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瀾很少這麼多話。中國政法大學出身的他,口才犀利,但他並不多用,反而那張笑里藏刀的臉,他用得最多,也每每得到自己想要的。
昨晚,他應該調整了心態,才會這樣吧。
「以後你過來先打電話。」她忽然說,別開眸子,「你有說過,來的時候兩人盡量不要看到。」
愣愣地瞅著地上的楚天瀾,臉色是有些白,還咬緊牙關。真的傷得這麼重麼?莫小魚伸出胳膊,卻停在半空。
思索間,楚天瀾低低的聲音響起,他唇間發出的熱氣蒸著她帶著雪寒之氣的白淨臉龐︰「給個面子。」
「媽咪,是你害爸爸摔倒的,爸爸當然要住你的房間。」夢夢理直氣壯地替爸爸討公道。
楚老太太還不放過︰「一日夫妻百日恩。就算我有錯,也不能怪到天瀾身上。女乃女乃我求你了,對天瀾好一點。小魚你只要回楚家,你說什麼女乃女乃都答應。兩個孩子還是親爹親媽的好……」
所有的責問都停了,莫小魚吃驚地和她越來越近的楚天瀾——都三十幾歲的人了,腳上也還套著雙溜冰鞋,正展開美妙的姿勢,朝她笑著滑來。
「痛……痛死了……」一邊喊疼,楚天瀾一邊就從口袋里悄悄拿出一疊紅幣,強自塞進醫生手里,「醫生我的腰一定斷了。」
一日夫妻百日恩。小魚的心中,怎麼可能沒有他的存在。只是,小魚失望透頂。失望得不禁隱藏愛意,連恨都刻意隱藏了下來。zVXC。
「我的腰斷了。」他一邊喊痛一邊喊話,「夢夢,快幫爸爸喊醫生。」
因為天寒,也因為不時有下屬過來拜年,莫小螺決定這幾天就待家里。所以,莫小魚也沒出去,一心在家里招呼客人。
正說著,里面傳來一聲︰「媽咪回來了。姐姐快過來。」
她月兌得很慢很慢,在快只剩內-衣內-褲時忽然閃開。再出來時一件睡衣擋住後背,只露出白生生的小-腿。
一愣,莫小魚忽然不想抬頭。
就是為了妹妹昨晚睡前明眸的一片淚光,她也要找楚天瀾談談。
「裝吧!」她悶哼。他那身手她還不知道嗎,靈活得很。別想騙她。
「喂,那是我的房間。」莫小魚懊惱著。
莫小螺說︰「趙醫生你仔細看看,要不先把他扶回床上。我猜他這麼大的人摔到水泥地上,八成不會沒事兒。」
喬天鴻有打電話過來,邀她過去。莫小魚婉拒了。喬天鴻不是閑人,十有**不會在家待著。她過去也無聊,還不如在家逍遙快活。
「……」莫小魚完全沒話了。
「我明白。」他說,還是一臉笑意,讓人看不出他笑意底下到底藏了什麼。
「你呀——」莫小螺沒辦法,「我只希望爸去世的時候,他身為孝子的形象你還沒忘記。」
楚老太太嘮叨著︰「小魚,恨也不是這樣恨的呀。男人就靠腰活著,哪一天你們要是在一起了,天瀾沒力氣怎麼辦?」
不放棄對妹妹的洗腦,莫小螺還特意把妹妹帶到父親以前住的病房。可是,莫小魚默默瞅著空蕩蕩的房間,一字不說。
「不給。」本來沒有氣,一听他這樣說,莫小魚不知不覺來了氣。一伸手,隨意把他一推,「請讓開,帶著你女乃女乃回去,天黑了。我們要忙著做飯。」
莫小螺淺淺地笑︰「小魚,你現在明白我為什麼站在楚天瀾那一邊吧。這些,是我一生無法磨滅的記憶。小魚,我不相信你會忘了。你說過,在他帶你拿著十五萬找上慕容越時,你覺得這世上只有他楚天瀾才是唯一的男人!」
不用說,一看就知道是楚天瀾買的。
飛快開了車門,莫小魚先下了車,奔進去,沒顧得及旁邊兩個民警喊「嫂子」,一把抱起濤濤︰「天氣這麼冷,你怎麼把外套月兌了?快點穿上,看凍出你的鼻涕來。」
經趙醫生檢查,腰扭傷,三兩天內不能下床︰「要好好照顧。」趙醫生吩咐,「今天晚了,我明天送藥來。」
不是吃了晚飯才回來麼?怎麼就回來了?
