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朝,玄王和郡王都已準備好了答題,兒莫瀲琛卻依舊還在被窩里等著公公來喚他起床。
不怪他,皇上昨天差點就抓著他們不跪拜的小辮子要治寧寧的罪,今兒個父皇要是不來喊他起床,他是說什麼也不會上早朝的。
易謹寧坐在梳妝台前,透過銅鏡看著被窩里假寐的莫瀲琛,著實有些好笑。
他這賭氣的樣兒,儼然一未長大的孩子。皇上昨兒個不是沒怪罪他們什麼嗎,她都沒生氣,他在較真個什麼呀?
「王爺,卯時已過,你這是要懶床還是怎地?」
易謹寧手里舉著眉筆,畫了一半的眉轉過身來笑著看了看自己的夫君。她明白他在別扭什麼,皇上能讓她上朝,那是破一次例。要是她第二次去,那就顯得她太不懂事兒了。
「公公會來的!」莫瀲琛看爛地應了一句,起身看向自己的妻子。
遠山如黛,膚如凝脂,半束的頭發松松垂落在肩上,幾撮還俏皮地滑落在她雪白的鎖骨間,更有一番吸引人的魔力。
莫瀲琛跳下床,連鞋子都沒來得及穿,就跑過去。
易謹寧忙伸手擋在胸前,「你別亂來啊,現在大家都起床了。」
昨晚她又被好好地折騰了一番,到現在腰部還隱隱泛酸呢,這個饞鬼不會又想來一次吧?
她警覺地舉起雙手,防備勁兒十足,一雙靈動的大眼楮一眨不眨地瞪著他。
「別想歪了,我想……替你畫眉而已!」
只想想替她畫眉而已!
這是他老早就想做的一件事,很久很久之前就想著。
他們會成為夫妻,看來真的是天注定。緣分是可奇妙的東西,要不是太後老念叨著要易謹寧做他的王妃,他也不會跑到相府里去特地觀察。要不是易謹寧莫名其妙地變成了……一縷幽魂,她也不可能與自己相遇。
「嗯!」易謹寧放下戒備,將眉筆遞給他,輕聲應道,「我的眉毛不是很淡,稍微勾芡一下就好了。」
室內情意濃濃,有情人耳鬢廝磨,一人屏氣凝聲執筆畫眉,一人眼波流轉淺笑嫣然。沒有過多的語言,白首之約已在他溫柔而笨拙地替她畫眉的動作里很好地闡釋。
眉畫的不是很好,與她畫的左邊的那只有些突兀,但是她還是欣喜地給了他一個深情的吻。
「很好,我很喜歡。」她抱住他精壯的腰身,涓涓細語劃過他的耳畔,「阿琛,我要你天天為我畫眉!」
「好……」
唇角勾起一抹懶懶的笑意,誓言輕而易舉就掛在了嘴邊。他是個信守承諾的人,就如他送她的相思手鏈般,此生不負!
門外小桃和奴兒小叫喚。
「小姐,姑爺,皇上派劉公公來了!」
易謹寧與莫瀲琛對視一眼,兩人相視一笑。
果然被你猜中!易謹寧覺得自己的夫君有些無厘頭了,自己想去上朝了,卻還得讓人來叫他。他這是在跟皇上置氣還是覺得好玩,只有他自己知道。
「進來吧!」
莫瀲琛低沉醇郁的嗓音帶著剛睡醒的慵懶。
門被推開,劉公公闖進來急切道,「哎喲喂我的小祖宗,皇上還等著您吶,快些換了衣裳歲奴才一同進宮早朝吧!」
莫瀲琛好看的眉峰一挑,繼續坐在妝台前不動,眼楮卻是透過銅鏡看著那公公的反應,「寧寧不去,本王也不去!」
「好吧,皇上也說了,以後清王妃都可跟著您去上朝。但是……」劉公公瞥了一眼在一旁被奴兒和小桃伺候著洗臉的易謹寧,「她去了要跪天子,且不得出言說話。」
「那本王還是不去了!」莫瀲琛似是在思考,轉過身來,擰緊了眉看著手足無措的劉公公。
寧寧他是一定要帶在身邊的,他是一刻都不想與她分離,而且……那個莫逸軒還對他的寧寧虎視眈眈,他就是要在他的面前顯擺,氣死他!
