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落在土耳其代尼茲利市西南部的Pamukkale(棉花堡)在這個深秋迎來了兩位尊貴的客人。景區雖然依舊按照平時的時間開放,但是允許入城的人被壓制為原本的十分之一,並且每一位游客都被要求必須經過嚴格的安全檢查。店家們紛紛嚴陣以待,在還沒有見到正主的時候就已經對神秘的客人好奇不已,卻怎麼也猜不到這對法國貴族夫妻大老遠跑到偏僻的棉花堡來度蜜月是有什麼特別的原因。
其實他們真的想多了。
伯爵夫人不過是在某一天翻看旅游雜志的時候隨口說了一句,這里的溫泉看起來不錯啊。
然後被她親愛的伯爵大人耳尖地听到,直截了當地在婚禮計劃中把棉花堡定為了蜜月旅行的目的地。
在大自然的鬼斧生工下,這個全球知名的溫泉度假勝地不僅擁有著上千年歷史的天然溫泉,還有著古怪的形似棉花一樣的山丘。這里的溫泉大多自洞頂留下,經過長年的充數讓山坡形成了階梯狀,平坦的地方泉水蓄集成塘,映照著湛藍的天空,恍若鏡面。
民間有傳說這樣奇特的地形來自于神話中和希臘月神瑟里妮幽會的牧羊人安迪密恩。牧羊人因為忘記了擠羊女乃,所以導致羊女乃肆意橫流,甚至覆蓋了整座丘陵,所以才有了這樣白色的山坡——看起來如同露天的熔岩。
被塞上飛機才知道目的地的趙莫晚也沒有什麼異議,只是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沖著對面的蘭澤揮揮手︰
「我困了。想睡覺。」
「Azur這是想要我陪睡嗎?」蘭澤眼神一亮,笑得狡黠。
此刻他已經月兌掉了那一身礙事的晨禮服,換上了一身休閑寬松的帽衫牛仔褲,除去那一頭過度「正式」的打了發膠的頭發,看起來倒是頗有幾分外出度假的感覺。倒是趙莫晚,還穿著張揚的新娘禮服,長長的裙擺幾乎鋪滿了小半個機艙,上身披著蘭澤剛剛穿著的禮服外套,光著腳搭在蘭澤的膝蓋上,毫無形象地打著哈欠。此刻神色疲倦,甚至連平時听到一定會反駁的話語,也只是下意識地應了一句︰
「哦。」
蘭澤看她的確是很累了,也沒有再繼續捉弄下去。走過去把趙莫晚抱到自己懷里,讓她像個孩子一樣蜷縮在他懷里,腦袋靠著自己的肩膀睡。還好是自己的飛機,足夠寬大的設計讓兩個人這麼緊緊相依地睡在一起,也不會太難受。
他沒有想到時間不長的婚禮會讓趙莫晚這麼疲憊。看著她厭倦的神色,無聲地嘆了口氣。有些自責地輕輕拆掉了她盤起的頭發,取下了那根白玉簪子。這是他在收拾母親遺物的時候發現的,大約是屬于那位和郭家有所淵源的外祖母,看得出歲月打磨下越發光潤的色澤。準備婚禮的時候因為需要夾雜在其中的中國元素被設計師J問起,有沒有什麼擁有歷史淵源的物品,他才突然想起來這個簪子的存在。倒也算是另一種方式帶上了「有舊」(somethingold)。
伯爵大人完全不知道,趙莫晚此刻其實只是單純的因為昨晚他不在身邊沒有睡好。正好此刻終于完成了這個讓人心驚動魄的儀式,松懈下來的心情被即刻席卷而來的疲憊擊倒,放心地蜷縮在這個熟悉的懷抱里睡著了。潛意識里其實並沒有因為兩個人關系的改變有太多的變化。即使交往的時間其實算起來並不長,趙莫晚卻從沒有覺得別扭和不自在,都發生得順理成章。
