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銀監獄 1(尋夢小築)

作者 ︰ 幽靈手

2022年9月26日,北京,東二環商務區亞洲大酒店,公安部新聞發布會現場,記者雲集。

……

路透社︰「請問貴國頒布《緝槍令》,是純粹為了人民財產和生命的安全,還是出于對國家政權長期利益的考慮?」

新聞發言人︰「我們黨和政府代表的就是廣大人民群眾的利益,我國政府頒布《緝槍令》,為的就是減少、遏止、直至杜絕涉槍犯罪活動,沉重打擊黑惡勢力的囂張氣焰,其根本目的就是維持和促進民生民情、社會秩序的長治久安、和諧發展!」

美聯社︰「請問香港和澳門也實施《緝槍令》嗎?」

新聞發言人︰「從10月1日開始,《緝槍令》在內地、港澳同時生效、同步實施!」

法國新聞社︰「請問發言人,《緝槍令》最後一條︰對于涉槍情節嚴重者的懲處可以不參考《刑法》!是不是意味著可以對其判處死刑?」

新聞發言人︰「是!」

現場頓時嗡嗡一片。

法國新聞社︰「可是,貴國和其他常任、非常任理事國都已經簽署《國際法院新約》、廢除死刑了呀!」

新聞發言人︰「這是在非常時期,采取的非常方法!」

海峽時報︰「請問,《緝槍令》將于何時撤消?」

新聞發言人︰「對不起,這個問題暫時無法回答。」

………………

十五年後,江蘇常州。

「……本台消息︰今日凌晨兩點,九龍尖沙咀半島酒店前發生命案,14k肇慶義堂坐館白頭標遭不明身份者襲擊,當場身亡!這是自和勝和的安樂堂坐館抬頭紋、14k忠堂新任香主大眼豹之後,兩個月來遇刺的第三名黑幫大佬!據西九龍總區刑事總部o記總督察黃書朗介紹,這三起案件純屬幫派間的江湖恩怨仇殺,也不排除內訌的可能……」

出來混,遲早是要還的。

想起這句老話,我關閉了電腦屏幕上正在播放的鳳凰衛視國語早新聞,靠在椅子上輕輕搖頭嘆息︰如果他們知道今天落得橫死街頭的下場,那當初還會拼了命地爭大哥之位嗎?

但話要說回來,又有多少黑道大哥最後能像霍英東、尤伯那樣,安享天年、得以善終呢?

窗外,淡淡的晨曦穿透彌漫在龍城上空的薄薄霧靄,散漫地灑在萊蒙城下的南大街上——這是常州市中心的商業步行街,俗稱「官財街」︰街道兩邊的商鋪專營高檔貨、奢侈品,從珠寶到手表,從服裝到拎包,從眼鏡到唇膏,無不彰顯著品牌的華貴雍容和地位的超凡尊崇。在這里消費的,非富即貴,非官爺即款爺,非闊女乃即二女乃。

此時正值清晨時分,南大街尚未袒露出紙醉金迷、物欲橫流的繁華本色,寒風中只有數條行色匆匆的工薪孤影一掠而過,和一對相偎相擁、意猶未盡的偷情男女在低聲私語、閑庭漫步。

不錯,那是一對偷情男女,我能肯定——盡管是從嘉業國貿大廈六樓往下看,但我依然能清楚地瞧出其中端倪︰男的中等身材,其貌不揚,卻從躊躇滿志的步伐和快意酣暢的眼神中噴薄出獵艷式的滿足與發泄般的征服;而女的姿色不俗,淡妝輕抹,低垂的眉眼里透著些許良家的忐忑不安和少婦的嬌羞矜持——這絕對不是妻子的眼神!

男子筆挺風衣內的白襯衫領子已經微微起皺,內領稍有淡灰體垢,可以看出這件襯衫不是今天新換的,而是昨天的——顯然,兩人是在賓館里過的夜,剛剛退了房!

