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昊宇輕柔的抬起她的臉,輕皺著眉,有些心疼的說著,「瘦了。」
今兒個雖然還沒仔細打量過他們幾個人,但是自己兒子和他身邊那丫頭看起來只是憔悴了些,倒也還好,她懷里的那個孩子看起來也挺有活力的,就只有她,一看就跟路邊的難民沒差多少。
她像是風一吹就會如遍地的黃沙一起散去…….心狠狠的揪疼,這一瞬,他想起了自己在出征之前不想去想的問題。
他對這個女人到底是欲還是情?
如果只是單純因為多年沒有女子在身邊陪伴所以才把她放在心上,那麼在領悟到她有可能死去的那一刻,那種心被瞬間揪緊的感受又是怎麼一回事?
如果只是想要她的身子,那麼他這段時間對她牽腸掛肚的心情又是怎麼一回事?
他的手輕撫過她還帶著水氣的發絲,深邃的黑眸對上她依然寫滿擔憂的水陣,時間似乎在瞬間停止流逝,所有的疑問也都得到了解答。
他手扣住了她後腦,頭慢慢的下俯,袁清裳像是察覺到他要做些什麼,身體微微的繃緊,眼楮輕輕的閉上,長長的睫毛抖動著。
雙唇相交的瞬間,他幾乎要發出一聲嘆息。
兩人的唇就這麼輕輕的貼合著,不像兩個人第一次相擁時那麼的迫不及待,他用舌輕輕的舌忝弄著她的唇,然後輕含著她的唇瓣,緩慢而細致的品嘗著她的甜美。
她的雙手軟軟的攀上他肩膀,身子貼得更近,閉上的雙眼依然羞澀的不敢睜開,只能被動的任由他對她索取。
這個吻,細致而漫長,讓袁清裳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這時他輕輕退開,唇舌之間勾出一道細細的銀絲,看著她緋紅的臉頰,整個人還因為喘不過氣來而呼吸急促,他唇角勾起微微的弧度,再次重新貼上她的唇進行掠奪。
袁清裳隔了這麼久才見到他,面對男人的熱情她是又害羞又有點喜悅,只是,她真的好累了……
這一路上她幾乎不敢熟睡,有時候小妮兒半夜哭鬧,還得抱著孩子哄她睡,而最後這七八天,由于沒有馬車只能靠雙腳行走,更是早已疲憊不堪,可又怕遇上破廟那樣子的事,她幾乎都只是假寐,不敢真的熟睡。
現在好不容易撐到能夠看到他好好的,然後順利的把孩子們交到他手上,她雖然也很想要享受兩個人相處的時刻,不過她真的好累了,眼皮越來越重,本來只是因為羞澀而閉上的眼,現在卻是真的沒力氣再睜開了。
她也來不及說累了,在他甜蜜的親吻下,忍不住昏睡了過去。
龐昊宇幾乎是馬上就察覺到了懷中女人突然沒了反應這件事,他輕輕搖著她,看著她緊閉著雙眼,迷蒙的略開了一條縫,似乎連人都不能看清楚就又再次閉上眼,他馬上明白她這是太累了。
他看著她因為熟睡所以更加明顯的眼下青黑,心疼的直接抱著她站起身往內室走去。
少了孩子在她身上,他更是明顯的感受到她所減少的重量,整個人輕飄飄的,本來就縴瘦的身子此刻更是瘦得過分了。
將她放在床上,替她蓋好了被子,他坐在床邊心疼的看了她許久,最後輕輕的在她額上烙下一吻。
「好好睡吧。」他輕喃著。等睡醒了,很多事情都會解決了。有些人鬧了這麼久,也是到了該一次清理干淨的時候了。
安頓好了放在心上的幾個人,龐昊宇松松垮垮的套上了外袍,來到大營審問犯人的地方。
里頭點著一個又一個的火盆,將一間屋子里弄得比七月還要炎熱,但是除了某些人的哀嚎聲外,整間屋子里沒有其他人出聲,死寂得宛如地獄。
當他一踏進屋子里,那些剛剛像是柱子一樣的人才終于開口說話。
「侯爺!」
龐昊宇揮了揮手,讓他們不必喊這些多余的名稱,畢竟現在在外人看來,他是已經被奪了軍權又被去了爵位的普通人而已。
不過那些親兵們還是照舊行禮,因為對他們來說,不管領兵的人換了誰,只有眼前這個男人才是他們信服的將軍,是他一次又一次的帶著他們沖鋒陷陣,殺敵衛國。
成西奎本來也想要行禮的,只是正忙著審問,一時間也抽不出空,只得將手上的事先告一段落後,才走到已經坐在一邊冷眼看著的龐昊宇身邊。
「侯爺,都審出來了。」
龐昊宇冷眼看著眼前一群幾乎被打得不成人樣的血人,面無表情道︰「說!」
「這事跟我們一開始猜測的差不多,只不過除了羅蒙他們,其他兩撥人都在這事情上參了一腳。」
成西奎整理了下思路,才慢慢說了起來,「那守門小兵是早已經被收買的了,當日也是他開了城門,引了東虜軍進來,但東虜軍能夠清楚知道軍營里的事卻是徐太尉之子給的消息,東虜軍早先攻下的兩座城,也是他在里頭策應,至于剛剛捉到的那些人,除了已經殺了吊在城門口的那些小嘍羅,剩下的幾個還在審,但是就目前看來,這邊關恐怕也要有不少人要栽了。」
龐昊宇對這個回報並不感覺到意外,當初列出來的三撥人選本來他都考慮過全都牽涉進去的可能,現在還有一個不在里頭,已經很出乎他意料之外了。
