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凌炎小心翼翼地睇著唐語沫，留意她的一舉一動。唐語沫沒有任何異樣，臉上一直掛著溫淡適宜的微笑，她比他想象中還要更堅強。
毛毛蟲破繭成蝶；鳳凰欲火，涅槃重生。
他看見唐語沫的蛻變和成長。
陳媽得知唐語沫醒來的事，喜極而泣，拉著唐語沫，又是哭又是笑，又是跪又是磕頭感謝。唐語沫一一安慰，一一應付。她突然變得很懂事，很周全。懂事得讓人心疼，周全得讓人難過。
慕凌炎忍不住，暗示唐語沫其實可以哭出來，不必壓抑在心底。
唐語沫笑笑搖頭，雲淡風輕地說道︰「為什麼要哭呢？我不想哭啊。」
為什麼要哭呢？她找不到一點要哭的理由。
慕凌炎聞言語塞了。
是啊，她為什麼要哭呢？
可是哭不是正常的反應嗎？
如果這是她的選擇，他就隨她去。他知道那件事依然在唐語沫的心底，可是時間會磨滅記憶，風化傷痛。
晚上，慕凌炎圍著浴巾，光果著紋理分明的結實上半身，短發濕漉漉，水珠順著發尾端垂墜。
唐語沫安安靜靜坐在沙發上，看著美男出浴，臉微微一紅，對著慕凌炎展顏一笑。
「語沫，怎麼還沒睡？」慕凌炎撩撥濕發，水珠四散。藍眸掃到唐語沫的身影，稍稍詫異。他洗澡前明明看著她睡在床上的。
「嚇到你了嗎？」唐語沫含笑，從沙發站了起來，緩緩踱步來到慕凌炎的身前。
「沒有。你怎麼還沒睡？」慕凌炎伸手捋了捋唐語沫額前的劉海。
「嗯，等你啊。」唐語沫淡笑道。雙手挽著慕凌炎的雙臂，牽引著他一步一步向沙發走去。
慕凌炎不知唐語沫的意思，跟著唐語沫走。
來到沙發前，唐語沫將慕凌炎按坐下來，拿起在旁邊準備好的大毛巾，覆蓋在慕凌炎的濕發上，小手輕柔地為他擦拭著濕發。
「語沫……」慕凌炎一瞬錯愕，心中有驚喜和幸福膨脹的感覺。
「怎麼樣，我的力道還不錯吧。」唐語沫笑笑地問道。
「好，好，好。」向來言辭犀利的慕凌炎，此刻嘴拙得只剩下一個「好」字。
唐語沫「撲哧」一笑，這麼嘴拙的慕凌炎並不多見，卻為她一人所見。
慕凌炎感覺著那雙小手躍然在他的濕發間，柔柔綿綿軟軟的力道，似有一股暖流通達全身。
他的無意一句話，入了她的心，在了她的意，成全了他的願望。
炎，很抱歉只完成你二分之一的願意，你會比較希望是你媽媽親手為你擦拭頭發吧。
這夜月色正好，溫柔地打在兩人的身上，格外柔和清淡。
慕凌炎閉上雙眼，去細致感受她的雙手躍動，世界在這一刻好似都漸漸遠他而去，他唯一感知就是身後的這人。
這一刻，仿若是我們的——天長地久。
「炎，我能和你說個事兒嗎？」唐語沫躊躇了許久，終于蠕動雙唇糯糯地問道。
「嗯。」極其享受的慕凌炎，閉著雙目，鼻音輕哼。
「我想明天去警察局自首。」唐語沫深呼吸一口氣，說道。
「嗯。嗯？你說什麼？」慕凌炎驀的睜開雙眸，身子「 」地一下站了起來，看向身後的唐語沫。
「你都听見了不是嗎？」面對慕凌炎灼灼的眼神，她反而底氣不似之前足了，移開了視線，手中拿著半濕半干，暈著他味道的毛巾。
「自首？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慕凌炎哪里容得唐語沫的躲避，雙手輕而緊地捏著唐語沫的雙肩。
剛剛的幸福和享受都被一瞬刺激得拋之腦後了。
他就知道，她淡定從容得過分了。卻沒有想到她在心里是這個打算。
「我知道。我殺了人，去自首難道不應該嗎？」唐語沫挽起苦苦的笑，明明眼眶紅了，卻佯裝沒事。
殺人償命，她也該為自己的錯誤付出代價。
盡管她只要想想要離開慕凌炎就足以讓她痛徹心扉。她還是不得不這麼做。
「死了就死了，他死有余辜，就算他不死，我也會弄死他。他居然……」慕凌炎藍眸殺紅，駭人可怕，咬牙切齒。
做出那種禽獸不如的事，死了都太便宜那個人渣，如果落入他的手，他會讓他生不如死。
「炎，你怎麼能這麼說。這是人命啊。是我親手殺的。我雙手都是血，都是血……我殺了，我就該進監獄的……」唐語沫強忍住淚水，她始終揮之不去那血腥的畫面。
「不是你殺，不是你，是他該死。他該死，他該死！」慕凌炎咬牙怒吼。他不知道這火是沖誰發？
是沖那個禽獸張董？還是沖自己？
第一次這麼無力，好似什麼都做不了。
黑白兩道再風生水起又如何？掌權天下又如何？
他此時卻不能抹去他心愛的女人的痛苦回憶。
「炎，你知道如何徹底治療我的心理病嗎？那就是將我送入監獄，為我的錯去贖罪。」
「你在逼我？」
「算是吧。」唐語沫掙月兌慕凌炎的鉗制，向後轉身，走了幾步。手中柔軟的毛巾突然磕人難受。
「如果我告訴你，那人沒死呢？」慕凌炎藍眸利光射向唐語沫的背脊，咬牙說道。
「怎麼可能？」淚濕的臉轉過來，一臉不可置信。
「如果剜了他一只眼也能殺他，那他也死得太好了。他沒死，他在容昊的手上。」慕凌炎本來不欲唐語沫知道這些骯髒污穢的事。可是他更沒有辦法看見唐語沫去自首。
「在昊哥哥手上？是什麼意思？」唐語沫吸吸鼻子，又走回慕凌炎的面前。
「這些你不必知道。你只要知道那個人沒有死，就可以了。你可以安心生活。」後半句慕凌炎並沒有說出來。他會親手殺了那個人。
「你在騙我嗎？」唐語沫仍是不相信，小心翼翼地問出口。她明明看見他滿身是血的，又怎麼可能沒死呢？
「你不信我？」慕凌炎揚眉。
「我信，我信，我信。」唐語沫撲入慕凌炎的懷中，雙手攬住他精細的腰。
在這個虛弱無力的世界，我相信的人只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