女子眉毛松散,眼角微露春意,臉頰醞著紅暈,碎步有些散亂——看來在退房前,兩人又歡愉了一番,而且肉搏很激烈……

三師伯常夸我眼力過人,遠勝其他師兄師姐。但每當我被夸得飄飄然時,師父都會潑冷水︰「靈兒,你什麼時候能認出大師兄了,便不用再進黑屋子了!」

從九歲開始,師父就經常把我關進一間黑窟窿洞的小屋子里,一關就是一整天,說是鍛煉我的眼力。那時我年紀尚小,什麼都不懂,只知道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房子里發呆,听著屋外的浪潮拍岸聲沉沉入睡。直到四年以後,我才終于發現,原來黑屋子的牆壁上,刻著師父的《凝霜心法》……

但遺憾的是,直至我離開絕色島,都未能辨認出大師兄的真面目——或許,這只是師父的遺憾吧。

步行街上,男人攬著女子的香肩,在耳際壞笑著說了幾句,女子立即抿嘴一笑,羞紅著臉騰出縴細玉指在男人腰間輕輕一掐,眼中原本對沉淪和背叛生出的愧疚與自責煙消雲散——或許,她已經在考慮下次約會時該擺哪種姿勢、奉獻哪個洞穴了。

「唉——」

一聲輕嘆,呵出的熱氣在窗戶玻璃上結出一層模糊的汽霧,在中央空調暖風吹烘下,慢慢消散……

……

人只要活在世上,或多或少總會有不堪回首的傷心往事,無時無刻地折磨你,哪怕在你病榻臨終前,依然陰魂不散地吞噬那殘留在身軀里的最後一絲懊惱與懺悔。

人只要動了感情,或悲或痛總會有刻骨銘心的情感糾葛,斬不斷理還亂,數年、數月、甚至短短數天的愛情之旅,會讓你的靈魂一生都承受著煉獄般的煎熬與鑽心般的痛楚。

成大業者,能憑借鋼鐵般的意志和蛇蠍般的冷血,豪邁踐踏心靈的苦楚與創傷,在人生路上披荊斬棘,在權力顛峰引亢高歌。

中庸之輩,只能在喟然長嘆中唏噓度日,顫巍著佝僂軀體抱憾終生,油盡燈枯之時,兩行老淚縱橫,揮別半世辛酸。

兼具勇氣與智慧的看透者,則在生死輪回面前,在世人迷惑不解中直接選擇了死亡,一死方休,一了百了,從此再無牽掛,再無悔恨,再無煩惱——就像漢諾威96的守門員羅伯特?恩克。我想,他與女兒拉娜在天堂過得很好。

而還有極少數幸運者,他們找到了我,讓我幫助他們回到過去,重畫人生軌跡,重新作出抉擇,使得本已錯過的人不再錯過,本已失去的東西不再失去,本已釀成的悲劇不再發生……

「別讓痛苦的淚水從墳墓里流出,來尋夢小築吧,它能帶你回到過去,讓一切重新開始!」這是我開辦的穿越公司的廣告語。

尋夢小築,多麼浪漫又充滿詩意的名字!

「篤、篤、篤!」

磨砂玻璃門被輕輕叩響,尋夢小築唯一的員工邱依依推門進來,端來一杯熱汽裊裊、香氣濃郁的咖啡——這是她每天上班為我做的第一件事,也幾乎是唯一的一件事。

很多時候我都在想,究竟有沒有必要讓她在公司繼續呆下去?長此以往,會不會害了她?要知道,這是她的第一份工作,要是她習慣了如此清閑安逸的工作,那將來到其它單位去上班,一時半會兒能適應競爭激烈的高強度、快節奏氛圍嗎?

我心里覺得有些愧疚,覺得對不起她的父親——畢竟,人家厚著臉皮把女兒安插在我公司是要讓她歷練一番的,而不是整天躲在角落里,撐著下巴、抖著小腳,無所事事地在網上打牌打麻將,要不就是打盹打哈欠,或者就是吃吃偷笑著打電話。

邱依依的工作或許不是世界上最舒適的,但絕對是全球最清閑的——上班七個月來,她只沖了200杯咖啡,接待了四位客戶。當然,這「接待」二字可以這樣來理解︰「先生您好,找我們老板啊?恩,里邊請……先生您走啊?恩,再見!」

就這樣,她每個月拿著5000美金的薪水,陪我荒度著青春年華。

我時常想,假如有一天她突然跑進來跟我講「老板,我打算辭職了」,那我會不會長舒一口氣?