蘭澤看著她的睡顏發了一會兒呆,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小聲叫來了唯一的空服人員︰
「你有卸妝水嗎?」
沒有想到伯爵大人會突然問出這樣的問題,年輕的空乘看了一眼熟睡的伯爵夫人臉上濃重的妝容,立刻反應了過來︰
「請稍等。」
卸妝水,棉簽和化妝棉都準備好,又壓低聲音教了蘭澤一遍之後,卸妝的任務被一臉認真的伯爵大人奪去了。
小心地弄濕化妝棉,覆在雙眼上十秒,然後輕柔地拭去濃重的眼影和眼線,最後用棉簽一點點弄掉睫毛膏。僅僅只是最脆弱的眼部就折騰了快大半個小時,看著終于恢復正常的眼楮微微紅腫的樣子,蘭澤這個時候才總算明白了趙莫晚用這一臉的大濃妝掩蓋自己的原因了。
無奈地笑了笑,忍不住低頭在她的眼瞼上落下一個有些冰涼的吻。
「唔……蘭澤,別鬧。」
下意識的囈語,讓大魔王開心地又狠狠吻了她的唇一番才罷休。
——當然停下來的原因,其實是口紅的味道真的很不妙。即便是在高級的化妝品,始終有化學原料的夾雜,讓敏感的伯爵大人皺了皺眉。
以後不準她再擦什麼口紅了。
頓了一會才先擦掉自己嘴唇上沾上的口紅,蘭澤又開始小心地替趙莫晚卸掉臉上厚厚的粉底。
站在角落里的空乘看著這個高高在上的男人輕柔小心地為懷里的女人卸妝,心里覺得微微的酸澀。
不是嫉妒,只是感嘆這個世界上還有這樣讓人驚嘆的般配夫妻。即便是這樣低微地服侍著伯爵夫人,也依舊不減伯爵大人身上的氣勢,反而覺得那麼理所當然。
他們仿佛就是為了彼此而生的一樣契合。
作為旁觀者都不得不動容。
不知道已經過去多久,睡得似乎格外舒服,趙莫晚終于在一片溫暖中醒來。
疑惑地眨了眨眼,眼前卻是霧氣騰騰,除了抱著自己的那雙手臂她什麼都看不清。環繞著自己的是一片淺綠色透明的溫泉,微微感覺得到有風刮過,過了片刻吹散了前方的霧氣之後她才看到眼前的景色——
眼前是山。
連綿不絕的,階梯狀的白色的山,壯觀得讓人驚嘆的美景。
洗禮著自己的陽光帶著些許暖意,燦爛卻不灼熱,讓她幾乎有一種身在夢境的錯覺。
眨了眨眼,大約是因為泡在溫泉里面的緣故,她覺得腦子有點暈乎乎的,下意識地抓住抱著自己的手臂,語調懶懶地說︰「我們這是在哪兒啊……」
「我們已經到棉花堡了,親愛的伯爵夫人。」蘭澤低低地笑了笑,趙莫晚感覺到自己背部靠著的胸腔在顫抖,不自在地伸出手,想要尋找可以攀附的地方讓自己站起來。
她雖然還昏昏沉沉的,可是感覺的遲鈍並不代表她感覺不到。
伯爵大人這樣毫無保留地和自己靠在一起,身體的每一絲變化都能夠感覺到。自己不過只是動了一下,身後的男人的某個沉睡的部位好像就突然興奮了起來……
趙莫晚下意識地想要逃離。
這可是露天的室外。迷迷糊糊地想著,她混亂地模索著想要逃離「危險地帶」,可是觸手可及的全都是光滑的肌膚。
「嗯~?沒有想到新婚之後Azur一下就變得這麼熱情了?」蘭澤的呼吸顯然變重了幾分,收緊胳膊抱緊了她。因為溫泉水的幫忙,即使他已經抱著趙莫晚坐在他的腿上快半個小時了,還是沒有什麼不適,也讓他在這段時間里面享受了足夠的豆腐。
「讓我起來,好熱……」
