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等等，我去開燈！」
黑燈瞎火不適合談論這麼嚴肅的話題，施樂爬到床邊就要打開床頭燈。
「不要開！」
「？」
「我不想你見到我這麼狼狽的樣子，我不想給旋風丟臉。」
袁媽的聲音顫抖不堪，施樂最見不得老人為了家人的顏面妄自菲薄的模樣，听到袁媽這麼說，她心都酸了。
「旋媽，你千萬別這麼說，大家都是朋友，有什麼困難當然要互相幫忙的。」
沒有開燈，她走去衛浴間拿了一條新毛巾過來，就著衛浴間打過來的燈光，她見袁媽的臉色憔悴了許多，與傍晚見到她時完全是兩個樣子。
嘆氣！
不得不承認歲月催人老，看五官輪廓旋媽曾經也是個一等一的大美人，現在氣質雖在，可經歷一點情緒的波動，歲月的痕跡就會很快顯示在臉上。
「哎……，施樂，你說說我這人怎麼自欺欺人呢，人都厚臉皮來了，這時候倒是好面子了。不過我實在是走投無路了正好遇到你這根救命草，我不得不抓住這個機會。」
「沒事兒，喝水。」
「嗯，謝謝。」接過水杯，袁媽娓娓道來，「其實你看我活得好像有滋有味兒、風風光光，出入的都是高級時尚場所，事實上遠不及你們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美好。旋風他爸走的早，老爺子怕我一個人寂寞出去養小白臉兒給家族抹黑，每個月給我的生活費很少，可是我每個月都要有一些必要的應酬，你如果吃的、穿的、用的不好了，人家嫌棄的不止是你一個人，她們會連你的家人都一起鄙視的，有時候听她們說誰家的是非我都心寒，真怕有一天自己成了她們茶余飯後的談資。還好旋風爭氣，他一直給我補貼家用我這日子過得還算說得過去。」
「旋風很孝順。」
「是的，那孩子很懂事。可是，哎……，再懂事的孩子也會犯錯誤。」袁媽低了頭，似乎要開始說一些難以啟齒的事情了，「我不妨實話跟你說吧，這次是旋風出事兒了。」
施樂心里咯 一下，「出什麼事了，他現在還好吧？」
「他不是很好，每天飯也吃不好，覺也睡不好，整個人精神很差。要不是我逼著他出國旅游散心去了，說不定現在人跟貝兒一樣都去看精神科了。」
「貝兒？袁貝兒導演？她不是身體不好在家療養嗎？」施樂目前所知道的版本是新聞上的官方消息。
袁媽搖了搖頭，「這個先不談。這幾年國家軍事發展迅速，上頭規定像我們這樣的公司每年必須有創新成果問世，老爺子又是裝備部的一把手，凱旋軍工更應該起帶頭作用。公司里的人壓力都很大，尤其是旋風，旋風退出演藝圈之後就把精力全放在凱旋集團了，很多人表面上不說什麼，但暗地里都不服他是個空降兵，一個當演員的，什麼都不懂，一進公司就當總經理，那些干了一輩子才混上去的老人兒能不樂意嗎？旋風這孩子還是那種要麼不做、要做就做到最好的人，為了有更多資金運作新型軍備產品研發，他把自己的以前賺的片酬和廣告費基本上都投資到公司換成股份了，還鋌而走險……鋌而走險……」
「鋌而走險什麼？」
「鋌而走險走私了一批軍火，結果第一次干就栽了大跟頭！嗚嗚嗚……」說道這里袁媽情緒又激動了起來。
「走私！？旋媽，你是說旋風走私！？瘋了嗎，這要是被抓住可是要槍斃的啊！」
听施樂這麼一說，袁媽哭得更厲害，用毛巾捂著臉泣不成聲。
施樂趕緊順著她的背安慰她，可是心情再也無法平靜，旋風那個人那麼注重個人形象管理，關注慈善，不搞緋聞，甚至都沒有听過他任何酒駕、說錯話的新聞，她怎麼也無法將心中的完美偶像和軍火走私犯聯想在一起，他怎麼能做這種傻事？
