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清凝輕輕呢喃著,然而她的身子變得越來越涼,涼得沒有一絲溫度,宇文菀菀坐在床榻前,將她的手緊緊地捂在溫暖的掌心中,仍舊冰涼得刺骨……
她的淚水和汗水將白色的枕巾打濕,夢中她似乎看見了好多血,好多血,如同開在地獄之路的彼岸花般淒艷,鮮紅。
似乎受了驚嚇,元清凝猛然睜開眼。
「事情辦妥了,元清凝摔倒了,她和孩子都有危險。」淺落的聲音淡淡的,卻有一種難言的哀傷。
黎妃必死無疑,怕只怕是,跟凝妃滑胎這事有關之人,都不會幸免。
他望著漆黑蒼穹中的繁星點點,像是在沉思著什麼,又好像只是在呆呆的出神發呆。
御醫听到這命令便連滾帶爬的過來了,可坐在床榻上的帝王卻沒有絲毫要離開的意思,只是誰都不敢上前去說什麼,那不是找死麼?
「炎之……」淺落輕輕從盡頭處走來,看著站在樹下的柏景棠,輕輕喚了一聲,卻不知該如何開口,元清凝的孩子不知道能不能保住,所以這事兒,她也不曉得該怎麼跟他說。
所有人在抬頭看到這一幕時,都怔住了,所有人眼中都閃爍著震驚的光芒,素來冷漠的帝王,那高貴疏離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從未有過的慌亂。
眾人猛然一驚,剛剛听到那聲四郎時,都不知是在喚誰,大家都面面相覷,可如今才知道,原來凝妃娘娘那聲聲的四郎,喚的,原來是他們的帝王。
老嬤嬤向前去,眸光輕輕看了看那帝王,只見他面色沉靜,唇輕輕貼在凝妃的耳邊,抱住凝妃的那雙手,卻是緊了又緊。她大致也明白了,看來這次宮里又該掀起一場不小的風波了。
「四郎……我疼……我疼……」宇文拓听著那柔弱的呢喃,痛煞了心,可卻發現,除了將她擁緊外,他卻什麼都做不了,那人虛弱的聲音再次響起,「四郎……我疼……四郎……四郎……」
炎之,你這又是何苦呢?
本來要起身的宇文拓听著那人的呼喚,頓了頓,又再次彎身,將她抱在懷中,讓她的頭靠在自己懷中,那眼中流曳著冷冷的波光,用沒有任何情緒的聲音說了一句,「把脈!」
宇文菀菀見這狀況,咬了咬牙,便上前去,「四哥,你這樣,御醫沒辦法替四嫂診斷!」
「不疼了……阿凝乖……」
落日的余暉將天空,染成金黃色,白雲也變得通紅。
「還不快滾過來——」宇文拓轉頭看著跪在地上的御醫,冷冷的道。
「阿凝不怕……我在你身邊……」
宇文拓抿緊嘴,墨眸深底有著悲痛的顏色,他輕輕放下元清凝,可就在那瞬間,他的衣角卻被那人的手緊緊握住,怎麼都不肯放開,一波疼痛慢慢過去,她閉著眼,眉頭蹙起,似乎感覺到了那雙干燥溫暖的大手,在離去。
淺落看著柏景棠的身影,那寧靜的身影此時卻是滿身煞氣,她跟在他身邊這麼久了,這是他第一次見到那雙淡漠的眼眸中露出殺氣,似乎帶著席卷一切的凜冽,只為保那個女子周全。
柏景棠猛然轉身,看著淺落,原本淡靜的墨眸瞬間變得冰冷,似乎微微帶著嗜血的味道,「誰還去過沉香殿?」
淺落輕輕的說道,她仰頭,看著眼前的柏景棠,夕陽的光輕輕灑落在他欣長的身體上,瞬間,折射出燦爛無比的光芒,可為何,她卻在他身上看到了一種寂寞寒冷的悲傷,猶如一條沒有止境的暗河,在他的心底,緩緩地流動著……
宇文拓回眸,那墨眸直直的凝視著元清凝,然而,她呆呆地坐在床上望著白色的紗帳,怎麼都無法回過神,然而,身體上的痛楚卻讓她不禁痛得讓她緊緊咬住嘴唇,他怔怔地望著疼痛不止元清凝,所有的情緒好似在這一瞬間崩潰,他上前去,緊緊將她擁在懷中,那美麗的墨眸沖血。
「何事?」柏景棠淡淡的道。
「皇上,您不能留在這里!」跟隨而來的宮中老嬤嬤輕聲說道,「皇上產房中不吉祥,怕是玷污了皇上。」
「你下去吧!」
是因為那個女子麼?
