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癥(分離轉換性障礙)是由精神因素,如生活事件、內心沖突、暗示或自我暗示,作用于易病個體引起的精神障礙。 癥的發病機制現在大致分為兩種觀點。一種觀點認為 癥是一種原始的應激現象。即人類在危機狀態下所表現出的各種本能反應。包括興奮性反應如狂奔、亂叫、情感暴發等精神運動性興奮狀態;抑制性反應如昏睡、木僵、癱瘓、聾、啞、盲等;退化反應如幼稚行為、童樣痴呆等。」
趙莫晚腦中飛快地閃過這段話。
她已經很久沒有接觸到過擁有極端心理問題的病人了。在作為企業道德經理發展的同時,雖然兼顧著作為心理咨詢師的身份卻大多遇到的也是工作上最常見的焦慮和強迫癥為主。 癥患者,在她參與的實驗中都是少見的。
有很多人對 癥的印象都是瘋瘋癲癲,沉浸在自我的世界里,但是其實它很多變。而且,在醫學上也沒有發現一個統一肯定的發病機制。
連心理學上對此的治療方法也都集中在暗示治療和保守的家庭或是分析治療法。而在藥物治療法上也並沒有特別有效的藥物能夠具有針對性地對此治療。
換句話說,它很神秘。
而和精神分裂可以找到生物學上的根源不同, 癥在大部分的情況下都是來自于後天的環境刺激。——如同這個趙莫晚自小就認識的男人趙雲慈一樣。
可以讓一個人在不知不覺之中性情大變。
她不是沒有看到他的癲狂。可是卻低估了他心底的黑暗。
趙雲慈抓住了趙莫晚心底微小的一點良心。利用這些在場的,和自己毫無關系的人威脅她。甚至讓她無比清楚地站在舞台上看著下面的賓客們瞬間變化的表情。
驚愕,擔憂,害怕,緊張……
她看到了那麼多這樣的表情。清楚地讓她害怕。
仿佛把這些人逼成這樣的,是自己。
而他們不是死囚,不是本就被判了死刑生無所戀的人。
他們和自己一樣,不,甚至可能是比自己還要幸福無數倍的,再普通不過的父母們。
最重要的是——
他們在乎自己的孩子。
和趙毅風不同,他們的表情里透露出的是無法遮掩的在意和愛。
「晚晚,我知道你是心地善良的姑娘。」趙雲慈湊近她的耳邊,一字一句地說著,聲音無比歡快,「你看,有這麼多人為了我們做見證,為我們送上祝福!我們在一起是得到認可的!是收到祝福的!是不需要遮掩的!我們本就應該在一起的!」
灼熱的氣息讓趙莫晚皺起了眉頭。
趙雲慈身上散發著一股淡淡的古龍水的香味,或許是大部分女人會喜歡的「成熟男人」的味道,卻讓趙莫晚一陣惡心。
她連身體自身,都開始反感眼前的這個男人了。
這個認知讓她感到意外。卻也無奈。
對啊,誰能指望一個正常的,有血有肉,有愛恨的人,對一個這樣逼迫自己的人還自虐地充滿愛意吧?況且她趙莫晚,早就在歲月中磨掉了對這個男人的最後一點念想。
「這,這位小姐,你就答應他吧!」台下一位中年貴婦顫抖著說。
「是啊!你看他那麼愛你,就成全他吧!」不一會兒,又有人符合道。
「你們看起來般配極了!」
「小姑娘,這個年代像這樣的好男人可不多見了,要好好抓住機會啊!」
「嫁給他不是很好嗎!這可是趙雲慈,不管到哪里都能有用武之地的!」
斷斷續續地越來越大聲,越來越多的聲音響起。
有了第一個人站出來,之後的人跟話就變得更加容易。所謂的「BystanderEffect」,旁觀者效應。在人越多的時候,人類潛意識里覺得自己需要承擔的責任越少,所以總是有從眾現象的產生。
趙莫晚失望地勾起嘴角,緩緩看著這些剛剛在听著自己的「心里分析」的時候還點著頭饒有興趣樣子的貴婦們,心里雖然理解她們轉變的原因,卻多少還是不甘的。
她的視線掃向剛剛蘭澤所在的位置,卻並沒有看到他。只有唐心眉一個人,一面優哉游哉地喝著粉色的香檳,動作愜意,笑意嘲弄而幸災樂禍地看著自己。
為什麼在這個時刻,她會那麼清楚地看清楚這個自己幾乎就要交付真心的「朋友」的暗面呢?
為什麼在她無助的時候,她需要的那個男人不再呢?
