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姨娘這幾日都在屋子里鬼叫,吵嚷著屋子里鬧鬼了。要不好好的她的床上怎麼突然竄出幾只老鼠,衣櫃里還有好幾只死的,首飾盒里更滿是死蟑螂,胭脂盒里的胭脂擦在臉上會突然變色?最主要的,身上還莫名其妙地發癢?
易長華堅決不信,狠狠將她臭罵一頓,認定是有人在作怪,叫她別瞎嚷嚷嚇壞府里的人。
這一天風輕雲朗,府里的其他小姐都相約出門散心去了,前世的時候她也會跟著去,偶爾在游船上與那些世家公子小姐吟兩個小詩彈幾首曲子。但是現在,她寧願呆在家里蕩秋千。
易謹寧此刻正在她常去的那棵樹下晃蕩著秋千,腦子里搜羅著前世負心相公的小妾們整人的法子,她要好好整治整治小梅,順便把她攆走,她的屋子里可容不下吃里扒外的東西。
秋千晃悠悠飄蕩著,裙裾在暖暖的風中輕輕飛揚,易謹寧舒適地閉上眼,享受著這份寧靜的美好。忽然,樹上掉下一片葉子,不偏不倚正好落入她的脖頸間,碧綠的樹葉涼涼的貼在她的皮膚上,有些擱人,她伸出縴手拿了,笑呵呵地哼起了小曲兒。
莫瀲琛詫異地笑了笑,這小妞兒,有趣。最近這些天,朝堂上傳得沸沸揚揚,說什麼丞相府的雙生姐妹如何貌美如花,如何將會在賞荷宴上大放異彩。本來這些都跟他沒關系,可是太後卻言明了在賞荷宴上幫他挑個王妃,還提前讓他知道丞相府的二小姐易謹寧未曾許配人家,這是在變相地告訴他要給他挑的媳婦兒就是雙生姐妹中的二小姐了。那易謹寧到底是長的什麼模樣,會不會像其他閨閣小姐小姐那樣俗氣愚昧?奈何還不能反對,只得前來探個究竟。
樹下的小妞兒穿著打扮極其簡單,衣料卻極昂貴,看樣子應該是府里的哪位小姐。他一下子興起了作弄人的念頭,扯下一片樹葉又是一個準兒落入她的脖頸間。
「樹葉啊樹葉,你也要來欺負我麼?」易謹寧伸手拿了下來,今兒個這樹葉怎麼老掉她頸窩里,嘆了一口氣,又是對著樹葉一頓訓,「我雖然柔弱,但不好欺負,你別以為自己是神樹就了不起,還是乖乖掉待在樹上,可別惹惱了我哦,要不然……」她輕拍一下粗壯的樹干,笑得溫和,「我砍了你!」
「哈哈哈……」莫瀲琛被她這話給嗆住了,沒忍住笑出聲來。這女人,太有趣了,竟跟樹說話,還威脅?
樹上一陣爽朗的笑聲傳來,易謹寧抬頭,美麗的丹鳳眼剛好對上一對美得出奇的桃花眼。她好奇地打量著他,他也平靜地審視著她,兩人無聲對視片刻。
易謹寧紅了臉,她還沒這麼大膽地打量過任何一個男人,包括她前世的負心夫君。眼前這男人長得極妖美,淺藍色緊袖袍子上流雲暗紋時隱時現,綴金瓖珠腰帶緊束,墨發以藍色嵌同色系寶石的發冠相配,襯的他極盡風流,又妖異無比,簡直把她見過的所有女子都比下去了,她前世的俊美相公都沒法比,這根本不是一個檔次啊。如今,她頭腦中只剩四個字︰驚為天人!
