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御書房出來,易謹容匆匆地走向一個偏僻的園子。她四下看看,見周圍沒什麼人便學貓叫了幾聲。
一個宮女模樣打扮的人出現了,易謹容人對著她一陣耳語,也不知她說了什麼,見她宮女滿一地一笑,拍了拍她的肩膀便往回走。
這時,翾妃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瘋瘋癲癲到處亂撞,很不小心地撞到了剛才與易謹容耳語的那個宮女。
那宮女明眼人一看就知是有一下子的,卻見她一閃,匆匆躲過翾妃的「無意」一撞,警惕地看著翾妃。
「呵呵……我是皇後,我是皇後……我生了皇上的太子,皇上都答應我了,我是皇後……」
翾妃隨便抓住哪個人就是一句「我是皇後」,嚇得眾人紛紛四下逃散,這個瘋女人又跑出來嚇人了。
那宮女家是個瘋子便松了一口氣,握緊的手漸漸松開。她剛抬腿要走,又被翾妃一把拉住。
「大膽奴才,見到本宮為何不跪下?」
翾妃一身花花綠綠,臉上涂著各色胭脂,嘴唇也抹得通紅一片,看起來就是個鬼樣子。那宮女嫌棄地在心底呸了一聲,卻見易謹容投來一個忍忍的眼神。
既然忍忍可以過去,那就跪吧。那宮女緩緩地跪了下來,與其他宮女太監一樣,將頭埋得低低的。
可是翾妃並不想就此放過她,她一把扯起那宮女,「你剛才見到本宮為何不跪,是不是瞧不起本宮?」
啪!
一個響亮的巴掌打在那個宮女的臉上,翾妃瞪大了眼楮看著同樣瞪大了眼楮的宮女,「看什麼看,本宮打你你還不服了?」
說著又要揚起手來。
「娘娘息怒!」易謹容見狀,趕緊過來調停,「她娘娘何必跟一個下人一般見識呢?」
翾妃被她一說立即放下了揚起來的手,涂得鬼模樣似的臉上揚起一抹笑意。
「你說本宮為何不能打她,難道你也想忤逆本宮?」
易謹容一怔,她剛才看見這瘋妃的眼里一閃而過的精光,是不是誤覺?再仔細看,又見她迷蒙的臉上什麼都沒有,只有無知的瘋狂。
「娘娘您大人有大量,相信不會跟一般的女才過不去的,那樣就有損您的皇後威嚴了,您說是不是啊?」
易謹容也識時務地跪下,這兒沒什麼人來,而翾妃身後又跟了兩個粗壯的忠心嬤嬤,她要是這時候被整死了也沒人知道。
她正想著,翾妃卻是用力將她一推,拉扯起了那個宮女,又狠狠地甩了她一巴掌,對身後的兩位嬤嬤道,「敢對本宮不敬,帶回去好好教!」
「容妃救我,容妃娘娘救我……」
那宮女被挾持著,易謹容心中一動,這兩位嬤嬤有武功!