他承認自己小氣了,寧寧只能是他的,給別人看已經讓他們佔了便宜。只不過,莫逸軒那只潛藏在暗處的餓虎讓他不得不打起精神來,還有玄王那個背後的勢力,尤其是「鬼見愁」。他隱隱覺得,這其中的關卡就快被打破,一切即將水落石出。
「那……那就隨您的便吧,總之老奴今兒是帶到話了,老奴在大廳等著您!」
劉公公一甩拂塵,彎了彎腰,出門等著去了。
最後,易謹寧還是跟著莫瀲琛去了朝堂。
大殿之上,皇上瞪著一雙龍目,劉公公縮在一旁。不是他沒說清楚,實在是清王不願意來啊,他才不得不搬出皇上來,說這是皇上允諾的。
夫妻兩還是沒有跪拜,一直站著。
易長華今日看易謹寧的眸光溫和了些,倒是郡王莫逸軒有些不悅。他死瞪著易謹寧挽住莫瀲琛臂彎的素手,恨不得那是在挽住他自己。
「愛卿可有話要說?」
皇上看著堂下欲言又止的戶部尚書和太傅大人,眉頭稍稍舒展了開來。
老太傅一擼胡子,將笏板舉過頭頂,出列。
「啟奏皇上,清王妃是婦人,按律不該出現在朝堂之上,且見天子不跪拜實屬無禮。昨日她不知情尚可原諒,今日重蹈覆轍就是對皇上的大不敬。如此下去,我西越律法威嚴何在,皇上龍威何存?」
老太傅朗朗的聲音和他人彎腰站在那兒是在實在不搭調,易謹寧輕聳一下肩,甚覺無趣。
人老了就愛犯糊涂,她站在這兒礙著他什麼事兒了?皇上都還沒說話呢,他一個太傅插什麼嘴?
她不是故意要說話的,只是這白胡子老頭也太沒有眼色了,偏生的要讓她不得不站出來為自己辯解。
易謹寧輕輕放下挽住莫瀲琛臂彎的手,素手不經意間地理了理落在耳旁的碎發,只是這一個不經意的動作卻不知引來了多少抽氣聲。
她眉峰一斂,美目一掀,靈動清澈的眸子水光瀲灩,狹長的眼角細細膩膩地卷曲這一抹懶懶地倦意。
「這位是……」她回頭看了一下自己的夫君。
「太傅大人!」
「啊,太傅大人有禮了!」易謹寧輕輕福身,給老太傅見禮,弄得她異常尷尬。這都沒給皇上那真龍天子行禮了,卻給他這個讓她難堪的太傅福身,不知皇上會不會遷怒于他。
太傅小心地抬眼瞅了瞅高高在上的天子一眼,天子威嚴地坐著,臉上表情依舊。看來沒怎麼生氣,他大著膽子給易謹寧擺擺手,「罷了,清王妃的禮老朽受不起!」
「敢問太傅大人,是否本妃得罪了您?」
易謹寧皺著眉,一臉不解地看著太傅大人。
「沒……沒有!」老太傅不知她接下里會說些什麼,忙擦擦汗澄清了,「清王妃並沒有得罪過老朽的地方!只是這天子就在堂上,清王妃卻視而不見,這就有違常理了。老朽只是實話實說,並無特別的針對。」
他只是隨便一掃,便掃到清王眼中那濃濃的涼意,他一下子似被冰凍住了。想說清王妃幾句,卻因那個充滿寒意的眼神而將快要吐出口的話咽回了肚子。
「唉!」易謹寧卻是嘆罷一口氣,回身看著龍座上的帝王,柔聲道,「父皇,適才我們來的時候,劉公公可是說了,皇上已經免了我和清王的跪拜禮了。你說是嗎,劉公公?」
皇上嚴厲的目光掃向站在他左手邊的劉公公,嚇得劉公公一哆嗦,手中的拂塵險些掉落下地上。
「哈?奴才……」沒有說過啊!劉公公慌忙忙跪下直磕頭,「皇上,奴才只是轉述皇上的話,並沒有……」
站在另一邊的楊公公輕蔑地看了跪在地上的劉公公一眼,看罷,跟我斗,你還女敕些!
