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來生,此生所受,我定千百倍報之!
噩夢的纏繞讓易謹寧刷地睜開雙眼,心底一陣發涼,她下意識地去看自己的雙腿,還在。再看看自己的左手,光滑細膩,青蔥如玉,沒有密密麻麻的傷痕。她又小心翼翼地抬了抬自己的右手,能動,沒折。欣喜之余,動作太大,驚動了正在燈火旁做繡活的丫鬟小桃。
小桃放下手中的針線,甜甜地笑著,「小姐,你醒了,再多睡一會兒吧,天還沒亮透呢!」
易謹寧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很痛,不是做夢。她睜大了雙眼,不敢置信,自己竟然重生了?可不是?這新掛的她喜歡的雲煙紗幔床,這屋子新買的水晶珠簾掛飾,這丫鬟侍候在側專心做繡活兒的情形,不正是她及笄那年的重現?
她清楚地記得,丫鬟小桃因為頂撞了姐姐被她發賣出去,嫁給虐待狂張軍,沒過多久就死于狠心丈夫的皮鞭之下。而眼前的小桃,還活生生坐在她面前啊!眼楮里慢慢聚集了霧氣,她對不起小桃,這個真正護她的人,她該用什麼來彌補?
「小桃……」她的聲音有些哽咽。
小桃被她的眼淚嚇了一跳,「小姐,你怎麼了?不要嚇我!」小姐很是善良,從不打罵他們這些奴才奴婢,教他們不要自卑,不要看輕自己,更不讓她們自稱奴婢。不像大小姐,表面溫柔地可以滴出水來,實則心腸歹毒。上一次她因為不小心打翻了小姐的藥,就被她狠狠地杖責三十大板,到現在後面還隱隱作痛。
「沒事,我是高興!」高興什麼?高興能夠重生再活一回,高興小桃還活蹦亂跳地站在她面前,高興終于有機會手刃仇人讓那些害她之人血債血償,她發過誓︰若有來生,前世所受,定讓那些人千百倍付出代價。
對呀,小姐都要及笄了,當然高興。小桃收拾好手中的繡活,給她遞過來一個漂亮的荷包,臉色有些羞赧。
「小姐,我是個丫鬟,沒有多少銀錢買禮物給你做及笄禮,這個荷包,你收下!」
淚水模糊了雙眼,前世也是這樣,小桃送她的荷包她一直珍藏著,直到一天被歹人偷了去。
那一次,是一年一度的賞荷宴,因為天氣實在炎熱,她只穿了極薄的雲煙紗裙,戴了簡單的幾件首飾,剛好配上小桃給她繡的荷包。誰知,一個急匆匆的身子撞過來,然後,她的荷包就不見了。宴會臨近結束,一個長得甚是猥瑣的男人拿著她的荷包,說是她送的定情信物,跪求易老夫人將她嫁給他。那人是禮部侍郎的庶子,紈褲無禮之極,整天就知道流連煙花之地,這樣的男人,她如何能嫁?可是,荷包上繡的那個寧字怎麼也無法讓她擺月兌嫌疑,她差一點就嫁給了這種無恥敗類。
那一次,荷包風波過後,她再次得了風寒,小桃因為頂撞姐姐而被責打,她竟還狠心地將她賣給張軍那個人渣。
易謹寧抖抖發涼的身子,悲從心起,也是那一次,她遇見了郡王莫逸軒。郡王三兩下就擺平了這事兒,證明了她的無辜,她是清白的。從那時起,郡王就隔三差五地來相府作客,沒多久兩家就議了親。當時,姐姐比她早一步議親,但是成親的日子卻是選在了同一天。可能那時候起,姐姐就計劃著要偷龍轉鳳了吧!
世人都說相爺好福氣,兩個女兒同時出嫁,且都是嫁給家世顯赫的王公貴族,羨慕不已。
羨煞旁人?易謹寧冷笑一聲,旁人哪知道她的苦?反正姐妹長得一個樣,誰嫁誰都無所謂?她好恨,為何自己會因為一時的感激選擇嫁給莫逸軒?為何當初要跟姐姐同一天出嫁?為何明知道那個喜娘當初露出不安的神色沒有多問一句?