「怎麼?你這個狐狸精,別以為勾引了皇上就了不起,本宮可是皇後!就損你再得寵,也得听本宮的!」
翾妃冷哼一聲,強拉著那宮女離去。那宮女掙扎了幾下卻是掙不開,也不再反駁,回頭看了易謹容一眼讓她將信息重新帶出去便隨著兩位嬤嬤離開。
易謹容看著漸行漸遠的瘋妃,覺得有些替自己不值。她為了別人進宮,去伺候快要當她爹的皇上,雖有錦衣玉食,卻遠沒有以前在相府時那般瀟灑快樂。
那日她被黑衣女人帶走了之後,又被帶到了一個歌舞坊,讓昌邑候看中了買了回去安插在皇帝身邊當眼線,時刻舉報皇帝的動向。
她剛才听到皇上要改立太子的消息,立馬就喚了人來想要將這個消息傳遞出去,卻被翾妃這個瘋子給破壞了,要是昌邑候沒能得要想要的,不知道會怎樣對她。她此刻心中有說不出的心酸,為何自己的命運就是這麼差,別人的命運卻是這麼好。
本以為易謹寧嫁了個瞎傻王爺,卻不想那王爺突然好了,這麼俊逸的夫君為何她不能遇上?她嫉妒易謹寧,她得不到的,別人也休想得到。收起心酸,她抹抹淚,將未知的命運擺在一邊,反正接下來是什麼樣的命運她早就不在乎了,人圖的不過是過得好一點罷了。
翾妃將那宮女抓進了自己住的冷宮,兩位嬤嬤用力地將她拋到地上,反鎖起了門,擼起袖子笑眯眯地看著趴在地上的宮女。
「看你的服飾,應該是昭陽殿那邊的三等宮女吧!嗯,這衣服是偷來的還是搶來的?」
翾妃蹲下來,全然沒了適才那撒潑的樣兒,那宮女心頭一驚。
「不要跟我說你是宮里頭的宮女,告訴你,這皇宮的每一個宮女本宮都一清二楚,就連她們是哪里人士,家中有幾人都沒逃過我的法眼。你……」翾妃干笑兩聲,「本宮沒見過,新選的宮女還沒正式分配,就在林雅閣訓練!」
見她要辯駁,翾妃率先打斷,不讓她又還口的機會。
那宮女站起身來,「你沒瘋!」
用的不是問句,她現在完全可以肯定,這個翾妃根本就是在裝瘋,而她剛才與易謹容的交流是不是被她看見了?
「你覺得瘋子搗亂了你們的陰謀,你們還會有活頭對嗎?可惜啊,我真不是瘋子,不過現在過得也和瘋子沒什麼兩樣!」
翾妃站起來,與身後的嬤嬤對視一眼,其中一個嬤嬤走了出去,又關上了門。
「容妃是清王妃的親生妹子,這點大家心知肚明!皇上明明知道,卻是什麼也沒說,還故意在她面前提及要立清王為太子的事情。你覺得,這合理嗎?」
那宮女昂起頭顱,冷笑道,「別想讓我放棄送出這個消息去,你這樣的想法很愚蠢!」
「哦,怎麼個愚蠢?」
翾妃來了興趣,坐在一旁,也示意那宮女坐下,「我對你很感興趣!叫什麼名字?」
要是能將此人收為己用,那是最好不過。
「無霜!霜雪的霜!」她撿了個離翾妃遠一點的位子坐下,「皇上縱情聲色已久,這個大家都知道,我們西越能在他的治理下還保持一定的強盛,那並不是他的功勞,而是先皇打下的基業在支撐著。如今太子軟弱無能,玄王背後的昌邑候又俯視耽耽,其他皇子就更別提了,他只能將這個寶壓在清王身上。」
她清明的大眼楮看向翾妃,「我要是沒猜錯的話,你恨他。是不是?」
無霜能看出來這個先帝的寵妃是恨著皇上的,從她的眼神里,她讀出了恨意,那是積累了多年的……怨氣。可能是就在深宮的磨礪,也可能是恨不能與榮華富貴長存的積郁,她潛藏在宮里十幾年的時間,早就看夠了各種勾心斗角和漸漸被磨平稜角的無奈。
「昌邑候給了你什麼好處?」翾妃也是能看出她心中的苦,這個女人她注意很久了,一直在暗中幫章武城收集後宮消息。
「他沒給我好處,而是抓了我的家人,在我身上下了毒,我不得不听命于他!」無霜一臉無奈,她在這深宮里耗費了的青春早已收不回來了,她又何嘗不想月兌離別人的掌控?
翾妃喝了一口嬤嬤倒的茶,起身送客,「你信也罷不信也罷,皇上是在給你們下套而已。」
「你為何要幫我,不,幫昌邑候?」無霜激動起身,打翻了身前嬤嬤剛剛給她倒的茶。那茶水博士很燙,卻是能將人的皮膚燙紅。
她甩了甩被燙紅的手,神色有些不自然。她本就沒有打算繼續幫助昌邑候的意思,易謹容傳的消息,她送過去也只會是變樣的消息。而今,這個一直隱藏在深宮內院的先帝妃子居然要幫那昌邑候?
「不,我誰都不幫!」翾妃慵懶道,「我只是在告訴你一個事實!」
她要看著西越王朝滅亡的願望就快實現了,很快……
小妹,你的大仇將報,你在那邊看到了嗎?莫勝閣就快倒下了,他辛辛苦苦維持下來的帝國很快就會被擊垮,你看著吧!
