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第7節︰嚎哭
作為女人,沈芳青春如潮的身子,有三個夜晚在她記憶里永遠是揮抹不去的。
一個是與狗子的那夜,驚恐痛楚。一個是與永祥新婚那夜,畏縮還債。還一個應該是永祥強暴自己的那夜,羞辱戲弄。
從那三個永生永世不能遺忘的夜晚後,她就像木乃伊一樣被封存起來。誰能知道女人的情感就像封了爐膛的煤,一旦被捅了火,那熱,那光,那燃燒不息的情思,夜夜燒烤著沈芳的筋脈。
她恨狗子,恨永祥,恨父母,更恨自己到農村插隊。如果在上海,她今天又該是如何的光景?現在總算可以回城了,可以結束那可怕的夜晚。可以結束給她帶來的無休止的恥辱,和沉重的精神枷鎖。不管永祥過去怎麼傷害了她,說到底還是自己傷害永祥在前。
她不是男人,不知道男人遇到這些事時的心理。作為女人,如果這些事落到自己頭上?她想自己會比永祥所作所為更有過之而無不及。
現在對身邊躺著的這個男人,她已經沒有了怨恨,只想知恩圖報。
半夜時分,沈芳把身子主動湊給永祥,想替他懷上個凡家血統的孩子,報答春兒與永祥母子這些年對她的照顧。即使懷不上孩子,也該讓永祥發泄一下這麼多天來被壓抑的欲火。
「小芳,別犯傻,剛回城就懷孕,還有哪個單位敢要你?你一個人弄銀杏就夠忙乎的,身上再懷一個孩子,到時還有誰能夠幫你忙手忙腳的?」到底是男人,永祥想的比沈芳多。
離婚手續都辦了,永祥不想再給沈芳什麼生活上的壓力和負擔。同時,他也怕被沈芳發現大丫捉弄自己的秘密。那里的毛發剛長出茬來,稍一動彈,毛發茬戳在皮肉里生疼。他想在沈芳走前,給她留下一個好映像。不能夠再像上一次,讓沈芳帶著屈辱回上海。
這幾天,永祥和沈芳同床,沒敢月兌長褲睡覺。盡管身邊女人的體香和呼吸,時常攪得他血脈亢奮,可他還是竭力控制住自己的**。好容易才調整好生活的小舟,他不想再惹起什麼風波。
天還沒亮透,永祥抱著銀杏,催促著沈芳上了路。
在路上,永祥給銀杏講了一個又一個的故事。要分別了,看著銀杏心里不由多了幾分為人之父的疼愛。這個孩子也要像自己一樣從此寄人籬下了。他還讓孩子喊他聲「爹」。
臨上汽車前,他把從孫紅處借來的三十塊錢塞給沈芳。「小芳,今後在上海待得不稱心,再回白果村。」說完忙扭過頭,不讓眼眶濕潤。
人生在世,沒有什麼事是可以十全十美的。作為女人,也沒有什麼男人完全稱心如意。能擁有永祥這樣有情有義的漢子也感滿足了。今後說不定再也遇不上這樣的男人了。「永祥,你是個好人,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你對我們母子的恩情。」說著,沈芳對自己病退回城的決定開始動搖了,遲遲不肯上車。
永祥用力把沈芳擁上了汽車。「小芳,快上車,有空寫信來,好讓娘放心。記著信要自己寄。」
沈芳剛踏上車,汽車就開動了。銀杏扒著車窗哭著要爹爹。永祥朝沈芳揚揚手。「放心走吧,到了上海全靠你自己了。」他覺得活了這麼多年,這次特別像男人。他不知道自己這麼做,是不是就是書上寫的那種純潔高尚的愛。
回村的路上,他腳步愈來愈沉重。這一切,該如何告訴勞碌一生的母親?老遠就望見枝干遮天,綠葉繁茂的白果樹了。永祥停止了腳步,一坐在田梗上,滿腔的怨恨和委屈,像發酵的酒糟從心底涌上。他忍不住敞開喉嚨嚎哭起來。
淚水從粗糙的臉盤上滾落,打濕了衣襟。人生啊,你為什麼要這樣不公平?生活啊,你為什麼要這樣不平坦?哭聲中,永祥想起了凡三炮,想起了春兒,想起了自己所走過的人生旅途,想起了仙女廟的傳說,想起了村後的小河,想起了和自己睡過覺的女人……
過了良久,冷靜下來的永祥突然明白了許多。
人生就像這黑黃的泥土,無論是陽光雨露,還是風霜雪劍,它總是散發著誘人的芬芳。生活就像這泥土里的莊稼,種瓜得瓜,種豆得豆,下什麼種結什麼果。只要不停地耕耘,總會帶來收獲。
「哇!哇!哇!」一只老鴉在永祥頭上盤旋了兩圈,撲閃著黑亮的翅膀,叫著飛向那棵高大挺拔的白果樹。剎時,永祥仿佛感到自己就是這只黑鴉,心早已飛回了白果村。
永祥擦干眼淚,拍了拍褲子上沾的灰,朝白果村快步走去。他一邊走,一邊想,過幾天得去外鄉采集一些花粉回來,他要爬上門前的白果樹,進行人工授粉,讓那棵歷盡風雨的白果樹重新開花結果。到了秋天,一樹金葉,一樹果實。往後的日子一定會比現在好過的。永祥這樣想。
經歷了這麼多的事情,自己還有什麼苦難不能夠熬過?只要還想活下去,就得默默承受生活反饋給你的一切的一切。他暗自己下了決心,只要母親還活在這個世上一天,他就要勇敢的活下去。無論遇到什麼挫折坎坷,他都要不要臉皮的活下去。因為母親養了他的小,他要給母親養老送終,盡一個兒子的孝道。他不能夠再讓母親為他擔憂了。
這個春寒出奇的長,到了陽歷五月初,還讓人光不了膀子。這個春季出奇的干燥,竟然一滴雨水也未給白果村人灑下。田里的麥苗兒,像發育不全的女人,瘦小焦黃。拔節,抽穗,灌漿,如沒有發酵的死面,夾夾生生,參差不齊。
滿野望去,四處長滿了不少狗尾巴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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