至于這些人是為了什麼做這些事,他心中也有譜。
邊關這些年漸漸少了大型的戰亂,所以附近的貿易也越來越繁榮,當然,身為駐軍,繁榮對他們也是好事,起碼兵營里頭要用些什麼也總不會這缺那缺的,只是,朝廷明令有三不運,一是鐵,二是鹽,三是大宗米糧。
他在邊關駐守多年,自然明白為何這些東西要列為三不運,一來前兩者是開采不易,二來這些東西到關外多了,對他們天清王朝反而成了威脅,至于大宗米糧則是防著其他駐官盜賣官倉米糧。
只是千防萬防也防不住人的貪欲。
這次與東虜開戰,對方不像之前一樣以攻城為要,而是打著游擊戰,以消耗他們的兵力為主。
迎戰損耗了他手下的兵力,不迎戰听得百姓的哀壕聲,他幾次派兵去探他們的營地,卻每每都在要進攻之前那些人就逃走了。
再加上上次在城中被夾擊之事,要他不懷疑他們這方有叛徒也難。
果然只稍微查了下,那些半空的糧倉,加上某些做什麼不清不楚卻固定往外走的商隊,就已經大略讓他拼湊出事情的真相。
走私鹽鐵,盜賣官糧,這些人嘗到了甜頭,當然不希望有人壞了他們的好事,要知道在他的治下,是絕不可能容許這些事發生的,因此這些人勾結了東虜人,設下陷阱想置他于死地,為了引開他的注意,甚至屠殺無辜的百姓,簡直是罪該萬死。
他將心中的推測和計劃以八百里加急的軍情信函送回京,請皇上下了那樣的命令,便是想要松了他們的戒心,並且利用他們把視線轉移到新上任的將領以及被押解送回京城的「龐昊宇」身上時,帶著之前「陣亡」的親兵同樣來一招夾擊,同時逮了幾個早就盯上的內奸。
今日一戰,除了袁清裳那個小意外,其他的都在他們的意料之中,不但誘出了東虜軍的大軍將他們徹底打殘,甚至還將一干內賊全都抓了起來,而那些沒露面的,最好也只是做了些小事而沒有參與到這幾次城破之戰里,否則,就算現在沒被逮到,他們也一個都逃不了。
「那也是他們自找的。」他冷哼了聲,對于那些人連一個憐憫的眼神也不想施舍。
成西奎看著將軍對于這些人明顯的厭惡,突然想起一件事來,「對了,侯爺,這些人犯若審完了該怎麼處理?」
其實這些人經過審訊,大概也只剩下一口氣了,就是丟到外頭去也是等死的分,但是龐昊宇就在這里,他可不敢擅作主張。
龐昊宇冷眼望著他,「這點事還用問嗎?他們那伙人其他人現在在哪里,這些人就到哪里,要不然我的兵都白死了,難不成我還要好酒好菜養著他們?」
成西奎想到那些好弟兄,眼里掠過傷痛,臉部線條也冷硬起來。「是屬下多嘴了。」
兩三句話,他們就把這些人接下來的結局給定了,有些人痛暈過去沒听見,有些人則是來得早也不清楚同伙人的下場是什麼,只有最後才在敵軍里被抓回來的徐太尉之子徐韜知道他們說的是什麼。
被用麻繩吊在城牆上,風吹日曬雨淋,還得被禿鷹啃食,沒個全尸,他絕對不要成為那種模樣。
他忍不住掙扎了起來,瘋狂的大吼,「我爹是太尉,是四品官!我是他兒子,你不能隨便對我們動用私刑,甚至處死我!」
或許是對死亡的恐懼讓他爆發了無法想象的力量,他居然掙月兌了抓住他的兩個人,竄到成西奎和龐昊宇的面前。
成西奎正想出手攔下他,龐昊宇卻已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一腳就將他踹到地上,他落下的腳也正正的踩在他傷痕累累的背上。
徐韜被踩著看不見他的表情和臉,只是不斷的掙扎著,然後听著他用一種恍如地獄來的冰冷語氣慢慢說著。
「我不管你爹是誰,你們做下這等齷齪事還想要有個公開受審的機會?我告訴你,既然落到我手上,就得按照我的規矩走,而我對于你們這種為了一己私欲而屠害百姓的人最為厭惡,所以,除了死,你們沒有其他的路可走!」
他們不死,對不起那些被枉死滅村的百姓,也對不起那些戰死在沙場上的英魂。
徐韜還想說些什麼,卻只听見龐昊宇看著成西奎淡問道︰「這個已經審完了?」
成西奎點了點頭,隨後就听見骨頭碎裂聲,龐昊宇已經一腳踩斷了徐韜的頸骨,他不甘的神情還寫在臉上,但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成西奎和其他人全都默不作聲,沒有人同情一條命就這樣快速的結束在龐昊宇的腳下。
龐昊宇甚至連看也沒看徐韜的尸體一眼,就平淡的從他尸體上跨過。「說不平,那些因你而受害的百姓比你們更不平,因為我起碼還听了你這些辯解,他們卻是連這樣的機會也沒有。」
沉默充斥在帳內,他們沒有多話,只是彎腰恭送龐昊宇離去,看著他的背影,所有人似乎都領悟了殘忍下的溫柔是怎麼一回事。
他殺人只是因為要守護,就與他們駐守邊關多年的理由一模一樣。
只願天下太平,百姓無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