莫瀲琛臉色也有些微的不自然,他還是第一次見這麼無禮地打量男人的閨閣小姐,這丫頭,美則美矣,就是有些……大膽,想要譴責的話剛要說出口,卻變成……
「口水流出來了!」
「你……」
兩人同時開口,易謹寧只說了個你便頓住,下意識地去擦口水。男子爽朗一笑,干脆道,「騙你的!」
被擺了一道,易謹寧又氣又惱,正色道,「你是何人?為何闖進相府?還……」還在樹上呆了這麼久,連她都不知道,不會是賊或者登徒子吧?一想到這里,她立刻疾言厲色,「說,到底有什麼目的?」
這女人,善變!剛才還溫柔似水,怎麼一下子火爆起來?莫瀲琛模不著頭腦,他能說他是來相府看看未來王妃的麼?可是,他連未來王妃的面都還沒見著……等等,未來王妃?相府里像她這麼大的就三個,這個脾氣這麼暴躁的古怪丫頭,不會是他的未來王妃吧?莫瀲琛心里隱隱期待起來。
見男人不說話,易謹寧氣急,開口就喊人。府里頭的管事周媽媽听見二小姐急切的喊聲,慌忙奔過來,「二小姐,什麼事?」
易謹寧一指樹上,看也沒看便道,「家里有賊!」
只听見刷的一聲,周媽媽抬頭順著二小姐指的方向看去,奇怪地模模頭,「沒有啊,莫不是二小姐看錯了?」
沒有?易謹寧抬頭,真的沒有。人呢?剛想發話讓人好好找一找,那邊小桃和小梅便匆匆趕來,一臉擔憂,「小姐,二姨娘出事了,老爺叫你過去呢!」
跟著丫鬟去大廳的時候,易謹寧還頻頻回頭,卻見樹上什麼都沒有,不知怎麼的心里有些失落。卻又哼哼,等著吧,現在沒逮著你,下次看我怎麼收拾你!
易謹寧剛走進大廳,就有無數目光投來,她溫順抬眸,眼里寫滿清純,對著首位上的易長華道,「爹爹有事找我?」
「你看看你二姨娘的臉,到底怎麼回事?」易長華指著坐在一旁,臉上紅腫不堪的二姨娘葛雲年,「她說這傷是你弄的,可有此事?」
只看了一眼,易謹寧便知那傷已經找大夫處理過了,左臉上明顯的抓痕也漸漸消退,看來小桃這藥下的太輕了。
易謹寧斂下眼簾委屈道,「爹爹,女兒是冤枉的!」又對著葛雲年,淚眼汪汪,「二姨娘,寧兒自問沒做過對不起你的事情,為何你要冤枉我?」
葛雲年站起來,緩緩走向她,「冤枉你,冤枉你我的臉會成這樣?」她極快地轉過身,對著易長華,極盡委屈地拿出一盒胭脂,「老爺,你要為妾身做主呀,寧兒越來越無法無天了。就是她教唆身邊的丫鬟小梅在妾身的胭脂盒里放了毒。」
她一手指著小梅,憤恨不已。前些天那些大夫替她診治問她是不是涂抹的胭脂香粉有問題,她還不信,要不是親眼逮到小梅在翻找她的梳妝台,打死她也想不到會是易謹寧這麼一個溫婉的人使的壞。
易謹寧瞥了一眼跟在身後的小梅,小梅有些心虛地低下頭,慌忙跪在地上只一個勁兒說不是她,她沒做過。
易謹安面露憂色,小梅那日去二姨娘那里是她吩咐的,易謹寧那罕見的香粉也給了些姨娘,她就想弄些過來。只是如果派身邊的丫鬟去又怕被發現挨罵,就遣了小梅去。沒成想,真被發現了,二姨娘的香粉竟是被放了毒,她有些慶幸自己想得周到,要不然現在被審問的就會是自己了。就是不知道待會兒查出什麼來,小梅會不會供出自己。她抬眸看了易謹寧一眼,發現她正盯著自己笑,忙回以一笑。
易長華接過二姨娘手里的胭脂盒,打開聞了聞,又命人那帖子去請了林御醫來。林御醫比上次來的那個太醫呀年輕許多,醫術也要高明不少。
他仔細檢查了,發現這胭脂質地上乘卻被參了易色粉,里頭還有一些癢藥的成分,又看了二姨娘一眼道,「這胭脂確實被做了手腳!」這高宅深院的,總是少不了勾心斗角和爾虞我詐,他都免疫了。
一句話就判了易謹寧的死刑。二姨娘冷笑,「易謹寧,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易謹寧神色淡淡,「二姨娘憑什麼斷定是我在你的東西里做了手腳?小梅是我的丫鬟沒錯,可誰規定是我的丫鬟就只听我的話?」