「我餓了。」蘭澤惡意地湊到她的耳邊輕咬了一口,如願看到懷里的女人輕顫的反應,然後不顧她的反抗以吻封緘,吞下她所有的反抗。
從剛剛一路抱著她過來,到小心翼翼地褪去那條漂亮的新娘禮服露出她白皙女敕滑的肌膚,蘭澤就一直心跳如雷地期待著她醒來。第一次在陽光下坦誠相見,讓他幾乎痴迷地反復地看著她肌膚的每一處。關于那一次替她換睡衣的回憶上涌,讓他無法自制地興奮了起來。
要知道,他期待這樣名正言順的親熱,已經太久太久了。
終于可以毫無顧忌地享用一次餐饕盛宴,大魔王的笑容在趙莫晚眼里都多了幾分讓她驚顫的暗色。仿佛終于放出了他心底壓抑許久的魔鬼,準備將自己完完全全地吞噬殆盡。
溫泉的包裹下,蘭澤的動作卻並沒有給她造成多大的痛意,大多都很快被溫熱的水給消退。漸漸地,感官的刺激甚至超過了心里的害怕和慌張,讓她下意識地抓緊了蘭澤的手臂。
他微微用力,掙月兌開趙莫晚的手,反手和她十指相扣。低頭專注地舌忝舐著她優美的脖頸,另一只手臂環著她的腰,慢慢曖昧地上移。
趙莫晚覺得自己的意識在漸漸沉迷,連一句拒絕的話都說不出口。
這種事情上,看來她真的是完全沒有抵抗住蘭澤誘惑的能力。
有些挫敗地這麼想著,趙莫晚很快識時務地選擇了乖乖放松身體,把所有主動權都交給了大魔王。
正是傍晚的時候,背對著夕陽的這個方向讓趙莫晚只能看到橙色的陽光將對面雪白的山坡染上點點暖色,然後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深,甚至漸漸變成有些詭譎的橘紅色。
意識在夕陽的變化中沉沉浮浮,任由蘭澤制造著一波又一波的熱浪。
直到徹底淹沒自己。
趙莫晚不知道別人的蜜月是怎麼樣過去的。但是她發誓一定沒有人想她一樣直接先在床上睡了整整三天,才終于能夠正常地下地走動了。原因還並不是伯爵大人的超強戰斗力,而是在那個天然溫泉池里發生的意外。她在全身月兌力迷迷糊糊的情況下,非常之順暢自然並且倒霉地扭到了腳。
雖然因此而讓新婚的大魔王不得不又開始吃素,不過能夠整天膩在趙莫晚身邊吃吃豆腐偷個香,也讓他覺得不虛此行了。
加上每天在溫泉的滋潤下,趙莫晚的皮膚越發白皙女敕滑,讓他更加愛不釋手了。沒事的時候,只是把玩她的手指都可以打發掉一個下午的時間。即便是所謂的「有事」,也大多只是看看發給他的文件,然後匆匆在電話里交代幾句就結束了。
「…對,我知道。那件事就交給你去做吧。就這樣。」蘭澤一面講著電話一面把玩著趙莫晚的長發,讓她氣惱地瞪著自己又不敢發怒。
在不打擾他工作的這件事上,趙莫晚向來都是傳統得讓他有些意外的。任何時候都會要求他好好工作,一點都不願意打擾。
「謝謝你,R。」意外的,蘭澤竟然語氣輕柔地跟對方這麼一句話。
要不是隱約能夠听到對方是個男人,趙莫晚恐怕真的要懷疑那是蘭澤的舊情人了。
難得听到蘭澤跟人道謝,趙莫晚見他掛了電話才好奇地問起︰
「R是誰?」
「我們公司最大的功臣。市場部的經理。」蘭澤剪短地解釋道,「我剛進公司的時候就找他來幫我的。能夠做到今天的卡佩集團,他可是功不可沒。」
「噢,原來還有這樣的人。」趙莫晚懵懵懂懂地點了點頭,毫不在意地應了聲,然後繼續低頭翻看手中的旅游雜志去了。
「怎麼,對他不想知道更多嗎?」蘭澤卻不依不饒地問起。
