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書房內殿中,君墨幽穿著中衣躺在床榻上,臉上白的沒有一絲血色,眼窩深陷,泛著青色,顴骨高凸,儼然是一副病入膏亡的模樣。最新更新:苦丁香書屋
莫問藏匿在房梁上,看著毫無人氣的主子,嘴角抽搐,莫宇那家伙怎麼把翩翩佳公子的主子,弄成吊著一口氣的樣子?
不說是周王妃,即使是他都認為主子沒有多少時日了。
「咳咳…」閉緊雙眼的君墨幽,忽而咳嗽起來,一縷鮮紅從嘴角溢出,沾染在錦被上暈染開。
得,還是得絕癥的!
莫問扶額,主子,你要不要弄這麼逼真?
「咯吱咯吱」木輪碾壓過的聲響,自殿外由遠及近的傳來,莫問屏住呼吸,看到主子身子動了一下,眸子漸深,身形一閃,毫無聲息的離開御書房。
「啪嗒—」珠簾的踫撞聲,清脆悅耳,卻讓君墨幽身子緊繃,南宮娣的到來,無疑是一場賭局,是真是假,只看今夜了!
大漸彌留
這是南宮娣見到君墨幽的第一印象。
從來沒有料想過他會病的這麼突然,這麼嚴重!
不,這儼然是久病將死的模樣,為何慕橙沒有在信中告知她?反而是听到外面的傳言,命人打听一番,確認了屬實。
那一刻,她的心口仿若堵著一塊巨石,沉重的難以呼吸。
快馬加鞭的趕來,看到他削瘦的容顏,比她想象的還要嚴重得多。
鈍痛自心口蔓延,向四肢百骸擴散而去,身子整個癱軟在木椅中,淚水不自覺的月兌眶而落。
「咳咳…」君墨幽無意識的撕心裂肺的咳嗽,驚醒了南宮娣,慌亂的轉動著木輪,朝床邊推進。
「怎麼會這樣…」南宮娣手足無粗的替君墨幽擦拭著不斷溢出的鮮紅,可不管她怎麼擦都擦不干淨,源源不斷的溢出。
君墨幽眼珠子在眼皮子底下轉動,暗想︰糟糕,莫宇給他的‘血袋’放多了,嘴里還有一大口。
‘啪嗒’一滴滾燙的淚水滴落在君墨幽臉頰上,君墨幽心下一急,‘噗’一口血盡數噴了出來,髒了大半錦被。
「君墨幽…君墨幽你醒醒…」南宮娣看著他噴出一大口血,嚇的臉色煞白,扯過一旁的帕子不斷的擦拭著下巴,見血跡干淨後,稍稍松了口氣。
緊緊的握著君墨幽的手,把臉貼在他冰涼的手上,身子微微顫抖,若是他不久于人世,那麼這幾年她所做的事情,還有什麼意義?
為了不拖累他,置孩子于危險的境地,她生生的讓他以為自己死去,承受著蝕骨的痛。
後悔如同絲絲縷縷的絲線,緊緊的纏繞著心口,勒得她將要窒息。
「我回來了,你醒來可好?君墨幽,我錯了,不該不顧慮你的想法,讓我們分隔兩地…只要你醒來,我什麼都听你的,我們再不分開…」南宮娣淚眼朦朧,看著他氣若游絲,心里陣陣抽痛,眼里有著絕望,難道真的無藥可救麼?
瞬間,她想到師傅為了救她,吃了許多靈藥,而她的血也可以讓藥石無醫的人多活幾日。
「水逸,水逸,你快進來。」南宮娣扭頭沖著珠簾處喊道。
水逸聞聲進來,看著床上的君墨幽,眉頭緊蹙,神色有些古怪,他若真的病重,也不會有力氣去威脅他吧?
可若是好的,為何又是一副皮包骨?
目光無意間觸及到那一雙修長圓潤的手指,眸光微閃,幸而娣兒憂心過度,心思不靈敏,沒有發覺。
「水逸,你幫我拿個碗來,被子也行。」南宮娣掛心君墨幽的病,沒有察覺水逸怪異的神色。
「要碗做什麼?」水逸眉頭微蹙,不會是要做傻事?
