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第11章︰村姑劉巧珍（一）
第11章︰村姑劉巧珍（一）
——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楮我卻用它尋找光明——（詩人）顧城
太陽剛冒出頭尖，劉巧珍就拍著出山勞動了。她整天戴一頂大草帽，穿一套半舊的麻布衣服，扛著一把光溜溜的鋤頭———只需把鋤頭換成長劍，那模樣兒就極似武俠電影里的「黃河大俠」。
巧珍長年累月在田間河畔邊勞作。有時候，太陽曬得她皮膚**辣的疼痛；有時候，雨水又把她頭發淋得濕漉漉的凌亂；風暴經常粗暴地吹刮她的臉蛋；沙土經常無情地磨礪她的雙手。
她覺得這沒什麼。勞動嘛，就是風里來雨里去，不怕苦不怕累。想想我們的創國先驅們吧，兩萬里長征啊？！
巧珍自己清楚得很︰自己是個村姑，是某些城里人頗為鄙夷的「村姑」︰自己吃的是粗糧，穿的是麻布，住的是茅房，用的是單車。
她覺得這沒什麼。粗糧口感是差點，但營養不見得比細糧差；麻布厚是厚點，但耐曬耐磨耐用；茅房矮是矮點，但夏涼冬暖，也頗稱心如意啊；單車嘛，簡單點兒，適合田間河畔，挺方便的。
至于「日出而作」嘛，應該的。勞動大眾，不勞的話，何獲呢。巧珍知道自己是干不來哪些偷搶瞞騙的事；更做不來那種打扮的妖麗香艷上街拉客上門服務的歪事；去城里做當「二女乃」「小三」的女人？一听就覺得要嘔︰這些人是高級妓女，她們比一般雞更「專一」更「專業」，對別人的家庭和社會破壞性也更強。
巧珍常常背地里對自己說，當村姑挺不錯啊。現在是「騎在單車上笑得村姑」，過幾年就是「坐在寶馬里笑的村媽」嘛。
巧珍挺喜歡山村的白天。走在田間河畔，看到自己種的豆子萌芽啦，菜籽開花啦，瓜子結果啦，心里就會甜蜜蜜美滋滋的。那種時候，听到雨的聲音也覺得好听了———雨打枇杷嘛；听到風的號子也覺得動听了————大風起兮，雲飛揚嘛；看到扛著農具的「風雪夜歸人」心里就有點兒傲傲的︰勞動人民才配得上文人筆下「最亮麗的風景線」嘛！
不記得有多少初秋的早晨，巧珍站在自家的那一畝開荒地邊，默默地注視這節節拔高的芝麻桿子，心里樂得笑出了聲來︰「等收成了，就可以交弟弟參加初三英語和數學的補習費啦。」也不記得有多少次，她從糖廠出納手里接過甘蔗錢時，都禁不住要湊到鼻子邊嗅一嗅︰好聞著呢，就象妹妹初一新課本的墨香味兒。———
通過自己的勞動，幫助單親媽媽支持弟弟妹妹繼續他們的學業，巧珍感到很欣慰。雖然自己為此而在「初二畢業」有些可惜，但只要弟弟妹妹爭氣讀書，就可以彌補自己的遺憾。母親一個人，不容易啊。
巧珍今年十七歲了。她開始有些不喜歡山村的夜晚了。太陽一下山，她就怕黑。她怕一個人獨處，更怕某些人來吵。
往往天一放黑，一些人就往她家串門。有敞開衣領口子，嬉皮笑臉而來的村主任吳武；有戴著厚厚眼鏡，說話文鄒鄒的村小學教師張皮；有開著摩托車嘟嘟笛笛而來的鎮稅務所的鄧光所長。他們來了，就不想走。眼光滑溜溜的往巧珍的身上瞄，羞得巧珍常常要躲在媽媽身後。巧珍不在時，這些年輕人就飛濺著口沫子，既夸巧珍媽媽更夸自己︰自己如何的有本事，有誠意，有前途等等。樂得巧珍媽常笑得合不攏嘴。
可巧珍並不喜歡這些人來做客。她喜歡坐在院子里，和母親數天上的星星，判斷明天天氣的情況；更喜歡一個人靜靜地坐著，望著天空的月亮，想想家鄉的月亮應該也會照到花城中學吧？灑滿院子的月光，應該也灑滿吳好舞的教室吧？
她想著想著，就覺得現在的夜晚和小時候有些大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