「我可沒有那麼說。」她可是知道這個男人有多麼地小氣和愛吃醋。
「如果你問,我就告訴你。不過當然是需要支付報酬的。」伯爵大人笑了笑,低頭吻了一下她的額頭,「我允許分期付款。」
你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我要是還不問大概才是不妙吧……
趙莫晚挑眉,一副「那我就大發慈悲地問問吧」的樣子︰「既然這樣,那麼告訴我這個R到底是什麼特別的人吧?不僅能夠讓伯爵大人道謝,還能夠巴不得自己的妻子也了解一下?」
「他是我在成為蘭澤。卡佩之前就認識的人。」
「這麼說,他知道你的過去?」趙莫晚有些詫異地看向蘭澤,見他面色平靜,才繼續說下去,「我以為你不是那種會呼朋喚友的類型。」
「當然不是。可是我也不是個自閉的小孩好吧?!只是朋友很少。我和他雖然也算不上關系特別好,不過R是個意外簡單的人。只要能夠得到重用,他無所謂去哪里工作。所以我就把他挖來了。事實證明,他的能力真的足夠媲美任何一家國際大企業的中堅力量。」難得听到蘭澤這麼直白地稱贊一個人,趙莫晚都有些吃醋地嗆聲了︰
「能夠讓你這麼在意和稱贊,還好這個R是個男性,不然我都要吃醋了……不對,男人也有可能和我搶丈夫!親愛的伯爵大人,你要更懂得保護自己才行哦。」
「遵命,伯爵夫人。」蘭澤笑了笑,被她天馬行空的想法逗樂了。
「蘭澤,我覺得你再模下去我的手都要起繭了!」半個小時候,趙莫晚看著她已經被涂抹上無數種未知護手霜的左手,只覺得黏膩的感覺讓她很不爽,對不亦樂乎的伯爵大人感到有些不耐煩。
「伯爵夫人,我只是在盡到一個丈夫的責任,保護好我妻子的每一寸肌膚。」蘭澤義正言辭地說完,嗅了嗅手中的護手霜的味道,卻突然皺著眉沒有再往她的手上擦,甚至直截了當地把剛剛還在用的護手霜扔到了垃圾桶里。
趙莫晚可是認得那支小巧的護手霜的,似乎昨天還頗得蘭澤青睞地用在了她的兩只手上。可這才一天不到,就被嫌棄了?
「你還真是喜新厭舊。」趙莫晚嘟囔著說。
蘭澤挑眉,看到趙莫晚的視線投向了剛剛扔掉的護手霜,才知道她的意思。也不反對她的說辭,反而只是重復著他最近最喜歡的動作——吻遍她整個手掌和手背。
「也不怕吃進去亂七八糟的東西。」
「放心,就算死我不會丟下你的。」蘭澤抬頭,勾起一抹狠絕的笑,眼神里的陰冷看得趙莫晚一陣背脊發寒,「既然已經嘗試了有人陪伴的日子,我就再也沒有辦法回到孤身一人了。雖然听起來會讓你覺得偏執,不過……Azur,哪怕是死亡和地獄,我也不會一個人去的。我要你陪著我。永遠不準離開。」
明明是充滿威脅感的話,卻讓趙莫晚漸漸放松身體,甚至忍不住低低地笑了出來。
她可愛的丈夫啊,總是以這樣的方式反反復復地提醒著她那個承諾。不厭其煩,卻都還是以同樣的深情訴說著……
讓她總是不忍心拒絕。
「是,我會永遠陪著你,不會離開。」重復著蘭澤的話,趙莫晚一點都不反觀這樣偏執的束縛。
她知道的。
這個男人不願意讓神父宣讀誓詞,其實只是單純地不喜歡那一句「直到死亡將你們分開」。
自私的魔鬼,連死亡都不肯屈服,不肯讓她一個人不肯讓自己一個人撒手人寰。因為蘭澤听說,上帝的使者也是男性,地獄的走狗也是男性,這讓他無法心安地放手。