「旋風也不想的，這孩子太急于想讓他爺爺和公司那些前輩認可了，還誤交了損友慫恿他走私，他才一時糊涂做了錯事。」
「那現在情況是怎麼樣了？外面的人都知道這件事嗎？」
袁媽搖頭，「幸好這事兒還沒人知道。不過貨丟了，欠著公司巨款填不上。現在我跟旋風手頭都一時拿不出那麼多現金，我還不能跟我那些姐妹們借，你也知道這個圈子藏不住秘密的，老爺子知道我借錢或者變賣股份肯定會懷疑的。沒辦法我才來m國想說找我以前的一個同學，她嫁給一個做資源回收生意的猶太人，家里比較寬裕而且不怎麼跟國內接觸，誰知道我一提到錢，她為了躲我連時裝周都不去看了，哎……，世態炎涼啊，不過我也理解，這麼多錢誰會那麼大方說借就借。」
施樂越听眼皮越是跳的不行，「旋風到底欠了公司多少錢啊？」
「兩億……」
「兩億！」
欠了這麼多？
這麼多錢對施樂來說已經是天文數字了，何況還需要的是現金，大把大把的紅鈔不知道用多少大皮箱子才能裝得下。
「旋媽，我不是不想幫你，可是我沒有兩億那麼多錢啊……」
「我沒有要借那麼多，是這樣的，貝兒那還有一點，多虧了當年項野給了貝兒兩億，不過貝兒喜歡亂花錢，這幾年又治病什麼的花了不少，湊一湊估計能拿出來一億，現在還差一億。」
差一億？
一億她沒也沒有啊！
另外，項野給貝兒兩億那麼多錢是怎麼回事兒？
不知道為什麼，想到項野給別的女人那麼多錢，施樂這小小的攀比心出來作祟，心里有點酸溜溜的了。
「旋媽，你能給我說說貝兒到底怎麼了嗎？為什麼會給她錢？」
袁媽滿臉驚訝，詫異地看著她，「貝兒的事兒項野沒跟你說嘛？」
看見袁媽這表情，施樂心里咯 一下，「沒，沒有……」
袁媽蹙著眉頭端詳了好一陣，才幽幽嘆氣，「哎，也是，不說也對，這畢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項野這樣保護貝兒的聲譽我很感激他。三年多前y國名流joe舉辦的成年舞會貝兒是項野的舞伴，但是貝兒在那天出了事，被那里的工作人員下了藥給糟蹋了，之後精神就恍恍惚惚的。那兩億是項野當年要在國內買一輛限量版的車，本來那車要價一億，我也不知道項野為什麼多給了她一億。」
袁媽這話說得很有水平，大實話，一點不饞假，但就是能讓听著就讓人往歪了想。
施樂越听越不是滋味兒，想不到項野以前還有這樣的過往，竟然瞞著她一點兒都沒說。
雖說她也理解結婚之前戀愛自由，可是給了兩億這事兒讓她不能釋懷。
就算丫有錢燒的，也不用這麼給吧。
「那項野跟貝兒是什麼時候分手的？」從袁媽的話里理解，施樂認為他倆是在一起過的。
「這個我也不清楚，你也知道他們年輕人的事都不怎麼跟我這種老人家說的。」袁媽突然將冰涼的手搭在她手上，「施樂，我這實在是走頭無路了才恬著臉來找你的，我以為項野很疼你應該會給你不少錢……，如果你也沒錢的話就算了。哎，看來我只能賣了股票填上這筆數了，到時候老爺子一旦懷疑起來我就把這事兒承擔下來，旋風是袁家的獨苗，我說什麼也不能讓他毀了。」
「這怎麼行！你別干傻事，旋風肯定不會同意的！」施樂相信了袁媽的話，現在真真替她擔心起來，「這樣吧，讓我想想辦法，你那邊著急嗎？」
見施樂動心了，袁媽破涕為笑，緊緊握住她的雙手，「不急不急，勞動節結束之前就行。施樂，真的太感謝你了。對了，我今天跟你說的所有這一切甚至我來找你的事情，能不能別告訴項野？因為當年旋風追過你，項野對旋風有點敵意，我怕他知道不肯借。」
