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節第七十章5
第七十章5
卯生摟著兒子的衣服哭昏、癱倒在沙灘上。
不知過了多久,經苦娃子等掐人中拍臉頰地搶救過來時,太陽已升起老高了。
「莫太傷心呵,他何叔。」
程嫂自己也在哭。她油汗的紅鼻頭下,鼻涕拉得老長,淚水撲面滾動。顯然,她睹物傷情,也在回憶昨天此時此刻,正因心焦而在井旁端盆淋頭的大活人。
「是的,」卯生忽然想,「黎明再也不會‘心焦’了。他已徹底解月兌了。可是兒子呀,你,你是否也太自私、太狠心,太苦老子了?……」
他緩緩搖頭,以否定的態度推翻了他對兒子的指責。他熟悉自己的兒子。兒子肯定是在大禍臨頭時,千般不忍,萬般難棄中掙扎過很久很久,最終在求生不能的痛苦之中,清晰地刻印下了父親的形象,刻印下了全家人的形象之後,才漸漸模糊了人間,帶著遺恨和遺憾走了。
這種「解月兌」是殘酷的。它令活人想來心碎。
「狠心的,不是我的黎明啊!」
他又嚎啕痛哭著。
苦娃子感情粗獷,他一直在向同行的人們敘述、指點昨日洗澡的經過和地方。
卯生終于從兒子衣褲上抬起頭來。他發現這片沙洲面積不大,丈多寬處即是水邊;而苦娃子一再指點的黎明落水的地方。那地方,距水邊僅約四五米遠,距月兌衣處不足十米。可就這麼兩丈多、三丈遠的距離,就這麼咫尺水底躺著自己的兒子,埋喪的是他的親骨肉,埋喪的是他二十多年以來的、直至昨天還在忙碌、期待著的希望……
他突然站起,兩眼如注地盯在水中,快步向前走去。
這剎那間,他大腦仿佛完全失去了思想,人們的說話聲只是一片嗡嗡哨音,像一群蜜峰飛過盤旋在頭頂上時發出的聲音,又像天外來音,于他毫不相干。他只感覺到自己的目光完全穿透了水底,明明白白看到了直條條匍匐在水底沙灘上的黎明;兒子似乎還在蠕動還有救。他機械地——不,是拼命地向前撲去……
他被人抓住了。震驚中,眼前的幻覺消失了,恢復的是一片綠油油的水面。他突然仇恨地回顧著苦娃子和房東的兒子。但這只是瞬間,他又回敬了感激的一笑——不,是哭。
也許是清晨水涼的緣故,卯生坐在沙洲上,凝視著褲腿上的滴水,思維漸漸徹底的清醒了。他想到了馬上打撈兒子。
一位釣魚老人告訴卯生一行人說,水庫管理處負責打撈落水人。
苦娃子自告奮勇去聯系。一干部模樣的人來查看。當他問清楚了落水地點後,竟搖搖頭說,從這里落水的人不好打撈。因為水庫打撈人的唯一工具是「拖耙」,拖耙只適合于平底水域打撈,而這下面是峽谷,是亂石倉。拖耙在亂石叢中不能落實,故而很難拖耙到水下的人。
經卯生再三要求,那干部模樣的人最後答應了。但他似乎是靈機一動,講下打撈的規矩是按小時計酬︰撈得起人來,每小時五百元,撈不起來人每小時四百元。時間定在下午三點以後。因為開船的工人因故下午才能來上班。
與水庫管理方講好了相關事宜,太陽已升起老高,卯生在眾人簇擁下回到壩頂。這時他見人人都被曬得滿頭大汗,便千恩萬謝地催促大伙趕快回家,自己留下守候這里。
卯生不听程嫂等人勸說,堅持留下守候在水庫上。他希望隨時能看到兒子浮起來,也為等待水庫人下午打撈他的兒子。程嫂等人無法說服卯生的固執,但同樣不容卯生謝絕地留下了苦娃子。
程嫂再也不敢走來路了,年輕人們只好陪她走大路。據說大路要遠三分之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