「好了,今天我們去伊斯坦布爾吧。」趙莫晚在可以走動的第三天立刻提議道。
雖然棉花堡是不錯的度假勝地,但是她卻更傾向于去擁有更多歷史文化底蘊的古都。在床上睡了三天,難得有了外出走動的機會,讓向來都不愛出門的她都少見地活潑了起來。
蘭澤當然也沒有理由拒絕。他知道土耳其的女人都按照習俗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所以一般來說會對女性游客的打扮格外好奇。小氣的伯爵大人自然不願意將趙莫晚送到那些男人的面前,任人打量。于是在出門前的一番勸慰以及趙莫晚不放心的自我調查之後,伯爵夫人還是乖乖換上了一身深藍色的長裙,披著黑色的針織披肩,打扮得有些老氣卻又不失優雅地,像個貴婦人一樣挽著一臉滿意的蘭澤出門了。
這個曾經被羅馬帝國,拜佔庭帝國,拉丁帝國,奧斯曼帝國和土耳其共和國首都的城市,擁有一個更加廣為人知的名字,君士坦丁堡。由羅馬帝國的君士坦丁大帝重建和發展之後,開始了它千年的輝煌。作為東羅馬帝國(拜佔庭帝國)的首都,君士坦丁堡很快成為了地中海東部的政治經濟和文化中心。哪怕是在羅馬帝國毀滅的時候,拜佔庭帝國依舊強大如初,甚至在此後漫長的千年中保持著世界上最繁榮的文明的地位。在那些依附著拜佔庭帝國生存著的小國家眼里,這個強大的帝國首都,曾經是變化莫測的海上永遠明亮不滅的燈塔。
位于黑海和馬爾馬拉海之間的博斯普魯斯海峽以及金角灣貫穿其中,擁有著同時跨越額歐亞兩大洲的地理位置的伊斯坦布爾雖然保留了歷史的輝煌,卻也因此被送到了十分微妙的地位上。歐盟的加入費勁工夫,想要融入歐洲,文化上卻毫無疑問獨樹一幟。毫無疑問地更加靠近亞洲文化。
宗教也隨著被不同文化的佔領而發生過重大的變化,其中最典型的阿菲索亞非博物館,曾經是羅馬帝國時期的基督教堂,在拜佔庭帝國滅亡之後又被改造成了清真寺,直到20世紀初才被改為博物館,供游客觀賞這個城市所經歷的千年時光。
和伯爵大人相比,趙莫晚顯然對這樣的歷史名城是興趣滿滿的。著名的藍色清真寺讓她第一次驚嘆于宗教和藝術的緊密結合。這座得名于伊茲尼藍磁磚的光彩的清真寺,位于伊斯坦布爾舊城的市中心,穿過二百六十個小窗的陽光被融入昏黃橢圓排列著的玻璃燈光中,變換著光線起霧,仿佛另外一個特別的虛擬空間。裝飾在整個清真寺的超過兩萬片的伊茲尼藍磁磚讓藍色徹底成為了它的總基調。支撐著大圓頂的石柱的柱頭藍底金字地寫著阿拉伯經文,和掛在柱身的黑底金字的經文交相呼應,仿佛在用這樣的方式表現著最真摯的宗教信仰。
又是藍色呢。
她突然感嘆地想著。
趙莫晚扯著身上被迫穿上的黑紗,看著美輪美奐的清真寺,突然回頭給了蘭澤一個大大的擁抱。不顧各種異樣的眼光,突然感嘆地說︰
「蘭澤,你總是給我太多的驚喜。」
「我的榮幸,伯爵夫人。」任由趙莫晚抱著自己,蘭澤並沒有回抱,反而是這樣看似有些被迫地站在原地,只是低下頭溫柔地用下頜蹭著她的發頂,眼角掩飾不住的溫柔。
沒有人上前制止這對在清真寺里行為不端的情侶,因為他們看起來那麼般配,又那麼相愛。即使是穿著黑紗,也無法遮掩那個女人眉眼間的嫵媚和驚艷,和她身側的男人一樣,仿佛來自另一個世界,舉手投足之間都帶著自得的高雅。