「我…」南宮娣抬眼看著水逸,想到他為了救自己,把救命藥都給了她,而她為了君墨幽,卻要浪費他的好心,有些愧疚,可是,讓她眼睜睜的看著君墨幽死去,更加殘忍。「我要救他,即使他只能多活一天,哪怕是一個時辰。」
水逸別開臉,攏在袖中的手緊緊的攥住,即使,知道君墨幽是裝病,看到她堅毅的神色,心仿若被撕裂開來。
「先給他把脈。」水逸穩住心神,示意南宮娣把脈。
南宮娣一怔,有些回不過神來,可躺在床榻上的君墨幽卻醒過神來,他只是臉上喬裝了一番,身上都很正常人一樣。
心下大駭,若是被淺淺知道他是裝病,被水逸火上澆油一番…
「咳咳…」君墨幽重重的咳嗽,眼皮子顫動,緩緩的睜開眼來,看到南宮娣和水逸一愣,喃喃的說道︰「周王…你來看望朕?」
水逸嘴角抽搐,很想給他幾大嘴巴子,裝,繼續裝!
「君墨幽,你有沒有覺得哪里不舒服?」南宮娣見君墨幽醒來,眼底閃過喜色,隨即,看著他有氣無力的模樣,心里扎痛。「傳太醫可好?」
「你…你是誰?」君墨幽茫然的看著南宮娣,蹙眉使勁的回想,依舊沒有成功想起她是誰。
南宮娣手一頓,臉上的笑容僵滯住,漸漸的斂去,是呢,她易容了,他怎麼認識她是水卿衣?
可君墨幽沒有準確的認出來,心里有些失落,不是都說愛到極致,即使化成灰都認識麼?
果然,有些話不見得是真的!
「我…我是周王妃。」下意識,逃避了真實的身份。
君墨幽眼底涌出墨色,掩住眼底深處的失望,她竟承認是周王妃,呵,即使他不久于人世,她也不願表明身份麼?
當時他‘昏迷’可是真真切切的听到她說後悔了,不該隱瞞他,要和他在一起,怎麼他一醒來,全變了樣?
嘴角微苦,當時他差點激動的跳起來,緊緊的把她攬入懷中,不知費了多大的勁,才壓制住體內的沖動!
「周王妃?」泛著絲絲冷意的話語充滿了諷刺,閉上眼,不去看表情各異的兩人。
南宮娣心一緊,他…他听到了剛才的話?
「我…」南宮娣張口想要解釋,被水逸打斷︰「孩子我剛才去看了,很喜歡北蒼皇宮,娣兒,你既然來了,便也在這住下照看孩子,等師傅來了,順便給北蒼帝‘治治’。」最後兩個字說的格外具有深意。
南宮娣心思放在君墨幽身上,根本就沒有注意水逸說什麼,只一個勁的點頭。
「行!」
水逸眸光微暗,斂去眼底的澀意,轉身出去,在屏風處駐足道︰「娣兒,想回北原了,便回來。」
君墨幽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了,當年他一時疏忽,錯過了三年,好不容易相見,他還會傻叉的讓她回去?
做夢!
「咳咳…」一聲咳嗽,吸引了南宮娣的注意力,以至于到嘴邊的話給吞進了肚里,急切的替君墨幽順氣,忘記了停在珠簾處的水逸。「你先把呼吸放緩,別深呼吸…」
水逸嘴角掛著一絲苦澀的淺笑,掀開珠簾離去。
不是他的東西,不管如何強求,都是一場空!
君墨幽听到珠簾的踫撞聲後,掀開被子,猛然攥住南宮娣的手,大力一拉,翻身把南宮娣壓在身下,哪有一絲病弱?
「你…你…」南宮娣猝不及防,嚇的眼楮圓睜,不是病危麼?
「是不是想說我病危,為何又生龍活虎了?周、王、妃!」君墨幽眼底閃過陰鷙,最後三字,一字一頓的從牙縫中擠出。
南宮娣心口一滯,原來…原來他早就知道了,這只不過是為了引她過來的局。
「你早就知道了。」南宮娣冷笑,斂去眼底的慌亂,透著絲絲寒氣的與君墨幽對視,可看到他血紅色的眼珠,心口一同,別開了臉。
君墨幽伸手鉗住南宮娣的下巴,把她的腦袋扳正,與他對視。「心虛了?」
「我為什麼要心虛?」南宮娣被君墨幽激怒,她還以為他真的不行了,一路上心都是提在嗓子眼,生怕半路上听到噩耗。
「為什麼?好一個為什麼!我若裝病,你還要躲到什麼時候?打算一輩子不與我相見,安安穩穩的做著周王妃,和水逸雙宿雙飛?」君墨幽心里的憐惜,看到她強硬的態度,和承認是周王妃的那一瞬,化為濤濤怒火。
南宮娣抿唇,無言以對。
「你怎麼能這麼狠心?你讓我怎麼辦?你說,我該怎麼辦?」君墨幽赤紅的瞳孔里閃過悲慟,脆弱,無助。
這幾年,他都不知道是怎麼走過來的,幸而他心里有一絲執念,若當真以為她故去,隨著她一起走了,而她…她卻活著,是真的要陰陽兩相隔麼?