算了,都過去了,這樣的事情,絕不會再發生!她擦擦眼淚,將荷包收了,「小桃,你送的禮物,我很喜歡!」
只要是小桃送的,哪怕只是一根線,她也會當作寶物一樣收藏起來。
小桃滿心歡喜,拉著她嘰嘰喳喳講個不停,一會兒問小姐待會兒及笄會不會緊張,一會兒問小姐及笄後要嫁什麼樣的夫君,一會兒說待會會有很多貴人來要小姐好生注意禮節,莫要失了禮。她都一一听著,用心記著。小桃,這一生,我定不會再那樣對你。
過了好一會兒,另一個大丫鬟小梅端了盆水笑著進來,人未見而先聞其聲,一來就打趣小桃。
「是你想嫁人了吧?」
一听這個聲音,易謹寧松懈的身子一下子變得緊繃起來。那個聲音她會一輩子記得,怎麼也不會忘記,就是想忘記也忘記不了。那個強按著她要灌她毒酒的狠毒女人,那個緊緊捏住她的喉管要她咽下毒酒的女人,她最喜歡的貼身侍女。呵呵,可笑至極。她後悔當初不是將她發賣出去,後悔當初不顧一切地護她幫她,她真後悔!
咬咬牙,放下心底的悔恨,既然老天讓她重生一回,她就不會辜負老天對她的厚望。既然她還敢出現在她的面前,就別怪她心狠手辣。她,已不再是當初的她。
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變得隨和,收拾好情緒,易謹寧含笑開口,「你們兩個都想嫁了吧?」
小梅羞紅著臉將水端到一旁的支架上,用毛巾沾了水擰干,給她擦臉。小桃亦羞赧低頭服侍她穿衣,梳頭妝扮。易謹寧伸手扶額,這里還沒有疤痕,她眼里閃過一絲異樣,很快這里就會出現疤痕了。不,不會再出現。
兩個丫鬟細細地給她裝扮,模糊的銅鏡中一個俏麗的美人顯現出來。淡粉衣裙,長及曳地,細腰以煙雲紗帶約束,更顯出不盈一握,發間一支八寶珊瑚簪,一支同款步搖斜插,映得面若芙蓉。面容艷麗無比,一雙鳳眼凜然生威,一頭青絲梳成華髻,繁麗雍容,那小指大小的明珠,瑩亮如雪,星星點點在發間閃爍,額間梅花鈿如朱砂般耀眼奪目。
「小姐真漂亮!」兩個丫鬟嘖嘖贊嘆。
易謹寧看著鏡中的自己,那個美得妖嬈的女子,跟前世的裝扮一模一樣。她知道,隔壁菊苑的雙生姐姐也一樣打扮得美艷不可方物。兩人同樣的容貌,卻是不一樣的風華,一個溫婉如玉,一個高傲如鳳,端的是兩個異端,卻都吸引了無數目光。
看看外面的天色,家人應該已經在張羅了。時辰也差不多了,瞧著也該出去見禮。果然,人還沒走出房門,那邊幾位教事嬤嬤就扭著腰肢過來。
「走吧。」易謹寧吩咐一聲,一堆人簇擁著她來到大廳。
笄禮儀程繁多,分為迎賓、就位、開禮、笄者就位、賓盥、初加、一拜、二加、二拜、三加、三拜、置醴、醮子、字笄者、聆訓、笄者揖謝,最後才是禮成。其中的三加三拜弄得及笄的兩人頭暈腦轉,易謹寧則還好,前世的記憶猶新,禮節她掌握的很到位,沒出什麼差錯。倒是易謹安,除了頭暈就是頭暈,各種環節還頻頻出了差錯,弄得臉面盡失。賓客一直夸贊易謹寧懂事守禮,氣得易謹安牙癢癢想咬人。易謹寧笑笑,好戲才開始呢!