她沒有力氣再去觀察唐心眉得意洋洋的樣子。
頹然地垂下眼,她突然感覺自己像是一個被架在死神面前等待宣判的靈魂。**在一個瞬間月兌離開來,感覺不到身邊這個情緒激動的 癥患者正在大力地捏著她的手,感覺不到恍若眷戀地埋在她的頸窩吸著自己的氣息,只覺得心里像是有了一個漏洞。
冷風不斷地灌進來,讓她心里冰涼。
連帶著對判決的結果也已經不甚在意。
她被困在漩渦的中心。剛剛還站在自己這邊的局勢就這樣簡單地被扳倒。
人類啊,真真是自私又殘忍的動物啊……
「來,晚晚,我們讓神父為我們主持。」趙雲慈揮揮手,一身白色祭衣的神父抱著聖經,一臉肅穆地邁上了舞台,仿佛這是演練過無數遍一般,動作流暢而自然。
趙莫晚抽不出自己的手,只能任由趙雲慈拉著自己,亦步亦趨地艱難地走到了祭台。
「趙雲慈……」
「像以前那樣叫我!」趙雲慈突然用更大的力氣抓住她的手,語氣陰狠地回頭說,下一秒卻又突然安撫地軟化了剛剛強硬的態度,帶著些許誘哄意味地說,「叫我雲慈哥哥。乖……」
「今天我們聚集,在上帝和來賓的面前,是為了趙雲慈和趙莫晚這對新人神聖的婚禮。」神父清了清嗓子,開口念道,「這是上帝從創世起留下的一個寶貴財富,因此,不可隨意進入,而要恭敬,嚴肅。在這個神聖的時刻這兩位可以結合。如果任何人知道有什麼理由使得這次婚姻不能成立,就請說出來,或者就請永遠保持緘默。」
「我有異議。」低沉的法語突然在耳邊響起。
趙莫晚的眼楮似乎還沒有找回焦距,只看到眼前一身白衣的神父的胸前突然被血色染紅。誓詞戛然而止,神父瞪大了眼楮,一臉不可置信地想要回頭看去,卻在轉過身去之前就已經徹底失去了意識,永遠地閉上了眼楮。
神父身後的男人一步走上前來,一手端著一盤沙拉,另一只手沾了一點點上面的橄欖油,小心地抹上神父的耳、目、口、鼻、手、足幾處,語調輕柔地念道︰
「藉此神聖的傅油,並賴天主的無限仁慈,願主以聖神的恩寵助佑你。」
「阿門。」低沉的男聲從四面八方傳來,仿佛包圍了整個草地一般,整齊地回響著。
「赦免你的罪,拯救你,並減輕你的病苦。」
「阿門。」周圍的聲音似乎又近了幾步,低沉的嗓音整齊而有力,仿佛帶著戰士般的果決。
趙莫晚渾沌的腦中突然閃現出一個大膽可怕的想法。
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蘭澤。
看著他扔掉那盤亂糟糟的沙拉,隨手用死去的神父純白的祭衣擦了擦手才站起來。
「你殺了神父……!?」趙雲慈低低地說道,似乎還沒有反應過來在自己的眼前發生了什麼。
蘭澤毫不在意地聳聳肩,拔下神父背後插著的匕首,擦拭干淨,才放進一個華美的瓖著寶石的匕首套里。動作利落,面色平靜,仿佛他做的是再普通不過的事情。
趙莫晚感覺到手上的力道微松,小心地抽回了自己的手,腳步卻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
她看著眼前的這個男人。哪怕曾經無數次想象過魔鬼二字究竟代表了什麼,卻都比不上此刻直觀看到的來得震撼。
目睹過他把死囚當做實驗品的樣子,卻不曾見他面色平靜殺人的場景。
而且,殺死的還是一位神職者。
噢,她忘了。
這個男人是不相信神的存在的。不論哪種形式,他都是不相信的。哪怕在天主教依舊佔有絕對主流地位的法國貴族階層,他還是大膽地宣稱自己是無神論者。
他的手上沒有一點血腥,依舊干淨漂亮。大拇指上的藍寶石戒指閃爍著冷艷的光芒,帶著卡佩家族家主象征的威嚴似乎就這樣完美地契合于他。
眸子里平靜無波。
她知道,這代表剛剛發生的事情,或者已經對于他是家常便飯,或者他根本不覺得這是多大的事情。簡言之——他不在乎。
不在乎一條無辜的人命。
瞳孔猛地睜大,趙莫晚突然有些後怕地後退了一步。神色間的惶恐無法遮掩。
蘭澤卻好像根本沒有看到她的害怕,眼光掠過她掃過賓客們,輕輕點了點頭。
所有的燈光在瞬間熄滅。
她這個時候才注意到,黑夜已經完全吞沒了夕陽。沒有一點燈光的野地婚禮,天空竟然也是漆黑一片。這是個連星星都躲起來了的夜晚。
或許,連它們也覺得這是個無法直視的血腥之夜吧。
趙莫晚抬起頭,對充斥在耳邊的尖叫聲恍若未聞,意識有些放空地看著前方。
她感覺到有無數的人突然涌入會場,尖叫聲慢慢變得小聲,慢慢消失。原本應該距離自己最近的趙雲慈卻悄無聲息,仿佛就這樣消失了一般。
一個火熱的身軀猛地抱住了自己。趙莫晚感覺自己被他打橫抱起,大步走著離開了婚禮的地點。
野地婚禮的選址是在一片森林中央的草地。所以不過幾步他們就進入了森林之中,趙莫晚終于隱約能夠看到一點點月光下斑駁的樹影……和那個抱著自己的男人被染上了一絲鬼魅的碧綠色眼楮。
他緩緩放下她,急切地抬起她的頭,動作卻無比輕柔繾綣地開始慢慢地吻她。淺吻過她的額頭,眼瞼,臉頰,鼻梁,下巴,脖頸,讓趙莫晚幾乎被這羽毛般的親吻折磨得心癢難耐。忍不住地動了動,卻又被蘭澤扣住,失去理智一般猛地咬傷她的唇。
仿佛那就是他唯一所要的東西,用盡一切地勾起她的舌與他的共舞,反復確認著,這個人還在這里,還在自己懷里。
相濡以沫。
明明被這樣有些粗暴的對待,趙莫晚卻突然想到這樣一個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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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化的大魔王開始了……溫柔什麼的都見鬼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