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的天最適合睡覺。
雨點打在窗戶上的聲音,讓睡夢中的人會覺得莫名地安心。
可是在雨聲中醒來,卻會莫名地讓人心情不太好。
特別——
是在趙莫晚是在一張雖然陌生,卻充斥著自己熟悉又想要逃避的氣味的床上醒來的時候。
這種感覺簡直糟糕透了。
她迷茫地揉著還在隱隱作痛的太陽穴,看著陰暗的房間,好一會兒才能視物。模索著走到窗前,大力拉開厚重的遮光窗簾,看著窗外的瓢潑大雨,有一瞬間地晃神。她當然沒有天真到以為自己還是在科威特或者回到了中國。不為別的,光是這一室古樸而高雅的裝潢和剛剛那張床的舒適程度就足夠提醒她,這里是法國,是屬于蘭澤的地方。
而窗外雖然陰暗卻依稀看得到遠處陽光的場景,提醒著她這並不是晚上。
東邊日出西邊雨啊,這在巴黎倒是經常的場景。
有些懷念地勾起嘴角,趙莫晚大大地伸了個懶腰,努力忽視自己心里又開始作祟的負面情緒。這個時候才注意到身上絲滑的睡衣,雖然貼著皮膚的部分很是舒服,但是滑得讓她有些不安,仿佛隨便一扯就會垮下來一般。于是趙莫晚理所當然地認為這是因為衣服太大了不合適的緣故。
心里更是非常之自然地懷疑起這到底是誰的睡衣來了。
她可是沒有忘記,那個甜膩撒嬌的聲音……
狠狠地用手掌拍了拍臉頰,趙莫晚對這個扭扭捏捏的自己感到無奈而生氣,卻也只能通過外部的刺激讓自己清醒些。
這間公寓她來過幾次,但是卻也只是緊張兮兮的吃飯和喝茶而已。從沒有進過臥室。
眼前這個幾乎可以容下三個人的KINGSIZE的床無一不透露著這是主人的房間的訊息,通體都是黑色的木質,床柱上的雕花並不復雜,隱約看得出不是花朵而是蔓藤,黑色的床幔下多了幾絲古怪的莊重和肅穆。
趙莫晚終究也只是打量了一下這個房間,因為沒有可以換的衣服便只能繼續穿著這件單薄的睡衣走到了浴室里簡單地洗漱了片刻。直到感覺自己完全清醒過來了,她還是听不到任何動靜和聲響。
老式的歐洲建築,雖然外圍全是木質的,但是在蘭澤的「加工」和整修下有了很好的隔音效果。
趙莫晚推開兩開的木質大門,赤腳踏上冰涼的大理石地板,冷得縮了一下,身上絲質的睡衣變得更加貼身,涼意卻只是更快地竄入身體里。
走廊不算長,大約十米就到了頭。兩旁掛著幾幅看不出出處的油畫,都是朦朧地街景畫,看得出來年代並不久遠,甚至看起來像是街邊藝術家的作品,有些凌亂。走廊盡頭放著一個木制的小櫃子,上面穩穩地放著一個精美的雕花金邊花瓶。這大概是整個走廊里面加之最高的東西了,走進了看甚至能看到上面因為年代而產生的細小裂痕。
趙莫晚雖然是個「理科生」,但是因為最近對裝潢的興趣,連帶著對這些室內裝飾的興趣也多了幾分,下意識地想要伸手觸模一下這個漂亮的花瓶。
「不要踫她比較好。」賽斯像幽靈一樣突然出現在趙莫晚身後。
她立刻停手,僵硬地轉身,看著面無表情的執事一手拿著一件厚重的披肩一手提著一雙女士拖鞋。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了,趙莫晚只覺得賽斯看向自己的眼神中,比平時冷了幾分。