土耳其最有名的莫過于各色的手工藝品,特別是土耳其獨有的花燈,放在房間里會折射出不同光澤的花紋,罕見新穎的設計讓趙莫晚忍不住買了不少。
伯爵夫人可不會故作樣子地苦惱著,一面問著應該買哪一個,一面等著蘭澤開口說把所有都買下……
這種做法想想都讓她覺得惡寒。
所以比起這種過度矯情的做法,趙莫晚還是選擇了最直接的辦法,買下所有自己喜歡的。
「你不會是要為這些燈單獨準備一個房間吧?」蘭澤看著被趙莫晚幾乎搬走一半的貨架,好笑地看著一臉欣喜的小妻子。
「每一個房間放一個,多余的再都放到我們的房間里,應該也不會太多吧?」趙莫晚認真地說,「我可是記得你的莊園是很大的,絕對放得下這些燈。」
蘭澤沒有反對,顯然被她那一句自然的「我們的房間」給取悅了,笑著點了點頭。
身後幾個負責搬運工作的暗衛看著這樣相處的主人和主母,紛紛訝異地轉移了視線。想起作為領隊的麗娜在出發前告誡他們的話,總算也是理解了其中的深意︰
「只要記得,萬事以伯爵夫人為先就行了。」
「但是我們的主人是伯爵大人……」
「我是說以伯爵夫人優先!」麗娜狠狠敲了敲眼前幾個愣頭愣腦的新人,實在不懂為什麼蘭澤會想要帶著一批「菜鳥」去度蜜月,「如果伯爵大人沒事但是伯爵夫人受傷了,你們被燒成灰了都很正常。只要是他們兩個在一起,你們就只要保護伯爵夫人就行了。」
「……是。」那個時候雖然應了下來,但是大部分剛剛上任的新暗衛都對麗娜的說辭表示了強烈的懷疑和不相信。
可是此刻真的目擊到了之後,才算是明白了麗娜的忠告的緣由。
伯爵大人眼里,當真是滿滿的只有伯爵夫人一個人啊。
土耳其因為宗教的原因,在外面拋頭露面做生意的大多都是男人,女人們依舊是傳統地在家做家事照顧孩子為主。這家買花燈的店主也不例外。年紀並不算大,深棕色的卷發讓人不得不聯想到什麼大型狗狗,有去模一模的沖動。笑起來很是爽朗,高挺的鼻梁和端正漂亮的五官讓他看起來顯然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帥哥。早在趙莫晚走進店里的時候,他就已經很是激動地上前推薦了不少,加之此刻證明了趙莫晚還是這樣一個大買主,更是笑得幾乎合不攏嘴。結完賬之後,店主對著趙莫晚激動地說了一大段她听不懂的阿拉伯語,然後遞給了她一個大紅色的漂亮花燈。
趙莫晚狐疑地看了一眼店主,似乎是送給她的……?
對方興奮地點了點頭。
剛要伸出手去接,蘭澤就攔住了她,冷冷地對這個熱情得過分的店主用阿拉伯語說了一句什麼,拉著趙莫晚就離開了小店。
「我說,人家大概只是好心送我們一盞吧?」趙莫晚看著面色有些不爽的蘭澤,顯然又是吃醋了的樣子,連拉著自己的動作都重了幾分。
「是你懂阿拉伯語還是我懂?」蘭澤挑眉反問。
「當然是你懂啦~所以剛剛他說了什麼?」趙莫晚立刻態度放軟,拉著蘭澤的手笑著問。
那些像是蝌蚪文一樣的文字,在她眼里從來就和鬼畫符沒有區別。
「他說你很漂亮,所以想送你一個花燈。」蘭澤低低地說完,攬過趙莫晚的肩大步離開。
他才不會告訴她,那個不知道羞恥的土耳其人竟然當著他的面說什麼「如果有一天你和你的情人分手,請一定記得來找我」!?當他蘭澤是什麼了?可以隨便踹開的炮灰不成!?
