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一次迫不得已的裝瘋賣傻
一次迫不得已的裝瘋賣傻
爺說，都說烏蒙大山是樂隱秀才用神鞭趕來的，還扯上了東海龍王，其實並不是那麼回事。樂隱秀才趕山這神話，是他迫不得已的一次裝瘋賣傻留傳下來的。
樂隱秀才君臣三人為避風險，改了名頭，換了行裝，打扮成安徽商人，大搖大擺上了路。為了更為周全一些，樂隱秀才又與大黃和阿劉約法三章︰一我不稱朕，二不準你倆給我下跪，三咱三人同吃同睡。此後，君臣三人路途少了許多麻煩，避免了不少風險，但卻有一次牢獄之災。
多年後，樂隱秀才與我二世祖李馬談起這次生離死別的經歷時，眼圈紅紅的，眼眶濕濕的，眼袋腫腫的，嗓子啞啞的。
「人一生難遇知己，但我卻知己多多。」樂隱秀才長嘆一口氣，說我想念黃岩啊。如果我是皇上，他有義務為我赴湯蹈火。關鍵是我已經不是皇上，不但不是皇上，還是朝廷欽犯。黃岩的驚人之舉，讓我深深地感受到什麼叫做真正的感情，什麼才是發自肺腑的忠誠。回想3年多不到4年的天子歲月，我最成功之處就是推行親和的文人政治，最大的收獲就是台上不專橫跋扈，下台後沒成孤家寡人。
雖然喬裝打扮，他們還是讓官府的人懷疑上了。樂隱秀才和黃岩被抓到湘省布政司，布政使乃永樂政府新任，小個子，大臉盤，小眼楮，高鼻梁，豬唇嘴，招風耳，鼓肚皮，羅圈腿。一見黃岩，布政使的小眼楮頓時光芒四射，仿佛看到了任其揮霍的金山銀山，看到了垂手可摘的更大的烏紗，看到了皇恩浩蕩下子子孫孫的榮華富貴。接下來就是，驚堂木一拍，喝令下跪，並且即將面臨刑杖的拷問。
樂隱秀才哽哽咽咽，說位居權力頂峰好些年，突然給過去給自己下跪都沒機會的人下跪，這巨大的落差讓人頓感「月兌毛鳳凰不如雞，虎落平陽被犬欺」的滋味實在不是個滋味，正當他舉棋不定，猶豫不決之時，小眼布政使氣急敗壞，起身朝他走來。這時，意外發生了。手無縛雞之力的黃岩不知哪來的氣力，掙月兌了氣壯如牛的衙役，不知哪來的勇氣，一瞬間沖了上去，眨眼間就讓小眼布政使彎腰捧月復哼嘰個不停。
為了制止乾坤顛倒的跪拜，黃岩朝小眼布政使肚子就是一窩心腳，攪了當時的陣局。為此，他付出了皮開肉綻的代價。君臣二人被打入天牢，與眼楮與布政使那雙小眼楮酷似的老鼠為伴，等待著更為殘酷的刑罰。想不到，大明王朝的牢獄關上了大明天子。雖然，樂隱秀才是下野的天子，但畢竟還是當過天子。這種委屈，與讓人賣了還幫人數錢，結果被騙得傾家蕩產的人有過之而不及。
那一夜，樂隱秀才想了許許多多，一旦重返崗位，首先凌尺了這小眼楮，然後取消朱家規定的這些刑罰。想著想著，樂隱秀才有些困倦了。一入睡就夢見了爺爺女乃女乃。朱元璋說孫兒千萬莫氣餒，給爺咬緊牙關，渡過難關，點燃邊關之火，燒毀永樂政府，滅了朱棣小兒，奪回多嬌江山。女乃女乃馬秀英也說，天將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咱孫兒頂天立地，這小災小難的咬咬牙皺皺眉就過去了。接著是皇後馬氏帶著文奎、文圭在朝廷的石階上向他招手……