「…抱歉。它很漂亮。」趙莫晚尷尬地解釋道。
她可以對蘭澤撒嬌耍賴,可是對這個表情僵硬的執事,總是帶著一絲無法逾越的客氣。
「她是伯爵大人最喜歡的工藝品之一。您應該知道,能讓那位大人喜歡上的藝術品,真的很少。可是她實在太脆弱了,幾乎一踫就會粉身碎骨,所以,只能這麼放在最安靜的角落。」賽斯似乎想要強調這是一位「她」而非「它」,語氣有些高傲地說。
趙莫晚覺得,似乎是因為在自己所熟悉的環境里,賽斯說話的底氣都足了不少。
「這樣啊。」趙莫晚只得點點頭表示贊同,「……那些,是給我的嗎?」小心地轉移話題,指了指賽斯手上的東西。
「是的,Azur小姐。」賽斯將拖鞋放到趙莫晚的面前,又小心地為她披上披肩,看她似乎終于暖和一點了,語氣才微微松弛了幾分,「法國今年的秋天,比往常冷得早了些。」
提到天氣,也不知道是真的在解釋此刻這麼冷的原因,還是覺得這段對話進行不下去了呢。
趙莫晚忍不住想。
「的確很冷。或許是雨太大了吧。」趙莫晚拉緊了身上的披肩,禮貌地笑了笑,「不知道執事先生現在有沒有空?為我這個被寒氣快要打敗的人,泡一杯熱乎乎的花草茶?」
「當然。」賽斯頷首,「請跟我來。」
趙莫晚步伐懶散地跟著賽斯拐進走廊盡頭的一個房間,來不及細看眼前的男人已經加快了腳步。她只能趕快跟上,穿過了不知道幾個房間,終于到了自己到過幾次的會客室。
而坐在沙發上的一男一女卻是她沒有見過的。
愛莎和李看到賽斯突然進來,以為執事大人終于想起他們了要為他們安排休息的地方,連剛剛的爭執都立刻拋之腦後,一臉期待地望著賽斯。
誰知道賽斯執事輕輕地皺了皺眉,好像沒有看到他們眼里的期待一樣,徑自走向了會客室隔間的茶水準備間。
趙莫晚也被這樣完全地暴露在了李和愛莎面前。
三個人面面相覷,氣氛有一瞬間的凝固。
比起訓練有素的暗衛,卻是趙莫晚先回過神來,掛起乖巧禮貌的微笑,對他們點點頭︰
「抱歉,打擾到你們休息了。我被冷醒了,所以拜托賽斯為我泡點熱茶。」
「哪里的話,我們才是鳩佔鵲巢的外人。驚擾了夫人的休息真是不好意思了。」李溫和有禮地笑了笑,一點都看不出異樣。
倒是愛莎,回過神後就一直死死盯著趙莫晚脂粉未施的小臉,心里再飛速地坐著比較。
皮膚沒有我白。可是膚質比我好。那是因為她年輕!
眼楮挺大的,可是眼珠沒我的好看,褐色的眼珠子土死了!
身高挺矮的,一點都不高挑。
身材嘛……胸沒我的大,臀好像比我挺那麼一點。
一面看著還若有其事地點著頭,打量的目光**果,似乎趙莫晚就是為了讓她「觀看」自己而來的一樣理所當然。
趙莫晚的笑意有些僵硬,對「夫人」這個稱呼雖然很不願意,但是也沒有表現出太大的異樣。只是愛莎的目光太多直白,讓她很是不舒服。
坐在這兩個人的對面,她下意識地抓著披肩的下擺,目光有些不知所措地瞟了瞟這個會客室,最終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
「這位小姐,不知道你這是在……」
愛莎終于不情願地把視線從趙莫晚身上收回,媚眼如絲地望向對面的她,讓同為女人的趙莫晚都不得不贊嘆︰好一個美人!