趙莫晚當然知道蘭澤是撒了謊,不過看在他這麼毫不掩飾地撒謊還挺可愛的份兒上,她也就不計較了。偷偷笑了笑,伸出手臂環抱住了蘭澤的腰,趙莫晚開心地在四周打量著他們的目光中,毫無顧忌地和蘭澤靠在一起。
他們此刻所在的地方是伊斯坦布爾有名的室內市場,被游客們稱作是迷宮一般的大巴扎。雖然因為游客眾多,有不少投機取巧的商家把價格喊得很高,不過趙莫晚意外地發現魔鬼伯爵只要一個簡單的眼神,總是能讓這些最開始因為這對出色的情侶的穿著而變得貪婪信口開河的商人們,乖乖改口,報出合適的價格。直接連砍價的步驟都省了。
「伯爵大人,我發現嫁給你多了一個新的好處。」趙莫晚喝了一口手里的Ayran,酸女乃的味道和濃厚的女乃沫混雜在一起,有一番特別的滋味,讓她開心地眯起了眼楮。
「怎麼,跟著我可以吃到你想吃的?」蘭澤的一只手里還捧著剛剛買來的冰淇淋,因為怕太涼了對胃不好,所以沒有讓她立刻吃。
「我是說,沒有想到伯爵大人一個眼神,連砍價這種事情都可以省了。真是方便。我還在想砍價是不是也要利用心理學的原理,才能順利地到達自己的理想價位呢。」趙莫晚不甘心地說,「我可是為了這個環節,昨天就一直在查資料呢。」
「傻瓜,哪有蜜月旅行的時候考慮這些有的沒的的?」蘭澤看她喝得差不多了,自然地接過她喝剩下的Ayran,把自己手上的冰淇淋交給趙莫晚。殷切順手,儼然一副妻奴的模樣。
暗處的暗衛們被這樣毫無形象可言的主人已經無力吐槽,掩面抹淚……
伯爵大人,您的威嚴呢?您的魔鬼形態呢?怎麼就變成被伯爵大人養的家貓了呢!?
只有趙莫晚一個人知道,這個在外面對自己看似言听計從的魔鬼伯爵,從來都是把每一筆賬算得清清楚楚的。他從不會吃虧。因為就算是隱忍,他也會在之後在他可以討回來的地方加倍地奪回來的。
之後的四天,他們幾乎就這樣慢悠悠地每天在伊斯坦布爾的各處逛著,像再普通不過的情侶一樣手拉著手走過無數的街道,吃著當地普通的特色菜。不用考慮時間,不用考慮金錢,這種感覺直接勾起了趙莫晚胃里的饞蟲,幾乎沒一頓都要把小肚子撐得圓滾滾地才罷休。
這些食物之中,有好吃到讓趙莫晚開心地吃到撐的,當然也有難吃到被一股腦塞進蘭澤嘴里的。而蘭澤都趙莫晚送到嘴邊的食物從來都是毫不拒絕,皺著眉頭吃下了不少味道古怪的異國食物。
和那個盛大的婚禮不同,伯爵大人為她準備的蜜月旅行,反而是普通而真實的。帶著些許老夫老妻的溫馨和慢節奏,穿梭在普通人中間,吃著最普通的街邊小攤。甚至連以前蘭澤很反感的牛仔褲T恤,如今也能夠很平常地穿,和趙莫晚手拉手,和所有年輕的情侶一樣膩在一起。雖然兩個人身上的氣質讓他們走到哪里都是引人注目的焦點,但是那些眼神里也大多都是純粹簡單的羨慕,讓卡佩伯爵夫婦並不反感。至于偶爾出現的懷有別的小心思的目光,伯爵大人自然是能夠在萌芽之前就秒殺掉自己的情敵的。趙莫晚則是佔了土耳其女人傳統害羞觀念的便宜,哪怕蘭澤再怎麼好看也沒有女孩子明目張膽地上來搭話。
「你這麼愛吃醋,不是應該找一個把男人都關在家里的地方度蜜月才對嗎?嗯……比如說女兒國之類的地方。」
「那是什麼?」
「就是傳說中女人在外面工作掙錢,男人在家里做飯打掃帶孩子。嗯,生孩子的也是男人的地方。」趙莫晚笑著補充道。
「那可太糟糕了。自己的女人怎麼能夠讓她一個人在外面操勞呢。男人連這麼一丁點的擔當沒有是不行的。」蘭澤認真地反駁道。
「可是這又有什麼關系呢。只要一個願打一個願挨,雙方自願,沒有什麼不行的不是嗎?」