醒來之後，樂隱秀才把夢回憶了一遍又一遍。離家月余，樂隱秀才有些惦家了。越惦掛，他復仇的火苗就越旺盛。一想到這復仇的火苗就要讓小眼布政使潑滅，樂隱秀才處于極度的絕望之中，唯一的希望寄托在有幸逃月兌的劉勉頭上。
在護駕逃離南京的兩個人中，樂隱秀才更加依賴劉勉。打爺爺朱元璋成就帝業起，劉勉便供職于錦衣衛，憑自己超常的本領和卓有成效的建樹成為行業的領軍人物。正當劉勉事業如日中天時，爺爺朱元璋卻啟用了徐恭，將他涼在了閑置的桿上，給太子朱標當貼身衛士。父親朱標整日讓大特務陪伴，心里極不舒暢，但對朱元璋的作法又敢怒而不敢言，整個人漸漸就變了樣，由開朗變得拘謹起來，以至于憂勞成疾而一命嗚呼。父親朱標死後，樂隱秀才承襲他可繼承的一切，包括劉勉。樂隱秀才不是太子，自然少了父親的那種擔憂，與劉勉的相處當然就自然了許多。他覺得，這劉勉話不多心也不多，是個可以依賴的老實人。黃岩就另當別論了，自幼飽讀詩書，以文月兌穎而出，是爺爺朱元璋手下屈指可數的謀臣，頭腦靈活，思維敏捷，連自己的老師方孝孺也說，峰太高，老朽無力攀登矣；岩太俏，老朽望而生畏矣。當然，樂隱秀才並非說黃岩不可依靠。只是，逃難的日子更重要的是兵來將擋，解救自己于水火。而手無縛雞之力的黃岩不但于事無補，反而累墜。
樂隱秀才越想越覺得死神離自己越來越近，到天亮獄卒來傳黃岩時，他連想都不敢想了。樂隱秀才知道，黃岩那沖動的一腳，必將導致小眼布政使的變本加厲，其結果可想而知。因此，黃岩離開天牢時樂隱秀才下意識地拽著他的衣角，像拽著救命稻草一樣不想松懈。這一舉動惹惱了獄卒，飛起一腳將他踢倒，然後說，別著急，先給他熱熱身，再給你擦擦背，讓你們輪流嘗嘗我大明烙鐵和殺威棒與眾不同的味道。黃岩掙扎著，月兌口大罵獄卒，話很髒。這是樂隱秀才第一次听到黃岩的髒話。
樂隱秀才仍然沉浸在痛苦的回憶中，這讓我二世祖李馬有些不知所措、愛莫能助。樂隱秀才說，幾個時辰後黃岩被眾卒拖了回來，扔袋子一般地拋了進來，口里直冒鮮血。他伸手去抹鮮血時，黃岩撐開眼皮看看他，但只一眼眼皮就慢慢合上了。直到黃岩蘇醒過來抬手指嘴時，他才知道黃岩為保護自己咬斷了舌頭。
老臣對樂隱秀才的忠誠至今讓他感激涕零。在他去攥那雙沾滿血跡的手時，黃岩用鮮紅的指尖在他手心上寫下了「裝瘋賣傻」四個字。
下午的提審開始了。天牢傳來衙役的嚷嚷聲，樂隱秀才馬上把伸臉到黃岩血淋淋的身上杵了一下，抬一張血花臉裝瘋賣傻起來︰
「我手持神鞭將山趕，趕得南山向北轉，趕得東山向西轉，趕得山山團團轉，趕趕趕……」
樂隱秀才就這麼重復著這句話，讓獄卒交給衙役押至公堂，見小眼布政使從堂後拱出來時，他更加大聲地嚷嚷︰
「我手持神鞭將山趕，趕得南山向北轉，趕得東山向西轉，趕得山山團團轉，趕趕趕……」小眼布政使捂著招風耳朝衙役擺擺手，樂隱秀才被押回天牢，逃過這一劫。
當日深夜，君臣二人得到了解救。這天牢只有老鼠才能出入，但劉勉就有能耐把他們救出去。在追問采取什麼辦法時，劉勉只一句話，我可以不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