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是三年多來,施樂第一次見到鄧妤娜。愨鵡曉
鄧妤娜給人的印象還是那麼冰冷、有距離感,許是整日忙于工作的原因,她看起來更骨感了,下眼瞼和兩腮都有些凹陷。
相比之下,施樂過了三年沒心沒肺的低齡生活,人又常年處在炎熱的芭西,排汗量大,那皮膚溜光水滑,看起來比出水芙蓉還水靈。
如今兩個人的樣貌可以用阿姨和少女來形容,就像兩個人此時所處的地理位置一樣,一個一樓,一個三樓,鄧妤娜不得不抬起頭,仰望著施樂。
許是也注意到了這種落差,鄧妤娜眼中閃過一抹妒色,但很快,便被她一貫流瀉的虛偽之色所掩蓋。
她將大袋小袋的禮物放到沙發幾上,「施樂,文森一早就告訴我你還活著的消息了,我本應該早點來看你,可惜最近Boss指派了一個大任務給我,實在月兌不開身,這才拖到現在,你不會怪我吧?」
施樂捋了捋頭發,「怎麼會怪你呢?我們也好久沒見了,是該敘敘舊了。」
「敘敘舊」被施樂著重點出,顯然是話里有話的意思。
鄧妤娜又何嘗不是字字針對?
一見面就把項野端出來表現自己多受重視,牌兒有多大。殊不知,人越是缺什麼就越顯擺什麼,也越體現出內心強烈的渴望。
鄧妤娜是太希望得到項野的關注了。
施樂坐在沙發上,「薇安啊!」
「是,夫人?」
「以後再有人來,除非是家里人,不然別隨便給人開門,先提前通知我一聲,現在家里面不止有大人了,還有小孩子,安全意識要提高啊~!」
薇安連連點頭,「是是是,我知道了夫人。」
「去吧。」
薇安下去了,施樂既沒吩咐她準備茶水,也沒讓她準備點心,只是若無其事地轉頭,笑看著鄧妤娜氣得變青的臉,她知道現在鄧妤娜強壓著心火兒呢,可鄧妤娜越是憋,她越想火上澆油。
「對了,鄧董,我兒子不在家。」
視線一轉,發現桌幾上有籃什錦水果,「呀,送了這麼多水果啊,你看看你,來就來,客氣啥?」
說著,毫不客氣地掰下一只香蕉,撕開皮,心情頗好地吃了起來。
不是施樂虎妞兒,而是這種由本人親自送來的食物,就算恨她入骨,有點腦子的也不會往里下毒,不然的話,萬一真有個什麼事兒,能月兌開身麼?
所以施樂也就明目張膽地吃了。
一邊吃,一邊盯著鄧妤娜的臉。
「鄧董,怎麼幾年不見皮膚生這麼多細紋了呢,我記得你以前皮膚很好啊,哎,對了,你現在有老公嗎?」
鄧妤娜眼角抽搐著,「沒有。」
「到現在還沒結婚啊,」施樂驚訝地瞪著眼楮,「我記得你好像跟項野差不多大吧,怎麼還沒結婚?那男朋友呢?」
「也沒……」鄧妤娜突然反應了過來,語氣帶著防備,「施樂,你怎麼突然關心起我的個人狀況來了?」
施樂靠回沙發背上,「哦~!沒什麼,我是看你這麼大歲數也不找個男人有點好奇唄,我跟你說,鄧董,女人得有男人疼,心態好了,才會看起來年輕,別為了事業顧此失彼,到最後老來孤獨啊!呀,不好意思鄧董,我這人一向說話直,沒傷你自尊心吧?」
這麼大歲數,老來孤獨……
這些字眼兒像針扎一樣痛刺著鄧妤娜的軟肋,怎麼可能會不傷自尊?
簡直是踐踏完她的自尊,再吐一口唾沫。
眼底閃過一瞬寒芒,她沉住氣答︰「沒,沒有!」
「沒有就好哈,忠言逆耳,有時候該听得听,你年齡也不小了,不能總是幻想那些不切實際的東西,其實以你的條件,找個差不多的男朋友也不是不可能的。」
「謝謝你的關心!」
死死盯著她手里的半截兒香蕉,鄧妤娜臉色難看至極,胸口一起一伏的。她怎麼也沒想到,今日到來連話都沒怎麼說就被噴得體無完膚,心說這女人以前不怎麼懂人情世故時還知道禮讓三分,怎麼現在會變得這麼咄咄逼人?