「比起那種情況,我更不願意你有一點的不開心。」蘭澤坦然地說,「至少這些男人,我可以輕易的解決。要是來了個女人讓你誤會,那就真的是讓我……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咳咳,好像是這樣說的沒錯吧?」
「用是用對了。不過說實話,現在很少有人還會說這個詞了。」趙莫晚啼笑皆非地打趣道,「不過,作為一個外國人,你的學習能力已經很值得表揚了。」
「這麼說來,親愛的伯爵夫人是不是應該獎勵我一下?」
「嗯哼~讓我獎勵你……幫我去買一串項鏈!」趙莫晚指了指不遠處的小攤販。
可憐的伯爵大人嘆了口氣,乖乖听話去替自家夫人買項鏈去了。那些項鏈雖然看起來做工並不精美,但是充滿異域風情的珠子串在一起,遠遠看去的確很漂亮。
「小伙子,買項鏈嗎?這些可都是我妻子手工制作的!」擺攤的是個年紀頗大的老人,對蘭澤露出一個友好的微笑,臉上的皺紋溝壑不平,卻看起來很快樂。
「我妻子要我來買給她。不過我不知道她會喜歡什麼。」蘭澤有些遲疑地看著各種顏色的項鏈,補充了一句,「她喜歡藍色。」
「這個怎麼樣?」老人舉起一串藍綠色的項鏈,有些透明的玻璃珠子在陽光些折射出了格外晶瑩的光亮。
「很漂亮。」蘭澤點點頭,湊近了看才發現每一顆珠子上還寫著奇怪的象形文字,「這些項鏈上的文字,有什麼意義嗎?」
他注意到那些細小的象形文字,有的是每個珠子上都有,有的則只有一兩個,似乎並沒有什麼規律地排列著。
「呵呵,這是我妻子的興趣。」老人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釋道,「我們這邊附近的遺跡里發現了很多黏土板,上面的象形文字听說現在還沒有破譯完成。我妻子是一位考古學家,一輩子都在研究這些古老的文字。最近似乎總算有了一點發現了,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和世人分享她的發現。雖然沒有什麼根據,不過這些文字听說都是帶有美好意義的祈禱詞。你手上的那一串粉色的上面寫的是感謝神明讓我們相遇,那一串紫色的意思是我最漂亮的愛人,這串海藍色上的是讓這片天空見證我們的愛情。」
蘭澤毫無猶豫地選擇了那串海藍色的。
「那是你的妻子吧?她看起來很愛你。」老人笑著指了指不遠處站著的趙莫晚,她此刻正一臉微笑地看著他們。
「我也希望是這樣。」蘭澤點點頭,難得地笑得有些不好意思。
「你很愛她。」老人肯定地說。
「是的,我非常愛她。」
「祝你們幸福。」老人遞給他那串海藍色的項鏈,「我妻子會很高興,這串項鏈最後屬于了一對相愛的夫妻。」
「謝謝你。」蘭澤沒有要首飾盒,直接拿起那串項鏈向此刻背對著自己的伯爵夫人走去。
身後的老人抬頭看著這個高大的漂亮異鄉人,笑得安詳快樂。他在這里擺攤已經很多年,卻是第一次看到這樣讓人賞心悅目的夫婦。仿佛就是為了彼此而生的一般。
當真配得起任何的祝福。
趙莫晚感覺脖子上被掛上冰涼的珠串項鏈,低頭看到漂亮的海藍色玻璃珠在陽光下閃爍著透亮的光芒,有些不可思議的美感。蘭澤沒有說話,只是輕柔地幫她整理好頭發,不讓發絲纏上項鏈,動作謹慎得仿佛是在做著什麼重要的工程。
這樣認真地幫自己帶上項鏈,小心翼翼的蘭澤,讓她有一種他們已經在一起很久,久到熟悉彼此的每一個習慣。
現世安穩,歲月靜好。
想要和這個人一起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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