩一般都是男女定情之物,出現在新房里這不奇怪啊!」
楊澤又取出另外半塊玉佩,道︰「微臣在給新娘子檢驗時,又找到了另外半塊玉佩,並經過證實,這兩個半塊的玉佩,分別屬于宇文寶軒和柳如煙,並且他們二人在沒有進入新房前,都是不知道對方有玉佩的,二人都很重視各自的半塊玉佩,不到真正成為夫妻之後,都沒有告訴過對方。」
他把柳如煙的那半塊玉佩也放到了龍書案上,但卻沒有說這半塊玉佩是從柳如煙尸體上找到的,以免引起獨孤女皇的反感,畢竟死人的東西不吉利。
獨孤女皇倒也沒有多問,她把兩塊玉佩往一起對上,道︰「這明明就是同一塊玉佩,被打碎之後分開的,可怎麼半塊在宇文家,半塊給了新娘子呢,那新娘子不是個歌舞姬麼?」
楊澤清了清嗓子,道︰「微臣這便用案件重演的方法,把這案子說出來听听,請陛下為微臣指正。」
獨孤女皇皺起眉頭,片刻功夫,她似乎想明白了什麼,但卻沒有說出來,只是微微點了點頭,道︰「你說吧,看看是不是和朕想的一樣!」
楊澤道︰「這個案子說起來簡單,但實際上如果要追根溯源,那就從時間上就得從二十年前說起了,或者說從那個新娘子柳如煙出生前的一年說起。」(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