「哦……，好！」施樂點了點頭。
說到這里，袁媽才徹底放了心，雙肩一垂，她打了個呵欠。
施樂見她這麼累了，也不好再問什麼，扶著她躺下，自己則躺在另一邊，望著天花板久久不能入睡。
良久。
「施樂，你睡了嗎？」
「還沒呢，怎麼了？」
「沒事兒，突然想到就想說了，其實旋風一直挺惦記你的。」
「……」
留下一個手機號，袁媽第二天一早便離開了。
施樂正常起早去學校上課，可是心里一直擱著昨晚上的事兒，連上課都有些心不在焉。
一億……
要說到錢，她也不是沒有，外婆和項野不是都跟她說過當年項野給的聘禮有一億嗎？
只要把這錢借給旋媽，他們家的危機就解決了。
可是，這錢是她嫁人的聘禮，一輩子就收這麼一次的錢，對她來說意義重大，而且又是項野一片心意，就這麼借出去了會不會不好？
俗話說，借出去的錢，拋出去的水，在做借錢的決定時，就要做好這錢收不回來的打算。施樂倒不是心疼這錢，而是想萬一這錢要是收不回來，聘禮可就等于沒有了。
一宿沒睡覺，就只尋思這事兒了。
不過，話說回來，臭男人給貝兒還兩億呢，她這一億也許在男人眼里根本不算什麼，她拿來當個寶會不會特別傻？
心里邊兒矛盾不堪，渾渾噩噩的一天就這麼過去了，她什麼決定也沒做出來。
大雨連下了兩天兩夜，第三天終于放晴了。
房子前面的小片草坪一夜之間長出不少蒲公英，猛吸一口潮濕的空氣，是新鮮的青草味。
夏天就要來了，真好！
李陽自前天淋雨之後就得了重感冒，本來逍遙姐打算這個周末走，又覺得對李陽生病有愧疚，決定跟聚焦那邊請個假在m國多呆一段時間。
李小瑤是個「搞藝術」的，性格感性、隨性，感情大過天，無論是同情也好，感激也罷，現在的情況就是覺得照顧李陽比回去管理網店生意更重要。
施樂還沒有原諒李陽，不過給李小瑤面子，她還是對他客客氣氣的，只是不主動搭理。
李陽倒是敞亮，錯了就是錯了，專門邀請她和李小瑤兩個人去學校附近的大象國餐館大吃了一頓。
泰餐以色香味兒聞名，最大特色是酸和辣，搭配各種天然香料、椰女乃等原料，味道層次豐富，廣受世界各地人們的喜愛。
施樂還是第一次吃泰餐，覺得什麼都新鮮，什麼都好吃，也不管自己的胃是不是適應這麼強烈的味道，像是跟李陽置氣想把他吃破產似的，點了十六道菜，每一道都吃一點，最終還是光榮吃撐了。
泰餐在國外一般算得上是中高檔餐廳，價格不算便宜，一頓大餐下來花了李陽兩千多，能看出來他從錢包里抽信用卡時眼里的心疼，不過動作到沒猶豫。
樂妞兒這氣是解了，不過肚子可遭殃了。
因為不習慣泰餐的辣味兒，回到家拉肚子，跑廁所跑了十多趟，差點送到醫院去。
施樂拉得快虛月兌了，小臉兒煞白，滿頭是汗，李小瑤和李陽出去看電影，她又可憐巴巴地沒人照顧，整個一淒淒慘慘戚戚。
但見筆記本電腦上顯示項野發來的視頻對話請求，她抹了一把汗，還是接了。
意外地，今天晚上不到十點男人就在家了。
他穿著灰色運動家居服，坐在畢曉普斯大街高級別墅寬敞明亮的餐廳里，懷里抱著菠蘿，儼然一副好父親的居家形象。
以前，項野喜歡秀他的高級西裝，鑽石袖扣，顯示他無與倫比的穿衣品味和講究的生活。
現在，菠蘿幾乎成了他的貼身標簽，只要一有機會就將他抱在懷里，從而博得施樂更多的好感。
小菠蘿也穿了一件灰色套裝，脖子下面掛了一張菠蘿圖案的小方巾，一見到施樂，小嘴兒揚起來了，手里的叉子也揮舞起來。
「媽咪，吃飯飯！」
吃飯？
施樂滿頭黑線，現在一提到吃飯她就條件反射得惡心，想去跑廁所。