粗魯的撕裂南宮娣臉上的面具,露出那張讓日月失色的容顏,狠狠的咬上那瑩潤粉紅的唇瓣,直到嘴里蔓延著血腥味,才放開,雙臂收緊了南宮娣。
「我當真想要將你掐死,隨你而去,是不是就不會有這麼多的煩惱和憂愁?不要承受刻骨的相思?亦不會這麼累?」君墨幽眼底破碎出殘佞的光芒,有那一瞬真真切切的動了殺念。
南宮娣心里陣陣扎痛,她不知道無形中竟傷的他這樣深!
緊緊的抱著君墨幽,搖頭說道︰「不是的,是我太傻,不想拖累你,我…我是個殘廢,是個廢人,還帶著一個孩子,若是就這樣出來找你,那些不安份的人,怎麼可能放過這麼好的機會?我一切都算計好了,獨獨忽略了你的感受。」南宮娣心里發堵,若是知道兩人備受著折磨,她定然會透露消息給他。
君墨幽喉嚨發緊,廢人…恍然憶起,她是坐著輪椅進來的,當時還以為她是為了掩人耳目,故意為之。
似是看出了君墨幽的疑問,南宮娣張口解釋。「我當時本來就沒有救了,幸虧有陰陽同心蠱抑制了毒素,才讓我緩過了幾天,服用了水逸的救命藥才解了毒,但是拖的太久,還是沒有能全部解除。當時我有身孕,不能亂用藥,便把毒素全都逼到腿上,等生下孩子後,就不能行走。」
君墨幽已經恢復了理智,看著她蒼白的臉色,眼底滿滿都是心疼,沙啞的問道︰「熙兒…是我們的孩子?」
南宮娣眼底有著暖色,微微頷首。
「孩子是你啟蒙?」君墨幽想到那本小冊子,眉頭幾不可見的一蹙,日後還是由他來教的好。
南宮娣繼續點頭。
「被你教歪了,和你一樣傻。」君墨幽低笑出聲,見南宮娣眼底有著怒意,揉著她柔軟的發絲道︰「日後由我教。」
「他只要我教。」南宮娣語氣溫柔卻透著得意,孩子從小就是她帶大的,可看到這帶著病態的臉,心里有著愧疚,對他,對兒子,錯過的那三年的時間,無論如何都彌補不了。
「這些時日沒有你,都是我在教,起碼…不會把我畫成母雞。」君墨幽嘴角微微勾起淺顯的弧度,看著某人變了臉色,便知曉她定也是翻看了小冊子,清雅道︰「他喜歡和動物一塊玩,被你教的分不清楚什麼種類才是朋友。」
南宮娣眼底的光輝淡去,心里百味陳雜,輕聲說道︰「他,為了守著我,不肯和其他小朋友玩,一個人在院子里,沒有其他的朋友,只有和小動物玩,交朋友。」眼圈微紅,話語有些哽咽︰「是我連累了他…」
君墨幽捂著她的嘴,赤色瞳孔柔和的如同初春和煦的陽光,撫平她的不安,溫潤的說道︰「日後有我,若雙腿治不好…我做你的雙腿,帶你去看花開花落,雲卷雲舒。」
南宮娣鼻子酸澀,蘊含著淚水,重重的點頭。
「即使,你不要我,我也要賴著你,誰也別想把我們分開。」南宮娣咬著唇,有些不安的看著君墨幽說道︰「我可以住在宮中,但是身份還是不要暴露了,就說我是你抓到的質子,或者…幕僚也行!」她不忍讓布了那麼久的局給破了,否則,也對不住這幾年承受的痛。
君墨幽表情變了幾變,無奈的點頭。
「我可要收利息。」意味深長的一笑,對上那雙霧氣靄靄的眸子,目光溫柔繾倦,慢慢的低頭,覆上那柔軟香甜的唇瓣,一千多個日子,每到深夜,瘋狂的想念便如潮水涌來,想的骨頭都發疼,如今抱在懷中,卻不大真切,如同在夢中。
南宮娣主動的吻上,二人唇齒相踫,輾轉、纏綿,沉醉在其中,卻有人不識趣的打破這溫馨曖昧的氛圍。
「皇上,浣雪宮那位不肯落胎。」小李子公公的話落,君墨幽清晰的感覺到懷中的人兒身子緊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