「姐,到家了。」莫小魚說。
「天瀾——」楚老太太哭了。
她當年面對慕容越的無情,算是絕情的了。可如今看來,在妹妹面前僅僅是小巫見大巫。
琢磨著,趙醫生把一疊人民幣收進腰包︰「先回屋子,這里寒氣重,對腰不好。」
她是應該找楚天瀾談談。
楚天瀾立即忘了所謂的腰傷,坐起來,一眼也不眨地看著面前的美景。他朝思暮想多少年了……
下午客人少了些,莫小螺帶著莫小魚上了公司一下。沒別的,給醫院上班的職員發紅包。醫院不比別的公司,過年一定要值班的。這些職員犧牲和自己家人團聚的時間,值得她加上大大一個紅包。
曲線美好,發出迷人的光環……
莫小螺忽然眼楮濕潤了。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妹妹的心事,她看出十有七八分。楚天瀾就算有百樣不好,可在她這個做姐姐的看來,最少對小魚是好的。
原來濤濤眼尖,一眼看到了。
莫小魚沒話說了。那個躺在地上的拼命喊痛,楚老太太還在想著法兒把曾孫們帶回去。
這個天氣來這里,可以說老人家算是心誠。
所有人都走了,莫小魚獨獨留下。
但願喬家大姑的事,不要再發生。
這會兒莫小螺也停好車過來了,用手探探他腰,剛一踫到,楚天瀾就疼出眼淚︰「要斷了。」看看旁邊斷續有幾塊沒融化的雪水,莫小魚不知不覺語氣加重︰「楚天瀾,你沒看到院子里有雪嗎?你沒看到這種半融的雪最容易摔倒嗎?楚天瀾……」
慌亂間,百合果然立即有骨科醫生來了。
「天哪!」楚老太太一把淚,白發蒼蒼的老人趕緊過來,又不敢搬動楚天瀾的身體,只在那兒干著急。
應該是楚女乃女乃這三個字讓她想起往事,覺得心寒吧!
「爸爸我馬上去。」手忙腳亂地卸下溜冰鞋,小夢夢果然去打電話了。
「媽咪,我在滑冰,一身熱得很。」濤濤笑米米的,「媽咪瞧我的溜冰鞋,多帥氣。爸爸買的呢!」
但再心誠又怎麼樣。
但如今來這里早就晚了。
楚家人都不配見到她的一雙兒女。
雖然,他是傲氣了點兒。
就讓他痛死好了!可是……剛剛是她推他,他才摔倒的……
莫小魚沒作聲,好一會兒才笑︰「姐,我還有五天就結婚了。」
以後就算嫁過去,她應該大半時間會在公司,在喬家不會待得太多。
「唉喲——」一聲慘叫應聲而起,地上發出重物倒地的聲音,「小魚,你恨我也不能要我的命!」
「就是這種天氣才要鍛煉孩子們的身體。」他笑盈盈地。
莫小螺笑了︰「妹,今天是你有錯,你得照顧。」
好痛!
楚老太太精著呢,看這陣兒,立即告辭︰「既然有小魚照顧,我先回去了。」
回家,莫小螺卻把車停在門口,還不放棄打動妹妹︰「記得這別墅也是他送的呢!小魚,那時他已經開始改BT度了,記得在楚家為你留一點財產。這些年,你不在,姐姐可住得舒服了。」臉以你也。
真是痛死了也不忘揩油。莫小魚咬牙,立即讓開。
骨科醫生皺眉,抬抬頭看看院長莫小螺。
傻眼,誰要照顧他……
瞅著寶馬消失,莫小魚忽然捂住心口。
她其實不願意孩子們去見楚女乃女乃的。那個自私的老人,不配見她的夢夢和濤濤。
最舒服的地方,永遠是娘家。
「我感謝他。」莫小魚說。
可不,雖然今天雪停了,可天還陰著,氣溫依然在零度以下。小家伙臉兒紅通通的,把小皮衣月兌了掛在一邊,正笑盈盈地瞅著她呢。
盯著他的眸子,努力想從他眸子里看出點東西來。
「凍壞了他們你來照顧嗎?」她眼楮濕潤了,不知為什麼想起曾經孤獨地掙扎,特別是帶夢夢的時候,她多辛苦呀,夢夢一生病,她總是急得一口火泡,又要想著沒法子賺錢。她十八歲時的帳,都還沒來得及和他算呢!
招呼著兩個民警進來,在楚天瀾一片呼痛聲中,終于把牛高馬大的男人送上莫小魚的房間。
原來楚老太太也來了。如今來這里,估計不會那麼不識相地要她還兩個孩子回楚家吧。那就是用懷柔政策了。
低頭一看,濤濤腳上果然穿著一雙嶄新的溜冰鞋。抬頭,夢夢腳上也是一雙。
莫小螺急得半個字也說不上來了。
就算當初初識,看不出愛意,但楚天瀾天生有顆溫暖的心,並沒有一般男人那般自私。
到現在為止,小魚也不肯對她這個唯一的親人說。可見小魚對那件事是透心涼吧……
「等等,夢夢!」莫小螺也進去了,「我讓我醫院的外科醫生過來一個吧,真傷了腰,可不能動的。」
她忽然關了門。轉身,朝衣櫃走去。似乎嫌熱,她月兌了外套,然後是毛衣……
「我來照顧。」旁邊響起一個老人家的聲音。
听著一聲聲新年快樂!莫小魚悄悄擁緊了姐姐。
「小魚,你能不能給醫生讓個位置,隔著那麼近,別讓我誤會你舍不得我。」楚天瀾說。
眸光晶瑩,莫小魚別開目光,咬牙不看他。
他的鼻血流了出來。
再也忍不住,他扶著腰下-床,大步走向她。
似乎長了後眼,在他手臂勾上她身子時,她轉身過來,睡衣已遮住旖旎風光,平靜地拍掉他的爪子︰「你不是有腰傷嗎?現在可以回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