大紅的短裙不顯得嚴肅,反而襯得她肌膚雪白,腰肢盈盈,一雙修長白皙的秀腿暴露在空氣中,讓人的視線無法移開。眼波回轉,含俏帶魅,骨子里似乎就散發著讓人難以抗拒的妖媚。加上她火爆的身材,幾乎可以讓任何女人感到自卑。
「哎~我還沒有看夠呢!」嗔怪的瞪了趙莫晚一眼,愛莎似乎很是不滿的撅起嘴,明明應該帶著撒嬌的動作卻被她做出了一分嫵媚來。
但是就是這麼下意識地嬌嗔,讓趙莫晚的表情猛然皸裂,崩塌。
她認得這個聲音。
在那個夜晚如同一盆冰水猛然澆涼自己期待的那個嗓音,纏綿的,撒嬌的……和蘭澤在一起的聲音。
而她如今這樣大刺刺地出現在蘭澤的公寓,神色坦然的樣子,讓趙莫晚剛剛還升起的那絲篤定轟然消失。
李的模樣和態度讓她以為是蘭澤手下的人。
可是愛莎的態度卻完全不似一般對蘭澤滿懷著敬意的下屬會做的,這般無力和大膽。……甚至,還帶著一絲得意。
是覺得自己不如她嗎?那是當然的,這樣的一個尤物,有幾個人會不被吸引?蘭澤也是個凡人,魔王也會被引誘,不是最順理成章的事情嗎?
在趙莫晚的眼里,愛莎肆意張揚的態度,仿佛是在對自己無聲的挑釁。
而對方的眼神中沒有一絲輕視和嫉恨,便成了根本不屑與她爭風吃醋的象征。
或許是趙莫晚的表情變化得太過明顯,連看似漠不關心的李也忍不住好奇地看向她,狐疑地問道︰
「……夫人不舒服嗎?」
趙莫晚的臉色更加蒼白了幾分。看著愛莎坦然地收回目光之後又隨性地走到會客室的一角,抽出一本書旁若無人地看了起來。雖然和讀書的印象完全不符合,但是僅僅是捧著書的這麼個姿態,就已經足夠風情萬種了。
趙莫晚心里突然閃過了一個更讓她心寒的想法。
她是听說過的。法國人有的對愛情看得很開,允許自己的妻子和自己一樣擁有眾多情人。兩個人絕對地坦誠相待,卻又不互相束縛。在這些人眼里這是最合理的夫妻模式。
下意識地以為蘭澤和亞洲男人一樣多少是抱有對家庭對妻子負責的觀念的,可是這個瞬間,趙莫晚心底卻突然冒出了這樣的懷疑來。
會不會,眼前的女子也好自己也好,都不過是貴族老爺們用來炫耀的眾多情婦中的一員而已!?
雖然貴族的勢力在日漸衰弱,可是卡佩家族這樣的存在,恐怕是沒有辦法輕易自主決定自己的婚姻而不受到身份制約的吧。
更不要說,法國是一個只將爵位傳給男子的國家。
就在趙莫晚快要被自己的思考折磨瘋了的時候,賽斯終于端著一杯香味彌漫的薰衣草茶出現了。
只是,和對面的李和愛莎享受的樣子不同,趙莫晚的眉頭猛地皺了起來。
「請用。」賽斯面色平靜地放下薰衣草茶,微微福了福身,「還有別的需要嗎?」
「不用了,謝謝。」趙莫晚低著頭,沒有看他。
愛莎和李則是第一次看到賽斯對著蘭澤以外的人這麼「恭敬」的樣子,幾乎瞪大了雙眼地看著眼前的一幕,嘖嘖稱奇。
看著眼前的兩個人眼巴巴地盯著自己手里的薰衣草茶,趙莫晚看似無奈地放下茶杯,笑著問道︰
「你們要喝嗎?我其實不是那麼喜歡薰衣草的。」
「好啊好啊!」愛莎立刻動作迅速地抓過趙莫晚剛剛放下的茶杯,另一只手攬過茶壺,興奮地對一臉僵硬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李提醒道,「等我先喝!」
然後不顧賽斯顯然寒了幾分的神色,滿足地喝下了好幾杯。
「如果需要別的花草茶……」
「不必了。我想回去了,能幫我叫車來嗎?」趙莫晚似乎連之前禮貌的微笑都懶得再裝下去,直截了當地要求道。
------題外話------
如果說晚晚之前在科威特的時候更多的只是失望,那麼現在就是開始正視自己對蘭小澤的感情了。熬了這麼多年終于要熬出頭的伯爵大人~
今天的二更很肥吧~
後天會是萬更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