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大火造成了周咨桓全身百分之七十的燒傷。心肺功能和呼吸系統都嚴重受損,在重癥監護室里整整三天都沒能月兌離危險。白皚蕭就在病房外的長椅上將就了三個晚上,他如自己的承諾連去吃飯和上廁所都要懇求護士或大夫為他牢牢守著門。別人若不肯答應,他就死也不肯挪開一步。警方確認著火原因是汽油潑灑後明火引燃,那麼這起案件正式從意外被定性為縱火殺人。
白皚蕭穿著防感染無菌服在醫生的引導下走進ICU。
「原則上我們是不允許在這麼危險的情況見探望病人的,」醫生是個四十幾歲的胖子,一臉嚴肅得對白皚蕭說︰「考慮到是刑事案件,而且病人好不容易清醒堅持要見你才破例——你最多有五分鐘時間。」
「知道了,謝謝你大夫。」白皚蕭終于見到了周咨桓,雖然眼前的人已經被傷痛折磨到無法辨認。各種各樣的儀器連接在他本已面目全非的身體上,滴滴作響的顯示屏跳得白皚蕭眼花繚亂。
白皚蕭以為自己早就足夠堅強了,但面對著周咨桓那面目全非的容顏依然控制不了想要流淚的沖動。
「小蕭…」周咨桓用那唯一還能睜開的眼楮努力得聚焦在白皚蕭的臉上。
「周老師…我在。」
「你沒事啊…太好了…」周咨桓伸出幾乎看不出手指的手,推下自己的氧氣面罩。
「周老師,我沒事,你…你為什麼要沖到火場里?」白皚蕭握住他的手,怕他亂動而耽誤了輸液管。
「我以為…你在里面…」周咨桓說。白皚蕭倒吸一口冷氣,這些天他想了無數種可能都在圍繞著鄭唐衣是以什麼方法把周咨桓騙進火場的,卻從來沒有去想,事實的真相往往會那麼簡單。
「街坊干部打電話給我…說畫室起火了,我以為…你還在里面…小蕭,我有話跟你說…你听,我說…」
「周老師,我听著…你說吧。」白皚蕭懇切得忘了大夫一眼,似乎在求他把時間放寬裕一點。
「回到鄭唐衣的身邊吧…他能保護你…遠離傷害無憂無慮的長大。」
「不,周老師,您說實話他是不是威脅過你…他跟你說了什麼!」白皚蕭激動道,旁邊的大夫咳嗽一聲︰「你不要這麼激動,否則我會立刻終止探病。」
「他是真的愛著你爸爸的…他會好好照顧你…」周咨桓說這些話的時候,眼里的淚水是止不住的。
「周老師,我已經成年了。我不僅會活得很好,還會憑我自己的力量照顧好我重要的人——」白皚蕭我住周咨桓的手︰「我不需要鄭唐衣,周老師請你相信我…」
「你跟你爸爸一樣倔…」周咨桓閉上眼楮,微微一笑。雖然面目猙獰的臉上難以分辨笑容,白皚蕭卻感受得到發自他內心的欣慰。「小蕭,如果你堅持要一個人…那麼听我一句勸…到一個沒有人認識你的地方好好讀書好好工作,人生一世,富貴浮雲…平安是福…但是,你要記得…無論生活多麼辛苦,遭遇多麼不公,只要勤勞就一定有出路。千萬不要為了錢或所謂的義氣跟黑道扯上關系…一步踏入,萬劫不復…」
「周老師,我答應你…我會好好的。你也要堅強一點,我會賺錢給你治病,我會一直陪著你的。求求你——我沒有任何親人了,這世上只有你對我最好!我求求你,一定要撐下去!」
白皚蕭已然泣不成聲,如果他還可以確定這世上至少有一個人是真心實意得疼愛著自己,那麼將非周咨桓莫屬。這個低調內斂的老朋友就立站在他身後的一扇軟牆,常常遺忘在你風生水起的生命里,卻在你最無助最疲憊的時候給予了全部的支撐。
但生命的去留往往更多時候取決于無情的客觀,不以人的祈禱力量為轉移。當天夜里,周咨桓的主治大夫宣布了死亡時間。
