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莫晚看著水槽里一大堆碗碟,哀嘆地帶上手套開始洗起來。剩菜通通都只有倒掉,湯湯水水的讓她不得不跑上跑下好幾次才處理好。洗到一半實在覺得手酸,拿著手機對亂七八糟的水槽拍了一張,可憐兮兮地跟蘭澤發短信抱怨道︰
「我現在特別能體會你家為什麼需要洗碗工這個職業了!我對他們的職業操守表示十萬分的敬意,以後絕對會尊重人家的勞動成果的……」
正是午餐時間,蘭澤此時正在富麗堂皇的酒會上應對著一堆諂媚的商人。
說實在的,認識趙莫晚之前他一個人也可以很好地周旋在宴會中間,甚至大部分人在听到卡佩伯爵的名號之後就會直接地退避三舍。可是後來漸漸習慣了趙莫晚在這些人面前挽著自己圓滑地游走,看著別人小心害怕卻又想要上來巴結的神情兩個人都覺得有趣得緊。不過現在沒有佳人在側,自然變得煩悶無比。
他的中文雖然這幾年進步了不少,但是听著各種方言口音的腔調還是偶爾有困惑的時候。而伯爵大人自然是不能讓這些人發現自己的弱點,只得盡量保持著自己冰冷的氣場避免被太多人接近。饒是如此,這場似乎以結交外國貴族為目的的酒會注定讓他會被各種沒有眼力見的商人纏住。到場的大多是駐華大使及其家人,爵位也從男爵,子爵到侯爵,伯爵都有。只是哪怕是同樣擁有伯爵席位,蘭澤背後的卡佩家族也讓他成為當之無愧的焦點。
感覺到手機的震動,模出來看到是藍色的提示燈,便禮貌地找了借口躲到陽台看短信去了。
總算是松了一口氣,帶著笑意打開短信的蘭澤卻是被里面的內容氣得不輕。
他自然也是听說了趙莫晚要負責準備趙家家宴的消息,為此耿耿于懷了許久,最後還是在對方嬌言承諾之後一定也會給他做上一桌的菜才沒有發動一切手段阻撓。之前看到她拍下來的一片狼藉的廚房還以為是故意搗亂,現在看來似乎並非如此。他蘭澤捧在心里的人,居然敢像個下人一樣地使喚!?這個趙家,當真是的膽大!
下意識就要回撥電話,又怕趙莫晚為了接電話摔了盤子傷到手,蘭澤只得氣哼哼地回復了幾個字︰
「讓那個該死的趙家給我洗干淨脖子等著!」
幼稚的口氣讓趙莫晚一陣好笑。想到自己當時給他解釋這句台詞的時候還費了不少力氣,倒是沒有料到蘭澤還挺會活學活用的。
總算是清理好了廚房,趙莫晚取下簪子放下一頭有些凌亂的發,隨便地順了順,總算離開了這個耗費了她無比多精力的廚房重地。
客廳里的幾個長輩似乎氣氛融洽,笑意滿滿地談論著什麼,看到自己之後更是詭異地眼光一亮,仿佛突然挖到了什麼寶藏一般。只趙雲慈一人坐在角落里,低著頭慢悠悠地飲茶,表情晦暗不明。
「來來來,晚晚辛苦了啊。坐下來陪爺爺女乃女乃聊聊天。」女乃女乃親昵地沖她招招手,趙莫晚順從地坐到了兩位老人中間,兀自倒了一杯白開水喝起來,並沒有泡茶。
「不辛苦的,既然交給了我,自然要坐到最好才是。趙家人可不能輸給了外人。」
趙父和趙雲慈听懂了她的意思,眼神微閃,卻也並沒有說什麼。爺爺女乃女乃雖然早自顧自地以為柳欣是他趙家婦,今天以身體不適為由不參加這家宴已經是讓他們不喜,孫女的話也沒有反駁。
「你這萬壽宴,是怎麼想到的啊,還真是有心思!」
「女乃女乃,我當然沒有那麼大的本事自己想出來。這萬壽宴,其實是滿漢全席的一種。我做的不過是簡化版,省去了很多。一是我沒有那麼好的廚藝全做出來,二來畢竟也是浪費了。所以就在每一個類別選了一兩樣來做。這其中的麗人獻茗便是廬山雲霧,乾果四品中包括了討人,蜜餞四品中是不同的蜜餞,餑餑四品中有蓮子糕。其余的便是桌上的醬菜四品,攢盒一品,前菜四品,御菜四品,膳粥一品,水果一品和這最後的告別香茗,茉莉雀舌毫。」趙莫晚說著又幫女乃女乃的茶杯加了些熱水,笑著說,「這飯後的茶比起飯前的,多了幾分香甜,夏天喝起來倒也不錯。」
女乃女乃滿意地點點頭,對這番進退有度的說辭很是接受︰
「咱家晚晚真是個好孩子,女乃女乃能有這麼個貼心的孫女倒還真得謝謝老天了!」
「女乃女乃說的哪兒的話,這些都是晚晚該做的。」趙莫晚謙虛地說。
「晚晚這麼優秀,在國外這些年,一定有不少男孩子追吧?」爺爺順水推舟地問道。
趙莫晚一愣,轉念一想到剛剛幾人的神情,心下了然,故作懵懂地搖搖頭︰
「沒有,我整天都是在實驗室,圖書館,教室和宿舍來回的。法國男人太花心了。」說罷還癟了癟嘴,似乎是在法國男人身上收過不少委屈的樣子。
「這洋鬼子本來就不可靠!晚晚是個明白的,還是中國人好,懂得疼媳婦兒。」女乃女乃立刻應聲道,「這自古以來啊,嫁娶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們呢,也不會那麼古板給你安排好一切,還是要晚晚喜歡才是。不過你爸看上的人,也多去見見,總歸是好的。能喜歡當然就更好了。」