小梅跪在一旁早嚇得六神無主了,前兒個大小姐叫她去頭些二姨娘的香粉,她只是偷了些東西而已,她沒下毒啊。
「小梅,你說,是不是二小姐叫你在二姨娘的香粉里下毒?」
易長華威嚴的聲音嚇得小梅又是一顫,忙磕起頭來語無倫次,「奴婢沒做過,奴婢沒做過。奴婢全招了,是二小姐,哦不,是大小姐讓奴婢去偷姨娘的香粉,她說沒人看見的。奴婢真的沒做過!」
易謹安听得火冒三丈,一個巴掌就拍過去,打得小梅跌坐在地,「賤奴才,到底是誰指使你的,說清楚!」
小梅捂著臉,被打了一巴掌,總算清醒一些,口齒也不那麼含糊,「奴婢……奴婢不知道,奴婢是听大小姐的話,去偷二姨娘的香粉,奴婢沒下毒啊!」
她抬頭看了一眼正坐在首位上的老爺和滿臉怒氣的二姨娘,知道自己是無論如何也逃月兌不了了,拉扯著易謹安的袖子,「大小姐,你要救奴婢,奴婢是听你的話才這樣做的……」
葛雲年見扯上了易謹安,瞪著易謹寧道,「會不會是你提前下了毒,然後再將香粉送給我?哼,我道你是那麼好心,真是養了個白眼狼!」
嘖嘖,听听!誰才是白眼狼?易謹寧听不下去了,沉聲冷冷道,「姐姐才是你養大的,要說白眼狼該說的是姐姐吧?那盒子胭脂你不是早用過了嗎,怎麼之前不見你出事?再說了,那盒胭脂是我送給你的,出了事豈不是要我擔著,我有那麼蠢笨?」
「你……」二姨娘指著易謹寧氣得說不出話來,卻對著易長華撒嬌,「老爺,你看看這丫頭,她還有理了!」
易長華意味深長地看了易謹寧一眼,卻是出言道,「好了,真相已經出來,雲年你就別再和小孩子一般置氣。來人吶,小梅身為家奴,卻手腳不干淨,還妄圖謀害二姨娘,拉出去亂棍打死。」
兩個粗壯的婆子拉著小梅往外走,小梅還不死心,掙扎著拼著命喊,「我是冤枉的,我沒下毒,老爺,我沒下毒……大小姐,二小姐,救救奴婢,奴婢不想死啊……」
小梅瘋狂叫喊著,還是被拉了出去。外面 里啪啦的板子聲傳進來,緊接著是小梅的嗚咽聲,再接著……打板子的婆子進來,「老爺,打死了,是要扔到亂葬崗還是?」
「扔到亂葬崗!手腳如此不干淨,不能姑息養奸!」這話很好地給了眾人一個示警,狠狠地敲擊了在場的每一個人,要是有誰敢再犯,就是如此下場。
自作孽不可活!小桃站在易謹寧身後,整顆心一直吊著,擔心自己被爆出來,幸好小姐聰明,也是小梅活該,好好的小姐不伺候跑去巴結大小姐,真是吃里扒外的東西。
易長華也算公正,杖斃了小梅,也罰了兩位小姐抄佛經百遍,屋里人也沒人再敢吭聲。
二姨娘憋著一口氣沒出,難受的要命,老爺都發話了,她也不敢再找易謹寧麻煩。狠狠地瞪了易謹安一眼,「回頭再收拾你!」
易謹寧回到竹苑,叫小桃下去歇了,自己一個人休息一會兒,有事再叫她。不料,剛一躺下,床頭一個人頭倒下來,在她還沒還得急叫出口時捂住她的嘴,「別叫,是我!」
就知道是你才要叫的,易謹寧翻翻白眼,示意他放手,莫瀲琛放了,她立馬劈頭蓋臉罵起來,「你想死呀,想死滾遠一點,這里是相府,是我的閨房,別壞我聲譽!」她今天心情不是很好,惹毛了她,就得挨罵。
莫瀲琛愣了一下,隨即笑了,爽朗的笑聲讓人倍感舒服,他那消沉渾樸,富有磁性的聲音傳入耳朵,似流水擊石,清明婉揚,又似清泉入口,水潤深沁。
「易謹寧,有沒有人告訴你,你很凶?」
「沒有,你是第一個!」易謹寧沒好氣。
「哦?我真有福氣!」莫瀲琛似是自言自語,大步向門口走去。
「……」也不怕被人發現?還走大門?易謹寧覺得自己快要瘋了,這個男人沒事跑來除了嚇一嚇自己,就是為了告訴自己自己很凶?
天氣很好,易謹寧躺在床上很快入眠,朦朧中她夢見了自己的前世,看到了易謹安悲慘的下場,還有她的前夫章引玨,還有莫逸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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