劉公公本是伺候皇上的貼身內侍,在皇上還是太子的時候就一直跟隨著皇上,也可謂忠心耿耿,後來卻是因為家中老小被昌邑候掌控,不得不听命于他。
有一次劉公公在皇上的酒水中下藥剛好被楊公公瞧見了,他一句話也沒有說,卻是悄悄地提醒了皇上。莫勝閣為了刺探昌邑候的底細,假裝不知情,一直留著劉公公在身邊。
所以也就有了楊劉兩位公公一起在皇上跟前伺候,一位在左,一位在右。明面上都是皇上身邊最親近地人,實則三人之間的暗流涌動沒幾個人瞧見。
易謹寧卻是眯著眼,似乎看出了這三人之間的貓膩,心中一個猜測跳出。
「劉公公,您剛才不是說,皇上已經準許了麼?」
易謹寧無辜地眨著大眼楮,神情看起來有些委屈。莫瀲琛在她身後笑得詭異,寧寧太狡猾了,什麼時候跟他學的?
「好了!」皇上一聲厲吼,龍顏大怒,「夠了,既然是朕允許的,那便不用跪吧!你也起來吧!」最後一句是對跪在地上的劉公公說的。
他看了在自己右手邊的楊公公一眼,楊公公點了點頭。他又看了堂下愛的易長華一眼,易長華也是不著痕跡地頷首。
「朕宣布,著清王與清王妃即日起一同上朝,皆有不跪拜的特權,若無特別需要,清王妃不得干政,只許旁听不可出言說話。欽此!」
皇上兩眼等著自己的兒子清王,用眼神問他︰這回你可滿意了?
「兒臣謝主隆恩!」
莫瀲琛拉著易謹寧一起彎腰給皇上謝恩,將一干老臣氣得吹胡子瞪眼,可是他們卻沒有辦法阻止只荒謬的行徑。皇上對清王的容人限度可不是一般的高啊,連跪拜禮都省了,那以後還不得逆天了?
皇上莫勝閣沉著臉,有些頭疼地撫額。劉公公眼尖地瞧見了皇上的不是,立即過來替他揉捏著眉心。
他手揚了起來,嚇得劉公公一個哆嗦,按住皇帝眉心的手指差點插進了他的眼楮。
「皇上饒命啊!」劉公公腿一軟,又跪下了去,趴在地上不敢動彈。他剛剛都做了什麼呀,差點戳瞎皇上的眼楮。
「好了沒你事了,下去吧!」
莫勝閣一斂眉,擺擺手讓劉公公起來。劉公公戰戰兢兢退出了大殿,從後堂出去了。
「開始吧!」皇上看著殿內的幾個兒子,「太子先來吧!」
昨天他布置的那三道題,其實就只有一道,每個人的題目是一樣的。
「父皇!」太子出列,站在最前端,拱了拱手,「兒臣以為,要處理好南方的水患問題,應該先從修壩做起。其一,修建大壩,可以防止水患,以阻下次水患的來襲;其二,修建大壩,可以蓄水,道干旱之際,水能很好地起到灌溉作用,百姓的收成關鍵要考灌溉;其三……」
他羅列了一大堆修建堤壩的好處,卻是內能指出處理問題的關鍵,只說了應該修大壩。
「嗯,修大壩確實是解決問題的其中一個辦法,太子可還有其他解決良方?」
太子搖搖頭,看了太傅一眼地後看著自己的鞋尖不做聲了。皇上對著個先皇後所生的太子已算是盡了一分責了,揮揮手讓他退下。
「玄王和清王誰先來?」
皇上看著自己最出色的的兩個兒子,玄王是早有名聲在外的,清王……要不是小時候那一場大火奪走了他的記憶和雙目,他也不至于廢了十多年。
「父皇!」玄王瞅著莫瀲琛和他身旁的易謹寧,緩緩開口。
「兒臣認為,解決南方水患,關鍵是要先找出問題所在。除了太子所言的季節問題導致的水患,百姓們不懂得防御,還有一點,就是水患過後的補救不足。」
他認真地看向高高在上的父皇,那個位置,他一定會坐上去的,很快!
