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春色,一切都好。
孟少爺看著眼前這個最熟悉的陌生人,覺得好不可思議。
那麼帥,那麼高大,那麼威武,那麼,那麼……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就好,真好。
這情景就像是自己老媽天天呆在電視劇面前看得肥皂劇一樣。
他失散了多年的老爸突然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孟少爺扁扁小嘴,突然覺得委屈,跟個小媳婦兒似得轉過身去,不理佟卓謙。
「錚錚……」佟卓謙有些低聲的喊道,生怕自己聲音要是打點,怕吵著孩子,見孩子依舊還是不理他,上前一步就把錚錚抱了起來,哄道︰「你不生氣了好不好?」
「我為什麼要生氣?」錚錚反問道,樣子不可一世,像極了佟卓謙曾經的模樣。
「生氣我這麼多年都沒來見你。」
不說還好,一說孟少爺心里的火氣就不打一處來,鼓起個腮幫子怒沖沖的就從佟卓謙的身上下來,胖乎乎的小手指著佟卓謙說道。
「你知不知道我媽媽這麼多年有多辛苦?你知不知道我這麼多年在學校因為沒有爸爸有多受排擠?你知不知道我媽媽每天日以夜績的上班養我,你知不知道每天每夜我媽媽在破爛的燈光下給我補衣服的爛洞,你知不知道隔壁的小春哥暗戀了我媽媽很久,可是我媽媽一直都沒有答應他?這麼多年來……」孟少爺突然頓了頓,好似這才發現台詞不對。
「誰是小春哥?」佟卓謙從最開始的心疼跟隨著錚錚的語氣逐漸變得懷疑,然後是冷冽,然後是眼光神色種種不對的看著錚錚。
孟少爺心里警鈴一做,恨不得一頭撞牆,各種去死。
跟著老媽看了那麼久的肥皂劇,他不但深深的沉醉其中,怎麼連台詞都記得那麼熟?
「錚錚,你……」
「佟少爺,不好了。」外面突然有人匆匆的闖進新河苑來,滿頭大汗,似乎跑了很著急的樣子。
佟卓謙頓時覺得心里不安,轉過頭去就問︰「出什麼事兒了?」
「佟老爺,佟老爺自殺了——」
「不可能!」
——
「不可能!」莫淺倩從沙發上站起,臉色在瞬間蒼白,毫無血色,她看著眼前報信的人,突然厲聲喝道。
「絕對不可能,他是那麼一個驕傲的人,這種事情他做不出來!」
可是,就算口頭上在怎麼說不相信,可看著眼前報信人的模樣,莫淺倩也不禁信了幾分,而當報信人說出下一句話事。
莫淺倩完全的信了。
「齊開顏去醫院想要刺殺郎帆,郎帆重傷現在在手術室,齊開顏當場被擊斃,而郎帆身死的消息傳到了佟宅。」
莫淺倩霎時間好似全身無力,一下子攤到在了沙發上,久久不能回神。
「我還是不願意相信啊……可是那事情終究是關于郎帆的啊。」莫淺倩低低的呢喃著,佟華兆為了郎帆做了那麼多喪盡天良的事情,更可況自己的生命呢?
——
時間倒回五個小時之前。
安排好了宅子里的事情之後,齊開顏開著自己的車便開始前往瑪利亞醫院馳驅,她的神色冷厲,帶著不顧一切的癲狂,良久之後,她冷笑一聲,車速霎時間加快。
凌晨六點,天色開始蒙蒙大亮。
護士推著車前往特護病房。
路過電梯的時候,她突然臉色劇烈的驚恐起來,銀白色的電梯門口上倒影著一個中年女人猙獰的臉色,她突然感覺脖子一疼,瞬間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快速的換過護士身上的衣服,齊開顏神色冷靜,學著護士的步伐,向著郎帆的房間而去。
「扣扣——」仿佛是死亡的鈴聲。
里面有輕微的腳步聲傳出,打開門,便看的蒙恪有些憔悴的臉面。
「你好,我來換藥。」
蒙恪仔細看了看她,覺得沒什麼不對勁,便讓開腳步讓護士進入。
齊開顏這才看到郎帆。
雖然一直沒有醒來,但她的發絲看起來異常的清爽,面目如玉,並未染上一絲塵埃,齊開顏突然覺得恨,她不知道這個女人到底有哪里好?為什麼這麼多人愛她都愛的死去活來,幕琛是,蒙恪是,就連佟華兆也是,而當年京城四杰當中,有三人愛她,另外一個還是她有血親的人,這怎麼能不讓人心生嫉妒?