然而，視頻那頭餐桌上菜品倒是豐富，全都影來給她看，項野還神秘兮兮地看了看表，然後對她說︰「現在m國時間晚上六點28分，還有兩分鐘會有人按門鈴，你記得去開一下。」
施樂一愣，剛要問是什麼人，就听到樓下的門鈴響了。
施樂費勁全力跑下樓，又硬撐著爬上來，拿著一只像披薩外賣的白色盒子放到電腦桌邊。
她有氣無力地問︰「什麼東西啊？」
「看你學習辛苦送你的獎勵，里面是紐約norma餐廳的特質煎蛋餅，正好我們一家三口一起吃一頓晚飯。」
額！
還吃？
她非得死過去不可。
再次驗證了害人終害己的硬道理，施樂覺得自己怎麼就不能有點報復心呢，一報仇就遭報應。
她苦笑，「呵呵，我不怎麼餓，看你們吃行嗎？」
「不要，媽咪一起……」小菠蘿不高興地嘟起了嘴，眼瞅著眼圈兒要紅了。
已經好久沒見到媽咪了，晚上的時候爹地又說和媽咪三個人一起吃飯是多麼多麼幸福，現在遭到媽咪的拒絕，在單純的小菠蘿心里等于媽咪不要他和爹地了。
「媽咪……」
瞧著菠蘿淚眼汪汪的眸子，施樂心都快碎了，為了菠蘿，就算讓她上刀山下火海她也願意啊。
把心一橫，她忍著一切不適打開了盒子。
這煎蛋餅與普通的大為不同，金黃色蛋餅底座上面鋪散了厚厚一層黑黝黝的魚子醬，龍蝦的肉香和雞蛋餅的鮮香撲鼻而來。
這麼精致的美食，可惜，施樂無福消受。
她又痛苦地下樓拿了筷子，再爬上來，坐到電腦屏幕前，幾乎是笑中帶淚地一口一口地吃著。
「好吃嗎？」男人黑眸里滿滿期許。
施樂喘了一口大氣，「好……好吃……，你知道我們這樣視頻面對面吃飯讓我想到什麼了嗎？」
「什麼？」
「思密達國的視頻陪吃服務。我听說有美女在網上開視頻房間，只要有人付費，她就坐在視頻對面和那個人一起吃飯，如果客人滿意還可以在吃的過程送彩色氣球給她，只要點了那個氣球里面就有一塊錢，你說現在的人都空虛到要找陌生人陪吃飯的程度了。」
施樂純粹是吃飯時候的閑聊，可停在男人耳朵里又是另外一種意思。
項野不假思索地說︰「你今天陪兒子，兒子很滿意，我也可以送你氣球，你想要多少？」
施樂隨口一說︰「一億吧！」
「好！」
「真的啊！」施樂一下子來了精神，這要是給她一億，她不就能把錢借給袁媽了，不用動她的聘禮了嗎？
男人雲淡風輕，「嗯，真的，等你畢業就送你。」
為什麼要等到畢業？
那時候就來不及了。
「早點不行嗎？比如……明天？」
「不行！」
這男人可不傻，老婆不在自己身邊，給她太多閑錢，誰知道她會不會將這錢用在別的男人身上。
給袁貝兒那麼大方，給她還帶有條件的！？
小氣！
沒訛成錢，施樂抿了抿嘴不吱聲了，實在是體力不支無法讓她跟項野舌戰三百回合。
痛苦地將第二頓晚飯吃完，與項野和兒子視頻完，她的胃承受不住這麼大的壓力再一次罷工了，上吐下瀉一直折騰到凌晨兩點才睡覺。
可憐見的！
不過施樂到底是個有毅力的妞兒，就算病成這樣，還是堅持不懈第二天去上學了。
一整天高密度的學習，讓她頭昏眼花，兩腳發飄，人都快昏過去。
終于熬到了晚上放學，她低著頭渾渾噩噩地往校外走，不料，卻一頭撞在了一個人的身上，可她無力抬起頭說對不起，眼前一黑就栽到了那個人的懷里。
那人低頭一看，眼楮頃刻間睜大。
竟然是她！？
感謝7，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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