「如何不足?難道朕派人去修建大壩還不足以表明朕夠誠心,對百姓夠仁慈?」
皇上氣呼呼地看著玄王,等著他的下文。
玄王輕輕一笑,與莫瀲琛有幾分相似的俊臉上擺開了一點點魅惑的弧度,易謹寧詫異地看向莫瀲琛。這個……這個玄王笑起來的樣子,與阿琛真的太像了!
「不,父皇給百姓運去糧食和銀錢賑災,又為他們修建大壩蓄水防水,已經做得比任何人都要好。但是,百姓之所以不能再父皇的仁政之下國的溫飽,甚至還要再次面臨水患,是因為他們沒有得到真正的幫助。」
「怎麼說?」
皇上也來了興趣,玄王說的在理,他提出比較全面的看法,分析出南方百姓卻是受惠不少,卻依舊水患嚴重。皇上也想不明白其中的關鍵了,他倒要听听玄王是如何說的。
「父皇!百姓的身家性命都在良田之上,但是良田被水淹沒,就算父皇派再多的糧食和錢財去救濟,也只是緩解得了一時,救不了一世啊!所以,兒臣以為授之于魚不如授之以漁,應該讓百姓學會自己開荒拓野才是,重新開闢一塊新地,糧食產量自然也就上去了。」
皇上眼中的贊許之意明顯了起來,他擼了擼短短的胡子,「好,皇兒這個提議不錯!只是……那開墾地新田在何處合適?朕要是沒記錯的話,南方良田大都已被開墾完畢,百姓要是想要好一點的田地開墾,就只能從頭做起,先開挖了山道,再灌了良肥,要過好幾年才能建成效了!」
新開荒地這個點子他也考慮過,只是這都需要時間,關鍵的是百姓現如今都解決不了溫飽問題了,那還來的力氣去開墾荒地?
但是這個提議是好的,皇上也就沒在說那麼多,而是讓人先記下這個好的提議,等真正解決了問題再說。
玄王悻悻地退下,他看好戲般地瞅著莫瀲琛,想著自己都提不出來好的建議,想來莫瀲琛這個剛恢復不久的傻子應該也沒什麼好說的,父皇沒辦法之下權衡再三,他的提議將會是最佳答案。南方欽差一職就會落到他的手里。
要是連他都無法回答好父皇的問題,那麼莫瀲琛及更沒那個能力了。說不定會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不過,他身邊的易謹寧听說也是從小滿月復才華,就是不知道她一個閨閣女子會有什麼好的提議。
就算易謹寧真的能住莫瀲琛提出好的建議,他也不用擔心,南方都是他的人。莫瀲琛要去南方絕對不會順利,況且……昌邑候和莫逸軒他們已經為他鋪好了路,他君臨天下指日可待。那個廢物太子,就……一定得死。
他掩去眼中的光芒,給莫瀲琛送去一個挑訓的眼神。
皇上也對莫瀲琛投去一個期待的眼神,他看好這個兒子,洛妃和他的兒子絕不會是表面那般無為。
「咳咳……」
莫瀲琛出聲了,全場靜了下來,等著他說出驚人的答案。
易謹寧攥著他的袖子,看著不太願意作答的莫瀲琛,一臉平靜。阿琛這是裝的,他又在裝傻了!
「我……」
莫瀲琛憋了半天,只憋出一個我字。有些大臣已經開始騷亂,小聲議論著,那些站的立場還不太穩的大臣本想投向莫瀲琛的,已經開始晃動。這個清王果真如傳聞的那般痴傻?
「你不想說話就別說,我來!」
易謹寧清明的眸子看著自己的夫君,清王本就不想暴露太多,現在昌邑候正看著他呢!為了她答應易長華去南方已經出了他的底線,她不想為難他!