至此天大地大,白皚蕭再次孑然一身。
周咨桓父母雙亡又無家眷子女,他唯一的財產就是靠近白皚蕭院子的那處住房和一少部分存款,由他遠方的佷子前來繼承。由于縱火案是刑事案件,所以給周邊造成的損失不由周咨桓的店面進行賠償。這場不大不小的風波就這樣慢慢消散在人們的街頭巷尾。
周咨桓的佷子是個親情冷淡麻木不仁的家伙,想來對這場從天而降的甚至稱不上什麼財富的遺產表示很不屑。他推說自己工作很忙,又嫌狹小的房間晦氣又混亂,于是讓白皚蕭去整理周咨桓的遺物。並直接把房子掛上了中介,想找個合適的價格趕緊變現。
短短一周的時間,白皚蕭獨自為兩個人整理遺物。相信這世界上再也不會有一個人能夠理解他此時的心情。
「還好,你還陪著我…」白皚蕭望著趴在他腳下的巴西龜茉莉,臉上露出了淒苦的笑容。
以前住在鄭家的時候,鄭唐衣是將生活費和零花錢打在一張卡里交給白皚蕭的。時間過去這麼久,卡里的錢還是每個月定期增加並一直沒有被凍結,只是白皚蕭再也沒有用過鄭唐衣一分錢。他把卡包在信封里,寄回了A市,多余的話一句也沒有說。
小小的清水鎮可以讓所有的消息都不脛而走,白皚蕭像是個背負了詛咒命運的天煞孤星,連買菜都會被人刻意躲避。他自嘲得想︰看來真的是該離開的時候了。
他一無學歷而無背景,想要謀一份好的生計的確不容易。但他記得周咨桓最後對他說的話,只要勤勞肯吃苦,踏踏實實做人總能找到自己的社會地位。此時此刻,他身上總共有五百二十塊錢,簡單地打包了些衣服行李後,他坐上了前往A市的汽車。
A市是個大都市,有太多生存下去的機會。哪怕一天在廣場上為人畫兩幅素描,都能保證不被餓死。
鄭唐衣獨自一人走進教堂,眼前的男人背對著他虔誠地站在耶穌腳下。
長長的訟廊兩側白椅空空蕩蕩,明亮的窗戶折射著午後的陽光。
「你終于肯來見我了。」那男人緩緩轉過身來,眼楮片反射的光讓鄭唐衣看不清他的表情。
「海拓南,你適可而止吧。」鄭唐衣停在距離他三米的距離仰視。四年未見,眼里的對方已然不是當初模樣。他剪短了不羈的長發配上了殘忍的眼鏡,從衣著干練的殺手蛻變為西裝華貴的當家老大。舉手投足之間,鄭唐衣卻覺無限熟悉。他無法想象,這些年,眼前的男子是在用怎樣的速度來模仿和追逐著自己的腳步。
「我要的…從來就不是龍行社。」海拓南走下階梯,站在鄭唐衣的眼前。他的眼楮里漸漸隱去狼性的銳利,溫柔浮出水面。他伸出一只手,慢慢抬起鄭唐衣的下巴,嘴唇湊到他耳畔︰「總有一天,我要你再也翻不起身得臣服于我的腳下。」
「我不想去追究你當年的背叛,不是因為我原諒你。」鄭唐衣推開他的手︰「白謹謙,蘇合景,尚銘…你幾乎奪走了我身邊所有的愛人親人和朋友。我不跟你復仇,並不是因為我害怕你。而是因為,你不值得我用剩下的生命去陪你浪費…海拓南,沒有人要那種用刀子逼迫的愛,在我鄭唐衣的字典里,愛與不愛從來就沒有那麼難以定義,我現在就可以明確得告訴你,你就是顛覆了天地也休想得到我的人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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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真的是五行缺命啊…身邊各種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