「我明白。」淺落听著柏景棠的吩咐,不知為何忽然覺得心底一片寒冷,冷得她有些微微顫抖起來。
「四郎……好痛……」
「淺落,這件事交由你去查,一旦查出來之後,一律殺無赦,我不允許這樣人在她身邊。」柏景棠冷冷的說道,俊美的臉龐隱隱帶著風霜之色。
御醫猛然一震,看著那人,震驚了,所有人一時之間不禁冷汗涔涔。
似感覺到了那溫暖,一時間元清凝心中竟有了一絲安然的感覺。忽而,淺落只覺心頭一空,颯颯的冷風都灌進了身子里,似乎就連血液都跟著凍起來了。
殘陽似血,燦綠的榕樹似乎在夕陽的反射著幽冷的紅光,好似一道道利刃,刺痛了柏景棠的眼。突然,他抬頭望天,卻見夕陽晚照,如同一道潰爛的傷口,流淌著殷紅的血,染紅了這個世界。
還未等他們反映過來,便再次听到那冷冷聲音再次傳來︰「還不動手!」
說完,御醫取出一根銀針在元清凝的頭上輕輕一刺,元清凝的手緩緩從那人的衣袖上滑落。微弱的燈光下,元清凝的臉色蒼白如紙,長長的睫毛在那面龐上投下殘破的影子。
淺落走後,柏景棠靜靜凝立在窗前,夜風襲來,青色的長衫飄飄蕩蕩,他已經維持著這個動作很長時間了,就像一尊沉默的雕塑。
一棵大榕樹底下,一個身穿一襲青色長衫的男子遙遙站立在樹下,風輕輕拂過,青色長衫微微揚起,劃出一道道弧線,榕樹的枝葉被風吹得搖擺不定,倒落下一地斑駁的碎影。地似看掌。
「阿凝,乖,寶寶沒事,他還好好的在你肚子里。」他在她耳邊輕柔的說道,臉上涌上來的是冰凝而瘋狂的神色,昨晚都還好好的,不過才短短幾個時辰,竟演變成這樣。
然而,宇文拓卻絲毫沒有放開元清凝的意思,那淡漠的墨眸只是靜靜的望著那張慘白的的小臉,半晌,他微微抬頭,冷冷的開口道︰「朕在這里陪著她,她怕疼!」
「炎之,本來一開始她的孩子就保不住的,不是嗎?當初她在離開的時候,義母給她吃了寒心丹,你不是不知道,那丹藥除了能讓她中毒外,還能讓她難以受孕,如今懷孕了,倒是個奇跡,」想了想,「如果孩子不死,那她就得要死,做這個選擇也是沒有辦法的!」
「黎妃!」淺落依舊淡淡的,「可我覺得不是她,從仍石子的力道和方向來說,淺落可以斷定那人當時離元清凝很近,極有可能是元清凝身邊的人。」
凝兒,有一天你知道了真相,你會不會恨我?
可,我顧不得那麼多,只要你安好。
「四哥,四嫂嫂醒了!」宇文菀菀看著元清凝醒來,而後轉身向宇文拓喊道。
他的話令所有御醫都嚇得失了魂,秦御醫上前去把了把的脈搏,良久才鎮定心神,戰戰兢兢地說道︰「皇上,如今要保住娘娘和皇子最好的辦法就是讓老臣以銀針封住娘娘的周身穴道,再用天山雪蓮為藥引來化解娘娘體內的毒!這樣方可保皇子一命!」
愛而不得,不怪任何人,怪只能怪,你們之間緣分太淺,相遇太晚。
「淺落,你說,她會恨我麼?」柏景棠淡淡的問出了口。
「是!」
看來這凝妃在皇上心中地位可想而知。
「動手!」
于是她低聲道,「四郎……別走……別丟下我……」zVXC。
她當時能感覺得到,又人故意扔了石子去打了元清凝的腳。
「四郎……我要寶寶……我要他……」元清凝抬眸,迷離地望著眼前的宇文拓,小手死死的抓住他寬大的袖口,怎麼都不肯放手,仿佛是抓住最後一抹希冀般。
淺落看著眼前的人,淡淡一笑,「淺落不知道!」似乎想了想,她又再次開口道,「主子,其實這次她跟她殿里的有些人有關,她殿里有細作!」想了想,「炎之,你放心吧,我已經把解藥摻在了她的藥里,給她吃了,相信再加上天山雪蓮的功效,她應該會很快好起來,孩子也會保住的!」
那人在听到這句話時,修長的身子猛然一陣,卻很快便恢復了平靜,那目光卻晦暗,「寧淺落,你答應過我什麼?」
「你們還愣著干嘛,還不快給朕救人,若凝妃有個三長兩短,你們也一起去!」
而宇文拓看著正在受苦的元清凝,他伸手死死摟住她羸弱的身子,她的身子已經變得那麼冰,那樣涼,一點溫度都沒有,瘦小的身子因為疼痛而不斷顫抖著,像秋日風里翻飛的樹葉。
凝兒,別怨我。
他永遠都記得,曾在他最傷心的時候,有個女子來到他身邊,對他說,棠哥哥,以後我不會讓你感受到孤獨,我會一直陪著你。
盡管,她沒有陪在他身邊,可這卻給了他無數溫暖的回憶,有了這些,即便她不在他身邊,即便她不愛他,即便將來或許她會恨他,但只要她好好活著,那麼一切都是值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