清了清嗓子,她清潤甜美的聲音灌入在場每一個人的耳朵。
「父皇,王爺他……他說不想說話!」
哈?全場又是一陣議論,那嘈雜的聲音嗡嗡地朝著易謹寧。她不悅地擰了擰眉,瞪了自己的夫君一眼,又繼續抬頭看著寶座上的莫勝閣。
「父皇,夫君說……我是他的娘子,他的答題由我來公布。成麼?」
她說的小心翼翼,要是一個不好真的惹怒了天子,她也討不了好。
「準!」
皇上吝惜地只有一個字,他很像看看易謹寧這個兒媳婦到底有何過人之處,易長華教出來的女兒有何不一樣。他瞅了易長華一眼,見他只是低著頭不說話,看不清他的表情。
皇上有些不悅,易長華這幾天總是魂不守舍的,莫不是舍不得自己的女兒來拋頭露面?可這是她自個兒要來的,沒人逼她啊,他都不追究她不跪的罪責了,易長華還生氣個混球啊?
「那……寧兒就說了!」
「說吧!」
皇上已經等不及了,南方水患在即,百姓民不聊生。工部和戶部以及一干大臣老是那這件事煩他,他實在頭疼。
「我首先問皇上一句,眼下百姓最需要的是什麼?」
皇上奇怪地看著她,「當然是讓水患快些過去,恢復以往的生產勞作了!」
「不!」
易謹寧站前了一些,與皇上直視,她的頭雖然是仰起來的,卻是讓人有一種不容忽視的俯視之感,她這是風臨天下之姿啊!
朝臣們心中不免有些感慨,當年的洛妃也不過如此!
易謹寧一字一句道,「不!百姓現在最需要的,是溫飽,是三餐一宿!這就是他們最想要的,以前是,現在是,以後也是!」
「可是,負責運送糧食的官員和地方官吏卻是相互勾結,甚至在如此災難面前也不忘克扣百姓的糧食。皇上,我只想問一下,您了解民間疾苦嗎?」
易謹寧有些想哭,她在前世的時候去鄉下莊子過了一陣子,那里的貪官污吏橫行,百姓叫苦不迭,卻沒有人為他們伸張做主。他們辛苦勞作的糧食和銀錢卻還要上繳,有些百姓連存糧都沒有。
這是真正的「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她當時是憤怒的,可是她也沒有辦法為百姓做些什麼,回到家里想讓公公幫忙向皇上反映這件事卻遭來婆婆的白眼和章引玨的唾棄。說什麼那是別人的事,管他那麼多做什麼?
「皇上高高在上,每天錦衣玉食,皇上……不了解!」
她繼續說著,悲戚的神色讓在場的每一位都想攬在懷里好好疼惜。可是佳人有主,莫瀲琛將她輕攬入懷,柔聲道,「寧寧,我在!」
「嗯,我知道!」易謹寧收起情緒,她剛才有些激動了。
皇上不可思議地看著大殿中間的易謹寧,這個孩子她……也了解民間疾苦?她這是經歷了怎麼樣的悲苦生活還是要吃虐待了她?
他眼神凌厲地掃向正睜著眼也是一臉迷惑地看著自己女兒的易長華,易長華感覺到皇上的視線掃來,又立即低下了頭。
「所以……」
易謹寧吸了吸鼻子,她怎麼哭了?心中不免被自己的演戲所感染。
沒錯,她剛才就是在表演,一個人自導自演,讓人覺得她是在受過那種沒有飯吃沒有地反住的苦難日子的人。她這招叫「喚起你的同情心」,只要皇上代入了角色就會覺得她說的很有道理,何況她說的是事實。
「只要能夠派一個人好好地整頓一下地方官吏,重新選拔一批為皇上盡忠,為百姓盡責的好官就是解決這個問題的關鍵,當然,現下最主要的是安撫流離失所的百姓,將籌集的前兩盡快運到災區,解決他們的肚皮問題只要吃飽了,誰還沒事干朝著要見皇上,誰還沒事干要反叛?」
她這一說就提到了最讓皇帝頭疼的問題,今日連連上報,說災區已經有好幾起造反事件,甚至有人在衣服上寫著「狗皇帝不得好死」等諸如此類的話。
皇上贊許地看著易謹寧又看看莫瀲琛,這是誰說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清王妃剛才說了,那是代替莫瀲琛說話,那他就當是莫瀲琛說的好了。
「好了,答題高低已見分曉!」皇上高聲宣布今日三人答題的結果,「太子的答案太過籠統,沒能竹竹百姓關心的東西,且已付諸實施的修建大壩並不算個好的建議。玄王的提議有待商議,等此次水患過後,玄王任開荒主帥,帶領南方百姓重建家園。清王……」
皇上頓了頓,「清王妃的提議便是清王的提議,此提議甚好,先解決百姓的三餐一宿問題才是治理此次水患的關鍵,誰也不能沒了飯吃,誰也會因為餓肚子呃奮起反抗,所以……此次前去南方人欽差一職的事就這麼定了。即刻下旨,此清王尚方寶劍,代朕出巡南方,監督堤壩修建,半月後啟程!」
莫瀲琛還在剛才易謹寧激動的情緒下回不過神來,她真的去過鄉下?真的曾因饑不擇食而奮起反抗?還是……她只是見到過這種情況?