翾妃轉過身來,笑意盈盈地看著這個叫無霜的宮女,「你既然別本宮抓來了,就要受點小傷!」
她後面的嬤嬤這時剛好進來,手里拿著一根鞭子。
「娘娘,東西拿來了!」她恭恭敬地將鞭子遞到翾妃面前。
翾妃擺擺手,「不用了,她是可憐之人!」
「不!」無霜站起來,從嬤嬤手里搶過鞭子,呈到翾妃的面前,眼里滿是倔強,「你不打我才是害我!」
翾妃凌厲的眼色瞧過去,好一陣子才從她手里奪過那根鞭子,嘴角微揚。
「好,是個有骨氣的!」
……
易謹寧回了承恩殿,奴兒便來告知,那個易謹容果然去了一個偏僻的地方,要將皇帝立清王文太子的消息傳遞出去,不過那個傳遞消息的人被翾妃給牽絆住了,此刻易謹容正焦急這呢。
「你說她是不是章武城安在皇上身邊的眼線?」易謹寧抬頭看著替她捏肩膀的莫瀲琛,似乎透過他漂亮的桃花眼,看到了他將來在朝堂上與章武城兄弟以及同莫逸軒的正面相對。
莫瀲琛挺住了捏肩的手,雙手扶在她瘦削的肩上,回答的牛頭不對馬嘴,「你好像胖了!」
易謹寧小嘴一嘟,叉著腰,氣勢洶洶地瞪著他,「好你個莫瀲琛,欺負我是不是?要是嫌棄我了直說便是!」
「呵呵,我怎麼敢嫌棄寧寧呢,疼愛你還來不及呢。我只是自我感覺良好,把你養胖了,模起來手感好……」
莫瀲琛自我陶醉和幻想著,沒看見易謹寧眼里騰起的怒火。
耳旁一陣獅子吼傳來,震得他差點摔倒。
「莫!瀲!琛!」
「好好好,我投降,我錯了,我該罰……」莫瀲琛趕緊舉手投降,乖乖認錯,雙手扯著自己的耳朵,蹲在她膝前,一副擔驚受怕的表情,逗得易謹寧噗嗤一笑。
夫妻兩又像往常一樣在房里練輕功玩追逐游戲,鬧了一會兒,易謹寧累了,莫瀲琛便不再戲耍她。兩人躺在錦被上,幽幽地感嘆時間過得真快,想當初他們剛認識那個會兒,易謹寧還以為他是個小偷,如今都成了他的清王妃了。
「對了,寧寧。」莫瀲琛將頭歪向這邊,看著易謹寧的眼里一片通透,「那個翾妃……我上次是第一次見她!」
「我知道!」易謹寧也看著他,「她在暗中保護著你,要不然你以為自己能夠在瞎傻的情況下還能活得如此瀟灑啊?」
翾妃一直都在暗中保護著莫瀲琛,那個皇帝……或許一點都不再乎阿琛。也許見他的西越國就快大亂了,而阿琛剛好又恢復如初,他的聰明是小時候公認的。皇上這才將目光投向了她的夫婿,讓他來做這個爛攤子的承擔者,真是個沒良心的父親。
「她把那個暗樁抓去了,父皇的計劃會不會暴露?」易謹寧和莫瀲琛都看得出來,皇上是在做戲,就是不是道易謹容這個容妃娘娘能否察覺了。
以易謹寧對她那個三妹妹的了解,頭腦極其簡單又急于立功,看來會一字不漏地將這個消息傳出去。
翾妃的裝瘋搗亂,也許會打亂皇帝的計謀。
「我們……別管他們!」莫瀲琛將臉蹭到她的脖子間,灼熱的氣息噴在她嬌女敕的肌膚上。
易謹寧又習慣地眯起了眸子,如水的兩汪深潭緊緊鎖住他。莫瀲琛將她攬在懷里,深情地眸子里閃著情動的火花。
「寧寧,我想……」
「嗯……」易謹寧嬌羞地將臉埋入了他的懷里。
錦帳落下,遮住了床上的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