儀式完成,相府大擺筵席,賓主盡興。丞相易長華和丞相夫人安夢兒以及一干姨娘都張著笑臉。
易長華是因為女兒及笄了就可以許配人家,現在賓客那麼多人給他挑,他當然樂得合不攏嘴。丞相夫人這是因為女兒長大了,她這個做嫡母的自然高興。二姨娘高興,是因為養在她膝下的女兒長得人比花嬌,高貴無雙,將來有得依靠,而她的親生女兒易謹宛還沒到十歲,路還長著指望不上。四姨娘帶著快要及笄的女兒易謹容笑得眉飛色舞,府里頭兩位小姐及笄,她們母女也沾了光,這不,威震將軍的夫人看上了她的容兒,定了做兒媳婦,她能不開心麼?易謹寧雖然養在她的名下,到底不是親生的。五姨娘手里抱著小兒子易謹宣,身邊站著她五歲的女兒易謹宜,也是一臉高興,相府里要說地位最高的是大夫人,掌權的是二姨娘,那她就是最得寵的那個,她進府不到六年,就有了兩個孩子,還有一個是兒子,生生將二姨娘比了下去。
一次及笄宴,定了兩個女兒的婚事,一個是易謹安的,一個是易謹容的。易長華剛剛升為丞相,地位還不是太穩固,所以能拉動權貴的時候,他一高興之下自是願意將女兒嫁入侯門。
易謹安與昌邑侯世子的婚事就是這時候議下的,本來她對昌邑侯的世子還算滿意,可是後來不知怎麼听說了世子的暴躁脾氣就死活不願嫁,這也是後話了。而易謹寧,本來是要將她需配給安逸侯府的嫡次子的,但是她嘟著嘴說不願意,也沒人強迫她,畢竟剛及笄,高興地勁兒還沒過去,大家吃喝的開心,也就將這一點不愉快揭過去了。
易謹寧看著這熱鬧的場景,和那些虛與委蛇的面孔,真心覺得自己與它格格不入,儀式一結束,她就想逃離這里。易長華不經意的一個眼神飄來,她冷冷地回瞪一下,而後斂去眼中的鋒芒,微微向他福了福身,便帶著丫鬟往自己的院子里走。易長華錯愕地愣在了當場。
正吃喝的高興,不知誰耍酒瘋喊了一句,「听說府上的兩位小姐才情了得,我們既然來了,就讓我等大開眼界一次,看看是不是像外界傳的那般神乎。」
相傳,相府的兩位小姐才華無雙,詩詞歌賦無一不通;相傳,相府的兩位小姐三歲賦詩,五歲能文,七歲琴藝賽過琴藝超絕的相府夫人;相傳,相府的兩位小姐心有靈犀,一人出事,另一人絕不會安然無恙。
那些都只是相傳,只有真正見過了才知道事實的真相。事實到底如何?
在場的賓客听了也鬧將起來,吵嚷著叫兩位小姐出來表演一番。剛才那一堆禮下來,又是跪又是拜的,他們有些人還沒看清兩位小姐的容貌呢。
剛剛走出大廳的易謹寧本來被這些禮節弄得就是一個頭兩個大,好不容易有機會回去休息,又要被喚去,心里很不高興,板著一張臉對來喚她的丫鬟嘟囔,「還讓不讓人安生了?」
那些相傳的事,都做不得真,比如姐姐與她心有靈犀,一人出事,另一人絕不會安然無恙。如果真的是,那為何前世她死的時候,姐姐會安然笑到最後?要說有,那也是很早以前,大概七八歲左右,姐姐手受了傷,她的手也會跟著痛,她記得,那是唯一一次與姐姐本命相連。
小桃也是不耐,撇撇嘴讓小姐別去理他這等閑事。而小梅卻是興奮異常,抓著小姐的手搖晃,「小姐,你就去嘛,只一會的功夫,且讓他們瞧瞧小姐的本事。」
易謹寧不著痕跡地抽出被抓的手臂,語氣有些冰冷,「本小姐說不去就不去!」說著,直接往竹苑走去,小桃忙跟了過去,小梅愣了一下也跑了過去。
可是,沒走幾步,卻听得一個酥媚入骨的聲音傳來。
「妹妹這是要去哪兒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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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女不再溫婉,誰要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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