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整整下了三日,似乎是在對死亡戰士的哀悼,東吳和曹軍也處在一個僵持的階段,司馬懿沒有繼續向壽春出兵,東吳也無余力繼續北伐,只能安于揚州,等待機會!
傍晚的天氣已經暗了下來,只有雨幕不停的拉扯!這個樹林當中半月前的生死殊斗已經化為雲煙,大雨早將戰爭的痕跡洗刷一清,似乎一切還是原來的樣子,什麼也沒有發生,除了路旁那一座孤獨的墳墓,靜靜的矗立著,承受著風雨的洗禮,但願他主人心中的怨憤能夠就此洗滌,墓前一塊木碑上刻著「張虎之墓!」!
突然一陣馬匹的響鼻聲打破了這里的死寂,就像水中漣漪,從波紋中心發現了一條探出水面的小魚!原來這里還有一人一馬,也不知道站立了多久,黑色的雨披,黑色的戰馬,在暮色掩蓋的樹林當中還真不容易注意到,要不是馬的響鼻聲打破這混為一體的世界!
那人似乎也被這個聲音驚醒,身軀稍微震動了一下,只听他靜靜的說道︰「虎子,你就在這里安心的歇息吧,我雖然不能替大哥再照顧你,但也不會讓你就此飲恨!他日踏進壽春城,我再來看你!」
說完話轉身上馬,戰馬一聲長嘶,奔馳而去,那人身後露出的刀尖在雨滴中寒光閃閃!
雖然是雨天,但正是兩國交戰時期,崗哨自然不能減少,尤其是在彭城這種敏感地帶,自然更是嚴加防範!
「媽的,這什麼鬼天氣,天天下雨,還沒完沒了了!」一個守門的士兵埋怨道。
旁邊一人縮縮肩膀道︰「行了,別廢話了,還好是守門,要是讓你上戰場,只怕比這更不好受吧!」
那人將簑衣往前拉了一下︰「上戰場還好些,說不定哪天老子立了個大功,從此就榮華富貴了!」
「切!就你那熊樣,還沒我有兩下子,要立功,也是我」
話未說完,就听旁邊那人大喝道︰「什麼人?」他大吃一驚,抬頭看時,不知道門前何時來了一個人,一人一馬幽靈般的突然出現,就好像原本就立在那里似的,怎麼連馬蹄聲都沒听見?
他也心中有些後怕,忙將手中長槍緊握︰「何人如此大膽,此乃曹軍大營,不得靠近!」
那人轉過頭來,披風下雙目寒光閃閃,一臉濃須,不過聲音倒是平和︰「我要見司馬懿!」
「什麼?」守軍還以為自己听錯了,「司馬大都督是你隨便就能見的嗎?你是何人?」
那人長臂一揮,一柄大刀橫舉,雨滴打在上面叮當亂響︰「我是來投奔貴軍的!」
原來是來當兵的,兩人松了口氣︰「參軍的啊,到陳留去報名吧,這里前線,不收人的!」
那人不為所動︰「速去通報你們將軍!」
守軍見此人有些固執,不耐煩道︰「老子說話你听不懂啊?快走開,別惹老子煩心!」
那人掉轉馬身,正對著兩人說道︰「二位若不通報,在下只好自己進去了!」
兩人本來就心情不好,見到這位來的竟然不識好歹,頓時大怒,左邊一人挺槍沖了過來︰「還敢在軍營門口撒野,我看你是活膩了!」
話剛說完,自己的槍卻飛上了天,對方的大刀卻搭在自己肩膀上,刀刃刺激得脖子里的皮膚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守軍大吃一驚,連求饒都忘記了!
那人緩緩收起大刀︰「速去通報!」
兩人這才知道對方是個狠角色,當下一使眼色,一人去通報,一人躲在門口隨時防備!
那人卻視而不見,靜靜的站在當地等候!
「何人如此大膽,敢在軍營門口鬧事?」一陣嘈雜聲傳來,跟著從偏角轉出十幾號人!
那人一看應該是個伍長,不由皺了皺眉頭!
當先守門的曹軍忙道︰「大人你看,就是那個人!」
伍長朝這邊看了一眼,走出門口問道︰「你是何人?私闖軍營,你可知罪?」
那人道︰「我要見你們將軍!」
伍長不屑道︰「你想見就能見啊?」說著話他一揮手︰「來人吶,把這個不知好歹的家伙拿下!」
十幾個曹軍大喊一聲拿著長矛沖了上來!
那人怒道︰「放肆!」手中大刀晃了幾下,只听一陣兵器的踫撞聲後,所有曹兵都空著手愣在當場!
伍長也是大吃一驚,看來來人還真不好對付,能從一個士兵混到伍長也是需要頭腦和勇氣的,此時他也看出來自己肯定不是對手,思量了一下說道︰「且慢動手,我這就去找曹大人!」
那人其實也未動手,靜靜的看著曹軍撿起自己的兵器匆匆而去!
不多久听得一陣馬蹄聲傳來,十幾騎從大營中趕來!
「何人在此鬧事?」一個中氣十足的嗓音問道。
那個伍長忙道︰「將軍,就在門口,你看,就那個黑衣人!」
說話間已經到了門口,來的正是曹真和張頜,听說有人在門口鬧事,雖然是雨天,但如今時局緊迫,也不敢大意,所以親自前來查看!
曹真見來的只有一個人,很不滿的看了伍長一眼,這種事也要大驚小怪的來驚動他嗎?但既然已經出來了,索性看個究竟,便問道︰「來者何人?」
「聶超!」那人沉靜的答道︰「前來投軍!」
曹真見此人如此冷靜,不像普通人,笑道︰「投軍到城里報名便是,此處乃是前線,收不得新兵!」
聶超抱拳道︰「在下正是要上前線,而且要帶兵!」
「笑話!」張頜冷哼道︰「你有何本事,敢在此夸口?」
聶超道︰「沒有本事就不會來了!」
張頜大笑一聲︰「那好,本將軍便來試試你的本事!」
曹真也想看看這人實力如何,沒有出手阻止!