趙莫晚抬頭看向趙父,見他神色坦然的樣子,心里暗諷,面上卻也沒有反駁,算是同意了。
「這就對了!」女乃女乃欣喜地拍拍趙莫晚的手,親昵地說,「這要是誰娶到我們家晚晚啊,可是天大的福分!長得又漂亮,還做得一手好菜!」
趙雲慈沒有說話,只覺得一陣無力。他明明已經搶到了總裁的位置,明明爺爺女乃女乃也是喜歡看重自己的,卻在這種事情上沒有任何資格出言阻撓。心里像是有兩股力量在打架,一邊在嘲諷自己的無力和之前生出來想要讓趙莫晚做自己外室的陰暗想法,一邊在責備自己把對三叔的怨加諸在這個曾經讓自己心動的女孩身上。
然而更多的,卻是對趙莫晚越來越多讓他驚喜的變化的無法割舍。
倘若……倘若笑笑也有趙莫晚這樣的氣度和手藝,那便會是個完美的妻子吧。
「雲慈啊,你最近應該應酬也不少,順便幫晚晚留個心眼,看看有什麼合適的對象吧。」趙父突然說道。
趙莫晚這才抬頭看向一直沒有說話的趙雲慈,沒有錯過他有些僵硬地放下茶杯的動作,心下卻是多了一絲疑惑。這是猶豫不決的表現。可是,他在猶豫什麼?
「……是,我知道了。」
「對了,哥哥什麼時候帶笑笑回來見見爺爺女乃女乃啊?」趙莫晚似乎突然想起,恍然大悟地問道。
「雲慈有對象了?怎麼剛剛不說呢!」女乃女乃有些狐疑地問道,似乎擔心趙雲慈是看上了什麼寒門孤女,不敢貿然帶來見家長。
「女乃女乃,我只是覺得還沒有到時候。」趙雲慈咬咬牙,沉聲道。
「交往多久了?怎麼晚晚見過?對方怎麼樣?」爺爺追問著,看趙雲慈的臉色似乎不太想說便問起了趙莫晚。
「我當然不知道哥哥和她交往多久了,就在酒店吃早餐的時候見過一次而已。是個……嗯,千金小姐!」趙莫晚斟酌著用詞,最後還是選了最容易讓他們接受的用詞。
女乃女乃顯然松了一口氣,不過在听到是在早餐時候遇到的,自然而然以為趙雲慈已經和人家有了實質的關系,語氣嚴厲了幾分︰
「既然都發展得好好的了,什麼時候帶回來我們見一面,合適的就把婚事定了!」
趙雲慈自然是沒有想到幾句話就把話題從趙莫晚的相親轉移到了自己的婚事上。看到趙莫晚狡黠的笑意才算是明白自己被她設計了一番,心里剛剛還在糾結的力量立刻被負面的想法全然推翻,語氣壓抑地解釋道︰
「女乃女乃,我只是那天去陪笑笑吃早飯而已,並不是你想的那樣。」
「好啦好啦,你女乃女乃只是骨子里畢竟傳統。既然你和人家姑娘在好好交往,就順其自然吧。」爺爺安撫道,「不過定下來了要記得帶回家看看,讓我們先替你爸媽把把關。」
「雲慈知道了。」
一次家宴,看似是其樂融融,卻是讓幾個人的心偏向了不同的方向。兩位老人好像擯除了過去的偏見,對趙莫晚親近了不少,心里卻是打著靠這個孫女去巴結那位郭少將的念頭,連帶著對趙雲慈的注意力都降低了不少。趙父卻是沒有這麼單純地以為女兒這是醒悟了。他還記得當時女兒在餐廳里衣服無所謂不在意的模樣,回到趙家的條件也還在他心里盤旋著,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趙雲慈的神色少了幾分隨意,更多的是看不透的深沉,讓偶然看到的趙莫晚心里的失望多了一層。
她好像在看著一個年少時歡喜的夢漸漸被現實摧毀。
這樣直面著這種變化的過程,讓她覺得有一絲絲苦澀和無奈,卻也知道這是無法避免的結果。或許自己早就猜到了會有這樣的發展,只是遲遲不願意承認罷了。當年那個在自己受辱的時候不管不顧,在自己放低姿態請求原諒的時候鐵石心腸的少年,或許終究有一天會變成這樣的男人吧。
從趙雲慈家出來就找了借口沒有坐趙父的車。從趙雲慈知道自己已經搬回趙家的時候,她就已經不再去觀察他的反應了。只听到面前的男人聲音壓抑地說︰
「晚晚,如果住的不習慣,可以隨時來找我。」
趙父正在扶著爺爺女乃女乃坐上車,自然听不到這番對話。
趙莫晚沒有直接回答,低著頭一字一句輕聲念道︰
我將一把燒焦的頭發
撒在你的被子里。
既不能吃,也不能唱。
既不能喝,也不能睡。
青春呀,也沒有什麼歡樂,
糖塊也沒有什麼甜味,
在漆黑的夜晚,也不能
與年輕的妻子親熱與溫存。
正如我金色的頭發
變成了一堆灰燼,
你青春的歲月
也變成了白色的冬天。
你將變得又聾又啞,
變得像苔蘚一樣干枯,
像嘆息一樣逝去。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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