眼珠一轉,她又笑了,「對了,施樂……」
「還是叫我嫂子吧,我也不在聚焦干了,咱倆不是上下屬的關系了。」
鄧妤娜笑容都扭曲了,「你這不是馬上就要進大地之神了嘛,咱們還是同事呀,我也正想跟你說說公司的事情。」
施樂輕哼,「我進了公司也是在研究所里面呆著,你的職務管不著我吧?」
听到這里,鄧妤娜有種拔腳想逃的沖動,要說玩兒陰的誰也玩不過她鄧妤娜,可她甚少見過這麼明目張膽對她攻擊的,讓她只能一直吃力的招架。
穩了穩了絮亂的氣息,鄧妤娜不甘認輸,「施……,不,嫂子,我的確是管不著,不過咱倆以前是朋友,我工作經驗比你豐富,想跟你說點掏心窩子的話,你這性格在職場上特別容易吃虧,以前在聚焦公司我是你頂頭上司還能幫你罩著點,可是你馬上就要進大地之神了,相比那種軍事化公司來說,聚焦簡直就是兒戲了,你要處處小心,不能仗著自己有技術、是Boss的妻子就有恃無恐,你可能不知道,Boss在公司可是鐵面無私的,我又不是你直系上司,到時候若真有個什麼事兒我沒法保你了。」
施樂側著腦袋好笑地看著這個女人,這女人是做夢做久了把幻覺當成現實了,還是真以為她傻的什麼都記不起來?
她倆以前是朋友?
那項羽和劉邦就是夫妻!
「鄧董,你多慮了,你知道年羹堯和年氏的區別嗎?」
「區別?他倆不是兄妹嗎?」
「嗯,咱倆關系跟他倆差不多。」雲淡風輕地說完,施樂慢條斯理兒地站起來,走到巨大的落地窗邊,慵懶地伸了一個懶腰,欣賞起花園里一夜之間長出來的小雛菊。
屋里微靜。
鄧妤娜起初有些不明,但聰明如她、才學深厚如她,不過幾秒就明白了施樂話語里對她的警告。
年羹堯和年氏是親兄妹,前者是清朝雍正時期最驍勇善戰的一員猛將,後者是雍正皇帝的妃子。然而這兩個人的命運卻相去甚遠,一個被連降十八級最後被處死,一個被連連晉封變成皇貴妃。
施樂以古喻今,你鄧妤娜就算跟我施樂再稱姐道妹也沒用,若兩個人同時犯錯誤,你就算給項野立下多少功勞,到頭來也是死路一條,而她施樂這個項野的枕邊人就算沒功沒勞,也死不了,沒準還會晉升。
世界就是這麼不公平了,再怎麼叫屈也不公平。
施樂很少做這種仗勢欺人的事,但為何要對欺人太甚的人客氣,她的目的就是想讓鄧妤娜不痛快。
鄧妤娜狠狠瞪著施樂的背影,屢次掀唇想要反擊,卻被施樂所闡明的事實打擊得一句話也說不出。
最後她笑笑,也跟著站了起來,「嫂子,我覺得你對我有些誤會,我今天來不是來挑釁,也不是來找茬的,我听說你蘇醒後身體還沒有痊愈,還要定期去檢查,所以才特意來看看,也是想恭喜你和Boss喜獲貴子,不信你看那邊,我專門給小少爺買了禮物。」
鄧妤娜這話有一部分不假,她今天還真不是來找茬的,可誰讓她撞槍口上了呢。
「哦?什麼禮物,讓我看看去?」
在鄧妤娜的帶領下,她們來到別墅的側身,那里放著一個大家伙,上面罩著一層鮮艷的紅綢,施樂看到時,心里大概知道是什麼了。
果然如她所料,紅綢一掀,一輛青色的迷你敞篷古董車停在眼前。
小小的車身,流線造型,復古精致的紅色純皮內飾,讓懂行的施樂一眼就看出來是好貨,視線移到車頭,阿斯頓馬丁的大鵬標志在正午陽光照射下閃閃發光。
施樂心里感嘆,現在的人都奢侈到什麼程度了,給兩歲多的小孩兒配備阿斯頓馬丁?