蒙恪也有些累了,連續幾日來的不眠不休,即使他身體再好,也有些經受不住了,他看著那個護士彎腰,拔管,做一切護士該做的事情,也沒什麼可疑的,可是由于累,他的警惕性也放低了一些。
而也就是在那一瞬間,寒光乍現,蒙恪覺得有些謊言,一把明晃晃的刀子陡然出現在護士的手中,對著郎帆的心口就要插上去——
蒙恪眼眸欲裂,直直沖上去,仿佛用了身上全部的力量,想要推開那張特制的病床。
——
早上的時候,佟華兆悠悠的轉醒,他的面色依舊還是很蒼白無力,唇色蒼白好像快要死去,他覺得很渴,咳了咳嗽,他就喊道︰「阿顏。」
沒人應他。
「阿顏。」
他喊的齊開顏,她都沒有應他。
他突然覺得心里有強烈的不安涌上心頭來,他加大了聲音喊,卻依舊沒有人回應他,不安似乎更加的強烈了,從五年前開始,齊開顏就一直守著他,只要他需要的時候,她就會出現,可是現在她突然不見了,這代表了什麼?
忽而他又想起了郎帆,想起了那個如風一樣飄過他人生的女人,帶著落不盡的塵埃,走進了他的生活,又悄然的離去,留下剪不掉他初見她是那片虹影。
點滴從早上有人給他換過之後,就再也沒有人來,他覺得頭忽然暈沉沉的,多年以來做事都是小心翼翼的他終于發現了不對勁,可是到了現在一切都是枉然。
有人穿著一身筆直的黑色西裝,轉動著輪椅靠近,看著他日漸衰老不堪的面孔,逐漸的笑了起來。
笑里有滄桑,有多年不散的傷痛。
「你,還好麼?」那聲音,竟是溫婉的差點讓人要醉了過去。
「你是誰?」他動了嘴唇良久,才拼湊出完整的三個字。
「找你討命的人。」輕柔的話語剛剛落下,他便覺得腦袋日漸的昏沉,仿佛已經不能自已。
朦朧之間,他看見女人的雙腿是斷的,癱坐在輪椅上,細長的脖頸高高的仰望,仿佛不可一世的強者姿態。
這一生里,算計陰謀策劃,害了無數的人,終究是要在這最後的一刻落定塵埃幾許,他的眼楮逐漸的蒙上了一層白霧,他看見郎帆頭上別著一朵太陽花,神情滑稽的對著她笑,然後他的心在漂浮不定之中,徹底的淪陷,一陷幾十年,再也爬不上來。
他看見幕琛手里拿著明晃晃的刀子黯然的插進他的胸膛,鮮血似泉水一樣的噴涌出來,仿佛是絕望的泉水,生生不息。
他看見莫淺倩淚眼朦朧的模樣,在控訴著他一生里所有的不應該。
他看見他的兒子,那從來都是對別人冷笑的男兒,也終于是對他冷笑了一次。
這一生里,仿佛錯誤不斷,可他從未後悔。
因為錯里,有她。
時間分分妙妙的過去,佟卓謙的意志越來越薄弱,然後逐漸消散,最後化為手腕一甩,撒手人寰……
終此,一切的罪惡源泉,消散。
「阿杰,我終于為你報仇……」
——
可是那是醫院的特質床,就算蒙恪用盡了全力,卻只是移動了一點,那刀子穩穩地插進了郎帆肩膀和胸膛的中央,齊開顏狠狠插進,在狠狠的拔出,病房外有高跟鞋的聲音塔塔的想著,茯苓已經回來了。
再也耽誤不得,這樣想著,齊開顏突然翻轉身子,一腳踢在蒙恪的小月復上,然後拿著刀子再次狠狠的對準了郎帆。
「你個八婆。」
人未到,聲先到。
茯苓看著那個場景,眼眸欲裂,甩掉手上的東西,在看見郎帆的傷口顫顫不斷的冒著血的時候,她徹底的紅了眼楮,然後飛起身子,就揣在了齊開顏的身上。
全神灌注要殺郎帆的齊開顏來不及防備,被茯苓一腳踢在了背上,清脆的脊骨斷裂聲音傳進她的耳朵里,她卻渾然的不在意,死命的想要殺了郎帆。
「踫——」槍聲響起,拿刀子距離郎帆的心口不過一寸,然後在剎那間停止。
蒙恪手里拿著槍,還在冒著煙。
齊開顏的背上有個洞,顫顫的流著血,然後帶著她這一生里所有的不甘願沉沉的倒了下去。
而此時,有人緩緩的進了病房,做著輪椅,輕輕的訴說。
「佟華兆死了。」
「不可能。」那快要死去的女人好似回光返照一樣,全身都來了力氣,撲倒了剛剛到達的盛瀾面前。
「不可能,不可能。」
盛瀾笑著看她,仿佛在看一只渺小的螻蟻︰「等你下去了,你就知道了。」
她的笑容,竟是茯苓從未見過的森冷詭異。
茯苓閉上眼,不管別人信不信,反正她是信了。
面對著那麼屢次想要害死她的仇人,得知他死亡的消息之後,她沒有半點雀躍,心里只是覺得沉重,為什麼沉重?
是因為佟卓謙麼?