他斂下眼眉,卷曲的睫毛遮住眼里的探尋,手不自覺地握緊了身邊的女子。這個女子說……她自己是一縷幽魂,他真怕她忽然那一天就飄飄蕩蕩地走了,就此離他而去。
「寧寧,任何時候都別離開我!」他小聲道。
「哈?」
易謹寧沒听清他說了什麼,只听到他說的離開二字。
下了朝,有些大臣上來道賀,恭喜清王拔得頭籌。清王此去南方定能將水患一事處理得妥妥當當,再風光而歸,到時候太子之位就非他莫屬了!
他們中已經有些人開始向他靠攏了,場面上的話說的很恭維。他們自鳴得意,慶幸自己站隊站得晚些,似乎清王這一去就會大獲全勝,凱旋而歸一樣,一個個的臉上全是一副將來自己也跟著沾光的表情。
莫瀲琛沒理會他們,拉著易謹寧的手走得極快,他要趕快回去問清楚,易謹寧輸的那件事到底有幾分真幾分假。要不然為何她說的時候會流淚會心酸,他的心在那一刻揪緊了她不知道麼?
回到承恩殿,還沒待易謹寧回過神來,莫瀲琛滾燙的唇就貼了上來。
他一路吻下來,細細密密纏纏綿綿,讓易謹寧一下子放松開來。
在床上,錦被下的易謹寧光著身子,主動伸手攬住莫瀲琛的腰身,將身子貼近了他。
從回來開始,阿琛就一直緊鎖眉頭,他的不快樂就是她的煩惱,她如何能不知道他今日的憂傷?或者真的是夫妻之間那種心有戚戚之感吧!
「阿琛,怎麼了?」
「沒事,就是累了!」他也抱住了她柔軟的身子,腦中一片清明。
漂亮的桃花眼再次有了神采,易謹寧與他相視一笑,主動招了。
「那是前世的時候,昌邑候夫人見我生不出兒子,就將我趕到鄉下近一年。那時,我才十七歲,與章引玨剛成婚一年多……」
莫瀲琛眼里蓄滿了淚水,在易謹寧面前,他可以脆弱,他可以放縱。易謹寧說過,他和她是一個整體,誰也沒辦法將兩人分開。
他從來不知道,易謹寧居然在鄉下生活了整整一年,不僅被下人欺負,還被當地的流氓調戲過。要不是因著她是昌邑候的兒媳婦,連當地的貪官都要霸佔了她的身子。
易謹寧伸出素手,將莫瀲琛眼角的一滴淚抹去,「阿琛莫哭,我都挺過來了,沒事的!」
「寧寧……」
莫瀲琛將她抱得更緊了,生怕一松手她就溜走了,再也不回來。
屋內夫妻情深相擁而泣,屋外阿築和小桃坐在樹上看著遠處的風景發呆。
阿築忽然對小桃道,「明天我去跟主子說一下,讓你盡早嫁給我!」
「嘎?」小桃晃神,「為何這麼急?」
阿築一把摟住她,「我也擔心你會突然之間溜走,再也找不回來!」
「別開玩笑,小姐和姑爺正憂傷著呢,你湊什麼熱鬧!」
小桃晃晃腿,扯了一片樹葉在口中輕輕吹著。
在小的時候,她每次心情不好就會吹奏一首曲子,那是她的母親教她的。母親說,要是你有了什麼不愉快的事情擱在心里頭,就要發泄出來,吹曲子就是很好的發泄法子。
她今兒也很憂傷,說不出來的莫名的憂傷。小姐和姑爺早房里好好地辦事就好了嘛,干嘛非得說些傷心難過的事情來讓她也跟著憂愁呢!
