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楊昭的意見,現在兵荒馬亂的,正需要擴軍備戰,增強實力。因此,借助此戰的勝利,新增一個營,即除了保留趙得勝的左營,祝定達的右營外,楊昭計劃由羅啟芳、雷豹各令一個中軍營。
就像在這次仙女山戰斗中,流寇沖擊自己中軍,雖然中軍營裝備較多的火器,裝備了虎蹲炮,若非利用鐵鏈條索璐,中軍很有可能為流寇所攻破。
如此,楊昭從俘虜中,從儀隴子弟中挑選千余人加入蓬州軍,而對剩余的流寇,害怕放在一起作亂,則分別安置到二十余個地方進行軍屯。
在這之後,楊昭一面就地休整,除了白天練兵之外,就是召集各個中隊長以上軍官進行開會,檢討戰爭得失,總結作戰經驗教訓,向他們灌輸作戰經驗。
另一面派出斥候四處打听姚天棟的消息。
十天後,在逃出仙女山後,想到自己辛辛苦苦積累起來的上萬人馬居然被楊昭所敗,姚天棟甚為悲傷,
決議投奔駐扎保寧府的馬柯,以借助李自成的力量,以報仇雪恨。
而不久,另一個消息傳來,听聞李自成部進入四川,張獻忠以義子張文秀為先鋒,率領萬余人馬與馬柯大戰于綿州,張獻忠率領人馬隨後趕到,如此馬柯大敗,正準備從順慶,從保寧撤軍,以退回漢中。
听到這里,袁定大喜,指著地圖道︰軒輊,馬柯從順慶撤軍,必然擄掠諸多糧草,財寶,從西充,南部經過。此處距南部不遠,不如引軍殺入南部境內,如此必然擄掠甚豐。
楊昭搖頭道︰袁大人,李自成在山海關遭遇慘敗,現在進入四川企圖也被張獻忠打破,如此李自成不足為慮亦,逼迫我等者,乃所謂的大西皇帝張獻忠呢。
進入南部,雖然能擄掠一些糧草,但是蓬州三縣離南部、西充距離太遠,兵少不能守,兵多而恐張獻忠覬覦蓬州大本營而已。
再說了,我們根本沒穩,便異軍突起,如此恐惹得周圍強鄰窺視啊。
我等不如先加強根本,再圖發展。袁大人,一路下來,鄉親們抱怨各地虎豹甚多,我等不如圍剿各地虎豹,還鄉親們一個安寧的生存環境。
然後看張獻忠下一步如何走,再做決定。
袁定搖頭道︰時機稍縱即逝,若這樣白白放棄,甚為可惜啊。如今我等控制一州三縣,無論怎麼說地盤還是小了一些啊。
楊昭嘆息道︰是啊,是小了一些啊。但是若不顧自身實力,盲目擴張,後果只會更嚴重啊。
袁大人,我意已決,先穩定蓬州,再徐圖發展啊。
當即以祝定達所部右營駐防儀隴,以趙得勝所部左營駐防營山,于崇禎11年12月上旬,楊昭率領左右兩營徐徐回到蓬州。
當然,一路之上,除了將軍隊交給各個將領,讓其幫助周圍鄉親殺害為禍鄉里的虎豹,還大家一個平安之外,另一方面,楊昭走家串戶,了解當地民眾疾苦,以確定未來發展思路。
有人說明朝不是亡于流寇,不是亡于後金,而是亡于天氣,亡于小冰河時期。
根據一些學者考證,從1600年到1650年,地球進入小冰河時期,這是人類有史以來最寒冷的時期,不但華北地區,就是江蘇浙江廣東等地也是狂降暴雪,氣候直趨下降,造成陝西、山西、河南、山東、江浙等地區連續出現全國性干旱性氣候。
在天氣降低,旱災橫行的同時,各地不斷爆發畜疫,如此天災**共同作用之下,大明朝內憂外患,最後亡于流寇與滿清之手。
趁著戰爭空隙難得的時機,楊昭決定走門串戶,真正了解小冰河時期真正帶來的危害。
踏著地上的積雪,自從入冬以來,蓬州已經連續下了五場雪了,想著過去兩三年才能得一見的大雪,看著漫天的雪花,楊昭打了一個寒顫,將脖子往鎧甲里面縮了縮,指了指前面一片低矮的房屋,對參軍袁定說道︰袁大人,我們去看看,冰天雪地的,我們看看鄉親們怎麼過冬的。
袁定搖搖頭,說道︰大人,這一路下來,我可陪你走了七八個村莊了,鄉親們生活,你應該心知肚明了。
楊昭干笑數聲,面色顯得特別沉重,也不再言語,帶領眾人深一腳淺一腳的走向那片低矮的茅屋。
這是一家自耕農所建的茅屋,大概有七八間房子,非常低矮,但也非常整潔。
看見幾個官員模樣的人走了進來,一個四十多歲精瘦的漢子迎了出來。
楊昭笑道︰這位大哥,知州大人派人調動軍隊打虎打野獸,天寒地凍的,我這里有一點生姜,希望大哥幫忙燒一點姜湯,順便避一下寒。
這個漢子眉頭微微一皺,一面招呼老婆燒一鍋姜湯出來,一面將楊昭等人引進堂屋。
堂屋非常小,面積與前世客廳差不多,正面是神龕,供奉祖宗牌位之外,下面剛剛放下一張桌子,放下3,4根長凳。