「嫂子,這車是我跟總部高價訂的,這兩天才交貨我就給送來了,是阿斯頓馬丁原廠生產的,絕不是玩具公司出的冒牌貨,電子點火、半自動三速變速箱和碟剎……」
施樂雙手環于胸前繞了那車一圈兒,模著下巴,「嗯,確實是好玩意。」
「那你是喜歡?」
「嗯,我當然喜歡,這麼貴重的車,哎只是可惜……」
鄧妤娜心里一凜,「怎麼了?」
「你在這等著!」
撂下這句話後,施樂頭也不回地轉身朝著別墅後的車庫走去,留鄧妤娜一個人在迷你車邊發愣。
不過三兩分鐘,施樂就出來了。
令人震驚得是,她手里拿著一只巨大的榔頭,因為太重,她不得不拖在地上,發出「咯楞咯楞」的響聲。
鄧妤娜瞠目結舌,「施樂,你這是!?」
「讓開!」
施樂一把將鄧妤娜推開。
「施樂,你怎麼了?你要干什麼?!」鄧妤娜還要上前阻止,用身體擋在汽車前面,不料,施樂竟然高高掄起了榔頭,她嚇得蹲在地上驚叫起來,「殺人啦——!」
轟!
轟!
轟!
施樂雙目赤紅,面容狠厲,像瘋了一般將這輛世界上獨一無二的迷你阿斯頓馬丁跑車砸得稀巴爛。
對于愛車的她,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心疼,可那種解恨的痛快更覺過癮。
「施樂!我哪惹你了,你要這麼對我!」鄧妤娜捂著頭,嚇得雙腿發抖,一動也不敢動,生怕施樂一個失手或者故意砸到她的頭上。
「你哪兒惹我?你哪兒都惹我了!鄧妤娜,你給我過來看看這是什麼!?」施樂突然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一把揪起鄧妤娜的襯衫領,把她按到車前的發動機上。
鄧妤娜渾身發抖,連想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她從來沒見過這麼彪悍的施樂,好像身體里有源源不斷的力量爆發出來,招惹不得。
「鄧妤娜,你安得什麼心?把發動機螺絲故意弄松想我兒子出車禍,你太狠毒了,連小孩子都不放過!」
鄧妤娜震驚地望著半連著發動機的螺絲,不再有平時的冷靜,「我沒有弄,我沒有弄,這禮物是我送的,我怎麼可能給自己招來禍端?」
「開個幾次當然看不出毛病了,說不定什麼時候才會出事故,那樣才狠,你可以騙得了別人,你騙得了我麼,別忘了我是干什麼的!」
施樂可是專業修車的!
咳!
她有專業修車證,一般汽車有什麼毛病她一眼就看得出來。
鄧妤娜轉過身來,清冷的臉上難得見到了委屈的神情,「我真的沒有,肯定是汽車公司的失誤!」
施樂沒有說話,冷冷地盯著她。
大熱的天,兩個人之前似乎蔓延著徹骨的冷意。
「嗤!」施樂突然莫名其妙地笑了。
鄧妤娜不解地看著她,驚魂未定。
「被冤枉的滋味兒好受麼,嗯?」
「冤枉!?」
施樂迫前一步,「我就是冤枉你的,感覺怎麼樣?你在陷害別人的時候有沒有想過自己也有這一天?」
鄧妤娜連連後退,「你在說什麼!」
「鄧妤娜,別以為文森叔為大局著想把你干的那些事兒瞞下來了我就不知道,你害我不成就去欺負李小瑤,她招惹你了麼?她甚至都跟你不認識!」
鄧妤娜臉上頓時浮現訝色,不過沒有承認。
施樂繼續施壓,「給楊Vi發郵件的某某郵箱是你的吧?失敗了不甘心,還給李小瑤男朋友的父母郵寄照片,逼李小瑤跟李陽分手,你敢說不是你干的?」
鄧妤娜心說這次徹底栽了,「李文森將相關資料都刪除了,你是怎麼知道的?」