當然,七個月來,這種情況從來沒有發生過。每天早晨一上班,她沖完咖啡就登陸聯眾世界鏖戰,如果我的耳朵里傳來壓抑在喉嚨間的得意悶笑聲,那她肯定又胡了一把十三ど了;每天中午飯點,她都會來禮貌地敲門,讓我帶她去萊蒙的「大城小愛」餐館;一到傍晚下班時分,她肯定會情緒高漲地哼起了小曲——或許在她眼里,干這種枯燥乏味的工作,只有下班才是最值得歡呼雀躍的。

唉!說起來這也不能怪她,要怪就只能怪公司生意不景氣,開張七個月以來,總共只接了五個單——成交了三單,夭折了一單,今天這一單不知道能不能做成。

酒店那邊還拖欠著一個月的房金,上個禮拜就差點被經理「和顏悅色」地掃地出門。

要不是我錢包里塞滿了各類消費場所的會員卡,連吃飯喝茶休閑娛樂都成問題了。

可是,就快年終了,要給邱依依派發年終紅包嗎?

純白色瓷杯中的金黃色牙買加藍山咖啡將獨特的酸、苦、甘、醇等味道完美地融合在一起,散發出強烈誘人的優雅氣息,僅靠鼻子輕輕一聞,便能感覺出它芳香、順滑、醇厚的味道。

從十歲開始,師父就讓我品嘗各類高檔的紅酒和咖啡,從極品藍山、皇室哥本哈根、葛蘭特、上島、薇吉伍德等高檔咖啡,到法國波爾多、葡萄牙波爾圖、意大利班菲薩松等名貴紅酒,只要淺嘗一小口,便知是否正宗,甚至釀自哪個年份。或許正因為此,我的嘴巴養得很刁,萊蒙大城小愛餐館的鎮館名菜清蒸蝦餃、金隻果的夏日檸檬西點芝士和富都戴斯酒店的蒜泥澳龍成了我的日常食譜。

也正因為此,我的錢總是不夠花。

大拇指和無名指捏起小巧的銀質湯匙在精致的咖啡杯里輕輕攪拌,其余三指很自然地微微揚起,在清脆悅耳的攪拌聲中,如佛祖拈花,優雅而悅目。

事實上,師父並未傳授我內外兼修、剛柔並濟的拈花指。她說我的手是世界上最漂亮、最無瑕的,柔荑酥軟而溫潤,關節均勻而清奇,指甲清澈而通透,掌紋細膩而深幽,根本無法承受修煉這門少林絕技所須經歷的艱苦磨練。

其實我知道,她是不想讓我的手沾上一丁點兒的血腥——因為在我行成人禮、第一次執行暗殺任務時,她冒著極大的風險向島主撒了謊!

事實上,那致命一擊,乃出自師父之手!根本不是我動的手!

但紙永遠是包不住火的,當我接受聆訊時,被明察秋毫的管事瞧出了端倪,師父為此遭受了第二次責罰——我不知道她第一次受罰究竟是什麼時候、為了什麼事,只知道從我記事起,她的背上就有一條斜長的鞭痕。

那是被長年浸泡在毒汁里的藤鞭抽的,受到毒性感染,傷口需要經歷三個月才能停止潰爛,從而留下永不消失的丑陋傷疤。

本來我也是要受罰的,但師父代我領取了責罰——她說我的身體比白銀聖斗士美斯狄還要完美聖潔,不能沾染上一絲卑鄙污穢之物。

因此,師父那具豐腴白皙的**背後,又添了兩條如旱地龜裂般的溝壑鞭痕。

也就是從那時起,師父下定了決心,讓我趁執行第二次任務的機會遠走高飛,從此遠離殺戮和死亡……

「靈兒,切記︰永遠別回來!」這是師父跟我說的最後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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