坐在凳上,楊昭還是感到渾身顫抖不已,一面搓著手,一面說道︰老哥,這倒霉的氣候,怎麼這麼冷,在地上跑了半天,整個腳背冷麻木似的。
大哥屋里還是非常暖和,在家里感覺真的很好啊。
眾人大笑,主人劉老三說道︰是啊,外面天寒地凍的,看來老天真的要收了人了,官爺你不知道,這寒天臘月的,今年我們周圍可凍死了3個人了。
楊昭顯得頗為驚訝,看著劉老三,說道:是啊,這天氣怪冷的,外面冰天雪地的,讓大嫂多燒一點姜湯,給弟兄們喝喝,好御寒啊。
劉老三對廚房里面的老婆吩咐幾聲後,說道︰是啊,這幾位官爺,這天寒地凍的,我們鄉親們雖然苦,但官爺你們這些老爺應該享受清福,冰天雪地的,就有點遭罪啊。
楊昭面色一紅,正準備解釋,旁邊的袁定笑道︰哎,劉老哥,你不知道,我們知州大人深感猛虎野獸為禍鄉里,不忍讓鄉親們受苦,回軍途中,命令各部追蹤野獸蹤跡,或者加以消滅,以造福相鄰啊。
劉老三顯得不以為然道︰這位官爺,說話就有點不好听了,俗話說天生萬物,相生相克,這老虎為害鄉鄰,不過是遵循天理而已。
天道如此,僅憑人力消滅老虎,事半功倍啊。
楊昭內心一听,怎麼我們中國人這樣認命呢?尷尬的笑道︰是啊,劉老哥說的是這樣啊。敢為劉老哥,家里有幾口人,守著這樣大的房子?
劉老三面色微紅,說道︰回官爺的話,小老兒家還算人丁興旺,除了小老兒與老伴之外,還有1兒1女一個媳婦一個孫子。
你也知道,官府要求各鄉壯丁協助搜山打老虎猛獸什麼的,我們也不能落後啊,我家孩子都去了。
楊昭笑了笑,面色稍稍舒緩道︰哦,是嗎?昨天你們這個鄉打死了一頭猛虎還有兩只狼什麼的,請問給小兄弟分了什麼不?
劉老三臉上堆滿笑容道︰哎,這位官爺,還別說我們知州,真的不錯。昨天我家分了半斤老虎骨,剛剛熬上呢?
官爺,听他們說這虎骨是一個寶貝,里長告訴我等那個虎骨也要粉碎,熬成湯喝,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這天氣怪冷的,若是能夠打上一頭鹿,喝了鹿湯,不怕寒冷什麼的,那才好呢?
楊昭內心一喜,笑了笑,說道︰是啊,老哥,請問去年家里收成怎麼樣,有過冬的糧食嗎?來年開春之後,種子這些準備得如何?
听楊昭如此一問,這個劉老三面色黯淡,嘆口氣道︰哎,這位官爺啊,這種災荒年,各家各戶,能有多少糧食呢?剛剛夠吃,湊合著而已。
官爺,這天氣啊,怎麼這麼冷?小的時候不是這個樣子啊,那個時候風調雨順,糧食豐收的。現在可好,天氣奇冷,糧食收成不到過去七成了啊。
像我們這家子,男丁少,雖然耕種自家的土地,但除了正常田賦之外,還有三餉,搭上野菜什麼的,勉強夠吃而已。
楊昭內心一緊,長嘆一口氣,說道︰哎,是啊,劉老哥。你還好,還勉強夠吃,不知道那些佃戶什麼的,那怎麼夠活?
劉老三長嘆一口氣,說道︰哎,這個也看情況,如果家里勞力甚多的,也勉強夠吃。如果勞力較少的,只有吃野菜的份了。
就像對面那個陳老二,家里勞力較少,听他們孩子說,自從入冬之後,可沒有見過糧食,全部是野菜充饑,全部到山里撿什麼桔子、野果充饑。
官爺,你當然不知道,那個桔子野果什麼的,吃幾個還好,如果吃太多了,就像他家里的三娃子說那樣,每天拉稀,一個個面黃肌瘦的。
楊昭微微一笑,嘆口氣,說道︰是啊,確實這樣啊。我也曾經一頓吃了5個桔子,最後拉稀拉得,哎,不說了。
看到楊昭來了興致,劉老三顯得特別自豪,說道︰是啊,官爺,人啊,就是那個命,如果老天爺不滿,就將你收了。
就像陳老二那家,由于半年沒有見過暈,前兩天官府圍山,打了老虎,給他家分了一斤肉,你不知道,一家吃了,都在拉肚子呢?
眾人顯得頗不自然,不自然的笑了笑,劉老三湊上來,探尋道︰官爺,現在張獻忠已經打到順慶,听說還免三年稅賦,是真的嗎?
哎,我們明朝啊,別的就好,就是稅賦太高。加收什麼三餉,基本上趕上田賦了。現在要打張獻忠,不知道還會收什麼稅賦?
官爺,我真的沒有別的意思,朝廷只要不再收稅賦,就好了。你不知道,像我這種自耕農,生活就頗艱辛啊。
眾人連番嘆息,大家孤坐在堂上,孤坐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