門吱呀一聲地打開,易謹寧抬頭就看見了院子里樹上晃腿的阿築和小桃,奴兒今兒沒在吃糕點,不知道被小桃打發去了哪里。
「小桃,阿築,你們進來!」
易謹寧吩咐一聲,阿築帶著小桃飛身而下,很快隨著主子進了屋子。
易謹寧剛才听到了阿築對小桃說的話,她也想過讓小桃盡快與阿築完婚,好了了她一樁心事。
她盯著小桃和阿築看了好一會兒才道,「你們兩個……選個日子吧!」
「嗯?」
小桃瞪大了眼楮,小姐在說什麼啊,什麼選個日子?
莫瀲琛從里屋出來,他挑起那水晶玉石串成的珠簾,妖媚的桃花眼里帶著戲謔的笑意。
「阿築,你小子終于守得雲開見月明了,還不快謝謝寧寧!」
阿築一怔,剛才他故意說得大聲了,沒想到易謹寧果然听到了他和小桃的對話。是個細心的好主子,他沒跟錯人。
當初莫瀲琛讓他隨了易謹寧,他是死活不願意,如今他是徹底地願意死心塌地追隨她,哪怕她要趕他走他也不會再有一絲要離她而去的念頭。
「阿築!」
小桃只是怔住了一會兒便回過神來,卻見阿築愣頭愣腦地站在這著一動不動。他是不願意娶自己麼,那剛才的求婚又是怎麼回事?
「哦!」阿築被小桃這麼一推,一個沒站穩就趔趄了一下,小桃趕緊扶住,嘟著嘴道,「看你,站都站不穩了,你這是太開心呢,還是不願意娶我啊?」
「我這是太開心了!」阿築忙拉著小桃跪在了易謹寧面前,「謝主子成全!」
「好了,起來吧。這樣吧,我明日便為小桃準備一些嫁妝,你也好生準備一下,三天後你們就成親!」
易謹寧簡單地說了一下成親要準備的東西,阿築這個愣頭愣腦的居然一直在傻笑,像是萬千沒有听進去一般。小桃搖搖頭,這個傻阿築,真是一個木頭!
阿築似乎又像是听進去了易謹寧的吩咐,點了點頭,忽然一把抱起小桃,抱著她轉圈圈。
「小桃,怎麼辦,我太興奮了!幸福來得太快,我有要瘋掉了!」
小桃咯咯地笑著,她感激地看了易謹寧一眼,嗔怪地擰著阿築的胳膊道,「那就讓你回到現實!老娘現在不想嫁了!」
「不行,主子已經將你許配給我了,你以後就是我的人了,生生世世,我們也要扣在一起!」
阿築一激動轉得更歡快了,小桃的腦袋被轉的有些發暈,卻是笑得一臉幸福。
「誰說阿築是個木頭來著,看看,這話說的,比山盟海誓更讓人震撼啊!」
易謹寧笑著挽著莫瀲琛的胳膊,將頭埋在他的肩膀上,看著阿築不停地轉圈圈。
「怎麼,羨慕了?」莫瀲琛見她一臉的羨慕樣兒,打趣道,「要不我也抱抱你,轉兩圈幸福的眩暈是什麼感覺?」
這是……獨立的蛔蟲啊!莫瀲琛連她想什麼都知道?
易謹寧詫異,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一把抱起,只听得他道,「阿築,看誰轉的快!」
「啊!」易謹寧腦袋一眩,頭就炸呼呼地暈了。
幸福來得太快了,原來是這樣的感覺?
