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皚蕭無力地癱倒在柔軟得床墊上,忽然有一種十分空虛的鼻酸感,那種模不著邊際的無助讓他很想放聲大哭一場。他想不明白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變得易怒而刻薄?也許是從馮釗的事件起,他對于四周的安全感急轉而下。桂小嬌忽然慘死在他面前,連一句遺言都未曾留下。鄭唐衣近似于變態保護監視和禁足,每一件事都讓他發自內心的郁悶和恐懼。一個不到十六歲的男孩,如何能承載這樣翻天覆地的變故。
但既來之則安之,飯要吃日子要過,他還是要逼迫自己想得開。
這會兒,白皚蕭收起了多愁善感,他悄悄走到樓梯口,听樓下的人在說什麼。
「子喬,那就拜托你了。周一早上我讓阿亮送你們兩個一起去學校。」鄭唐衣對蘇子喬道「你的生日舅舅可記著,你想要的CTP2000這會已經在空運路上呢。」
「謝謝舅舅!」蘇子喬笑道,一雙狐狸眼眯成細縫。
進逸中學地處A市中心地帶,一面臨街,三面綠化。白皚蕭面對那氣派素雅的正大門時,的確有那麼一絲不小的震撼。來來往往的私家車幾乎堵住了門前唯一的馬路,三三兩兩的學生魚貫而入,這是新學期一早上最常見的情景。
除了其優越的貴族式教學條件,進逸中學更以其嚴格的校風校紀文明A市。不管是什麼來路背景的學生一旦違反了校規都將面臨著嚴厲的處分,當然任何法制規則都不可能從源頭上杜絕所有不良現象,因為有人群的地方必然會有爭斗和利益。像這樣聚集了幾乎全市權貴子弟的中學里,自然也不例外。
蘇子喬帶著白皚蕭穿過兩岸梧桐的長長甬道,一座漂亮的白色**小樓上大方得立著三個美術字——教務樓。
「先去報道吧。」蘇子喬見白皚蕭拖著行李就往宿舍樓去,急忙叫住他。
「你幫我去不就行了?」白皚蕭把檔案袋往蘇子喬手里一塞︰「反正你舅舅吩咐過,要你關照我不是麼?」
「可是——」蘇子喬想說什麼,卻見白皚蕭消失在甬道邊的灌木叢中比兔子逃得都快。
白皚蕭心里很得意,總算甩開了這個麻煩的尾巴。沒有鄭唐衣存在的空氣里氧元素的濃度都讓人那麼心曠神怡。
隱藏在校園東部的一畔湖邊有一簇簇紅頂白牆的宿舍樓,男女宿舍分左右兩邊。這里的宿舍是套房式,一層樓兩個套間,一套兩室一廳**洗手間,一人一間臥室。行李早上阿亮已經送過來了,只要到一樓宿舍管理室取一下就好。
白皚蕭拖著不大不小的行李箱走進電梯,宿舍里常用的生活用品很齊全,所以王姐只給他準備了一周的換洗衣服。在電梯門馬上關上的時候,一個男聲急促的喊道︰「不好意思等一下!」白皚蕭一手提著行李,一手拿著書包下意識得不方便騰出手來按開門鍵,于是伸出一條腿擋住了正要閉合的電梯門。
「謝…謝謝!」閃身進來的男生個子很高,穿著白色的運動體恤,著修長的淡色牛仔褲。他的頭發短而干淨,臉上沁著微微的汗水。沖白皚蕭微微一笑,露出整齊潔白的牙齒。
「以前沒見過你…新來的同學?」那男生隨手按了五樓的按鈕,對白皚蕭道︰「幾樓?」
「呃…一樣。」
男生恍然大悟︰「真巧啊,我就住在你隔壁502室。我叫尚佳軒。」
「你好…白皚蕭。」
熱情的尚佳軒幫白皚蕭提過書包,並主動走在前面幫他打開廳門。眼前的客廳干淨正氣,陽台的落地窗明亮透徹,在淡黃色大理石地磚上投過幾片陰影。黑色的皮藝沙發上左右排著兩個咖啡色靠墊,小巧的茶幾上整齊地摞著一系列雜志與報紙,絲毫沒有雜物的蹤跡。一台掛壁電視機端正得貼在沙發對面的牆壁上,電視機旁邊是一塊小白板,上面寫著當天的日期以及待辦事項。
尚佳軒推開隔壁的門房,︰「那我先回去了哦,有什麼事找我幫忙請不要客氣。我這個廳里只有我一個人…」
「今天不是開學第一天麼?」白皚蕭奇怪,為什麼尚佳軒好像一直住在這里的樣子。
「我暑假在這里上補習班的——」尚佳軒不多解釋,友好得沖他點點頭,鑽進了自己的房間。
宿舍房間的布置大抵類似酒店風格,簡潔大方的床鋪,明亮質樸的吊燈。靠陽台的位置有一書桌,電腦是統一配備的筆記本。書桌後面立著個不大不小的書架,書架與床之間的背牆處,一體打造成衣櫃。白皚蕭把箱子打開,將衣服一件一件掛進去。蘇子喬回來了,將學生證和一系列守則交給白皚蕭︰「我還擔心你會找不到路…」
「我又不是智障。」白皚蕭沒好氣得把他轟出去︰「你的房間在隔壁,我要換衣服了!」
「飲水機的水是今天早上換的麼?你餓不餓,先吃飯再收拾吧?你的新手機充電了沒有,電源線還——」
「你煩不煩啊!」白皚蕭吼道,他猛一拉開門,外面的男孩正一臉人畜無害的表情看著自己,幽幽吐出最後幾個字︰「…在我這…」
「我答應舅舅…」
「你答應鄭唐衣是你的事,我可沒答應要你照顧我!」白皚蕭將浸了汗水的T恤直接從上身扯下來,丟到蘇子喬的懷里︰「既然你這麼一諾千金,拿去給我洗了!」
「白皚蕭你不要太過分!」蘇子喬氣得說不出話來,眼睜睜得看著他 得一聲把門摔響。
白皚蕭心里很爽,爽過之後又是一陣無盡的空虛。他覺得自己很過分——斗不過鄭唐衣,就只能把火氣撒在蘇子喬身上,這樣挑軟柿子捏的作風向來是他所不齒的。
但一想到蘇子喬是受了舅舅的賄賂才答應擔起這樣保姆加保鏢責任的,心中油然而生的厭惡實在讓他愧疚不起來。
收拾好了房間已經是下午一點多了,白皚蕭的腸胃又開始起義。他吞了吞口水打開房門,餐桌上擺著一個熱氣騰騰的便當,陽台上還帶著水的熟悉T恤正在晾衣繩上迎風招展。
蘇子喬的房門關著,屋里傳來淡淡的輕音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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