聶超抱拳道︰「請!」策馬讓開空地!
張頜也打馬而出,長槍斜指︰「我先讓你三合!」
聶超倒也不客氣,不再說話,藏在衣衫下大刀揮出,沖上去虛攻三招!
張頜卻看的心中一震,這個刀法好像在哪里見過,卻一時想不起來,不過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剛才對方展示刀法也是一種暗示,他是當得起自己的對手的!
張頜贊道︰「好刀法!」
兩人都直視著對方,此時雨越下越大,甚至連視線都有些模糊,但卻絲毫不影響在場的兩人!曹真等人都躲在屋檐下看著場中的情形,能讓張頜如此認真的人放眼整個魏國恐怕也找不出多少來!
突然兩人大喝一聲縱馬沖上,兵器的踫撞讓水花飛濺,馬蹄踩得地上泥水四溢,你來我往二十幾合不分勝負!
曹真心中大喜,沒想到這種時候會來一員虎將,頓時起了愛才之心!
正在大家看得驚心動魄之時,張頜突然跳出圈外,指著來人喝道︰「你和張遼是何關系?」
張頜此言一出,所有曹軍包括曹真都大吃一驚,張遼在曹軍中的影響力自然不用多說,一下子所有的眼光都集中到聶超身上!
頓了半晌,聶超才道︰「文遠乃在下大哥!」
「真的?」張頜聞言大喜,急忙從馬上跳下來迎了過去,他之前和張遼的關系也是不錯的,此時見到故人兄弟,怎能不高興?
曹真也想起張遼本姓聶,因為逃避仇家追殺改姓,張頜從他刀法中認出,應該不會有錯!
聶超見張頜下馬來迎,也從馬上下來,兩人在雨中相視大笑!
曹真忙道︰「??,這里雨大,快請聶將軍到營中敘話!」
張頜笑道︰「哎呀,真是失禮,你看一高興還忘記了!」說著話拉著聶超的手向營中走去!
曹真吩咐道︰「速去為二位將軍準備沐浴更衣,我要為聶將軍設宴洗塵!」
士兵答應一聲忙去準備!
酒席上,曹真說道︰「文遠將軍也忒不厚道,有你這樣的兄弟卻不舉薦于朝廷,豈不是埋沒了棟梁之才?」
張頜也道︰「是啊,文遠就未曾提到過還有如此本事的兄弟!」
聶超抱拳道︰「實不相瞞,在下本來也不打算入朝為官的!」他嘆氣道︰「大哥年長,只因家中生變,才不得不出逃,後來感念于太祖皇帝知遇之恩,才甘心報效!我家中尚有高堂,在下也要日夜孝敬在其左右,不能離開!」
曹正點頭道︰「將軍赤子之心,令人欽佩!」
聶超又道︰「後來聞得家兄病故,高堂甚是悲切,所以讓在下前來告知張虎,因思子心切,希望能夠見孫子一面,不成想」
提到張虎,三人頓時沉默不語,將軍難免陣前亡,這種事情誰也不能預料,也是誰也不希望發生的!
聶超喝了一口酒說道︰「其實作為一名將軍,能夠戰死沙場是最好的歸宿,只是小虎年紀尚小!」他長出一口氣道︰「年前大哥寫信還說讓我日後能照顧小虎,可惜我晚到了一步!」
曹真突然問道︰「既然將軍還有高堂在上,為何突然又要投軍?」
聶超聞言起身說道︰「既然將軍動問,在下也有一事說明,在下此次投軍卻有一個條件!」
「條件?」張頜有些莫名其妙,若是要兵權,也不可能因為張遼的關系就讓他直接統領大軍啊!
卻听聶超道︰「我若投軍,只對東吳用兵,不向西蜀征伐!」
曹真皺眉道︰「將軍這是何意?」
聶超道︰「實不相瞞,在下此次投軍乃是違背了老人家的意思,本來大哥是要在下奉養高堂的,只是如今事出意外,在下想給大哥和小虎一個交代,若是日後東吳敗亡,在下將會隱退!」說到這里他起身抱拳道︰「在下的心思想必二位將軍已經明白,望將軍能夠成全!」
曹真猶豫了一下,聶超這樣的大將放走實在可惜,說不定又是一員不輸于張遼的虎將,看來他的心意就是針對東吳來的,因為張虎就是死在與東吳之戰中,反正日後與東吳的戰爭還很多,讓他在東面一線作戰也可以,只要不和蜀軍接觸就沒什麼問題,而且東吳也不是說滅就能滅掉的,假以時日,說不定就是魏國後期的統兵大將,想到這里,曹真也起身道︰「將軍之意我豈能辜負,若是將軍一心針對東吳,那日後徐州、揚州一帶的戰線便可與將軍一起共進退!」
聶超見曹真答應,這才跪地正式拜謝!
曹真和張頜也是高興非常,忙將聶超扶起,曹真道︰「將軍新來,本將軍先封你為建威將軍,等日後立功,再論功行賞!」曹真身為大將軍是具有封賞的權力的,所以直接將聶超封為將軍!
雖然是一個雜號將軍,但聶超也知道這其中有一部分是自己的本事,也有一部分是張遼的功勞,已經很不容易了,只要自己有本事,還怕沒有帶兵復仇的機會嗎?于是再次拜謝!
三人皆大歡喜,不由談起當年張遼征戰沙場的往事,都唏噓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