過了兩日,小桃穿上了新嫁衣。
她坐在銅鏡前任由易謹寧為她梳妝打扮。易謹寧說過等她出嫁那日,要親自為她披上嫁衣,要親自為她梳頭。她當初听了都感動地一塌糊涂,沒想到小姐還記得當初的話。現在她都哭了好幾通了,臉上的妝容花掉了易謹寧也沒在意,又重新幫她畫過。
「傻瓜,新娘子哭什麼啊,小心不吉利!」
她記得當初小姐出嫁時,自己也對她說過如此類的話。
奴兒一嘴都是糕點,她含糊不清說著祝福小桃的話,咽下嘴中的食物,小桃終于听清了一句,「小桃姐,祝你和阿築哥哥白頭偕老,早生貴子!」
「好,白頭偕老,早生貴子!」
小桃嬌羞地听著易謹寧似調侃的話語,手不自覺地撫上了小月復,那里……已經孕育了一個小生命。
阿築,你要當爹了!
易謹寧吃驚地看著小桃泛著母性光輝的動作,「小桃,你……」
「小桃姐姐,你……」
奴兒也是吃驚不已,幫著梳妝打扮的還有一個莫瀲琛本來的大宮女蓮兒,她則是默默地替小桃整理者妝容,細心地為她描眉。小桃對宮里的每一個人都好,蓮兒也真心地祝福她。
「嗯,我有了,都一個多月了!」
小桃低下了頭,聲音甜甜的,泛著母性的光輝的小臉通紅。
「真的!」易謹寧拉住了她的手,「阿築知道了嗎?」
「他還不知道!」
小桃嘟著嘴,「那個木頭真是木頭,我都暗示他好幾次了,他都沒反應!」
木頭啊木頭,你要當爹了!
小桃想著又是一臉幸福。阿築雖然不知道她懷孕的消息,至少他會提出成親的事情,要不然她這肚子怎麼在皇宮里掩蓋下去?
「果真是木頭!」奴兒幫著小桃總結了一句。
小桃姐姐都懷了這麼久了,阿築哥哥居然一點都不知情,還整天跟著姑爺跑出去,也不知道干些什麼。
易謹寧倒是知道一點,應該是剎盟那邊又有任務了,殺人罷了!
以前她听到了可能還會小小地震驚一下,如今莫瀲琛都主動告訴她了,還有什麼好在意的?只要他們在外頭平平安安就好了。
「對了,小桃!」
易謹寧忽然想起來一件事,她湊近小桃的耳朵,細聲告訴她該怎麼做,听得小桃一臉嬌羞,恨不得立即消失在眾人面前才好。
「小姐!」
小桃跺跺腳,這個事情,她自然是知道的,早前相府的一位老媽媽就教過她。不就是懷孕了不能洞房嗎,阿築應該能夠諒解的!
「可是,阿築不知道啊,我是在提醒你!」易謹寧笑得很得意,當初她還沒嫁給莫瀲琛的時候,小桃老是打趣她,還拿她的相思手鏈說事,今兒總算報仇了。
「對啊!小桃姐,阿築哥哥那個呆子應該不知道的,你可讓他千萬要忍住哈!哈哈哈!」
奴兒哈哈大笑,新婚妻子就在身下,卻是不能承歡,阿築該是什麼表情呢?
易謹寧也很想知道,「哎呀,奴兒,晚點我們去鬧洞房,看看阿築那個呆瓜知道不知道!」
幾人說說笑笑將小桃梳妝打扮好了,易謹寧和奴兒一人一邊扶著小桃出了房間。新娘子一身大紅喜服,新郎官俊俏挺拔地站在那兒迎接他的新娘,沒有花轎,沒有媒妁之言,沒有高堂,只有幾個人和一根紅菱。
但是阿築不在乎,小桃也是毫不在意,她很小的時候就沒了家。
小姐就是她的家人,以後……阿築也是她的家人了!想起來,她就熱淚盈眶,幸好蓋頭蓋住了,要不然小姐又該說她愛哭鬼了!
三拜完畢,阿築牽著紅菱另一頭的小桃進入了洞房。
易謹寧偎依著莫瀲琛,「你說,我們以後也會這麼幸福麼?」
「會的!」
莫瀲琛目光悠遠,紅燭搖曳,通紅的喜堂暖意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