「哈哈哈……」
榔頭撐在地上,施樂笑得前仰後合,笑得鄧妤娜毛骨悚然,刺眼的陽光讓她看不清施樂的臉,此時她心里也是一樣模糊,一直以為施樂是一個任人揉圓捏扁的蠢貨,原來一直輕視她的自己才是真正的蠢貨。
良久。
施樂的笑聲干巴了,她才抬起頭,不屑地望著鄧妤娜,「鄧妤娜,我是騙你的。」
「騙我!?」
「你以為我開天眼了麼,什麼都知道,我只是懷疑是你干的,如果不是身邊的人,文森為何要瞞我?沒想我我只是輕微一試探,你就招了,哈哈哈,鄧妤娜,你這樣如果被其他國家Z府抓去拷問你大地之神機密資料,你讓項野怎麼信任你?」
鄧妤娜瞋目切齒,「你!」
「我什麼?你還有什麼狡辯?給我發恐嚇短信也是你干的吧?我畢不了業,最開心的不就是你麼!」
鄧妤娜目光遲疑,「什麼短信?」
「繼續裝!鄧妤娜,你難道現在還不懂麼?無論你多牛逼,屬下隨時都可以換,老婆卻不可以。無論你是何居心,以前我可以忍你,但是你欺負到我朋友的頭上,還想打我兒子的注意,我什麼瘋事兒都干得出來。」
咯愣!咯愣!
施樂顛著榔頭,看起來確實像個女暴徒,她不想再對這個女人客氣了,因為涉及到了孩子,每一個做母親的都會在孩子生命安全受到威脅時而變得強大無比,即便再幼稚的施樂也是一樣,人家都跑來家里挑釁了,她要再不給點顏色,豈不是得寸進尺?
「鄧妤娜,你離我和我的家人朋友遠點。其實項野在工作上很重視你,但他是有老婆孩子的人了,如果他真對你感興趣,我不在那三年你倆怎麼沒在一起?他對你什麼心思,你心里應該比我清楚。就算我現在沒有任何理由給你一巴掌,項野在也不會幫你,你敢打這個賭麼?」
「……」
鄧妤娜無言以對,她怎麼可能敢賭,恐怕像現在這種情況,Boss給她一巴掌還差不多。
說這麼多,施樂也覺得差不多該收工了。
把榔頭往肩頭上一抗,下巴指了指那輛阿斯頓馬丁,「如果不想被你敬愛的Boss炒魷魚,你最好拖著這些廢鐵馬上滾!」
說完帥氣地轉身就走。
鄧妤娜望著那堆價值百萬的廢鐵,頭暈目眩,好像已經被施樂扇了幾個大巴掌,臉頰火辣發燙,然而,那為項野燃燒了多年的心卻像被猛地澆了一盆冷水,涼透了。
她目光微微凝視施樂嬌小但堅強的背影,似若有所思。
過了一會兒,她莫名掀起了唇,「施樂!」
施樂駐足,卻沒有回頭。
鄧妤娜平靜地說︰「其實李小瑤的設計圖和律師親密照也是別人匿名寄給我的,我只是順便利用一下,你可以選擇信或不信。」
施樂腳步遲疑了一秒,然後一句話沒有說便進了別墅。
項野回來之後,院子里那堆廢鐵已經被鄧妤娜運走了。
施樂跟家里邊的人串通好口供,只是將鄧妤娜來過的事情告知給他,並沒有說自己發飆砸車的事兒。
女人嘛,在男人面前總還是要保持一些淑女形象的。
但她心里覺得鄧妤娜通過這件事會有所收斂,至于鄧妤娜臨走前說的那句話,她不敢完全相信,也不敢完全不信,不過短信的確沒再來過了。
日子該怎麼過還怎麼過,人不能整天困擾在這些事情上,不然非得瘋不可。
男人沒有過多問關于鄧妤娜的事情,只是奇怪的是,那天之後沒幾日,就听說他削去鄧妤娜開發部總監的職位,只留下銷售和聚焦董事長兩個職位,並要求她暫時留守國內不要回來。
是巧合?
還是有意?
年羹堯要被一點點削權了,她這個假小年兒就跟著看熱鬧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